《女当家》第46/52页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可为什么宏亲王竟用艳羡的目光瞧着他?
  胡光墉不解地望回去,“宏亲王……”
  “你到底有什么值得阿四爱的?你甚至连爱她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她却处处为你着想?”
  宏亲王托着腮冷眼看着他――人总有烦心事,平常人有,他宏亲王有,连太后老佛爷都有,可最近他的烦心事似乎特别的多。
  阿四的事除外,家中那个满朝传诵的贤德福晋竟也给他添起了乱子。
  好端端地递了纸休书给他,指明要他休了自己这个无德无能的福晋,自称她犯了七出之一――无所出。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他连挽留她的借口都找不着。娶她进门数年,他们的确无所出。照理说她是犯了七出之罪,可就这样休了她?
  怎么可能?!
  他再上哪儿找如此贤德的福晋?
  “宏亲王……宏亲王……”
  胡光墉连呼了几声,方才唤回明显闪了神的宏亲王。尴尬地抹了抹嘴角,宏亲王抬眼扫过他,“最近本亲王事务繁忙,没空理你的案子,聪明的话就把你手上的银钱拢拢,凑个几百上千万两银子赎你的罪过,太后仁慈,必能饶你不死。若你一意孤行,惹恼了太后事小,耽误了本亲王的大事也就罢了,辜负了阿四一片心意,可就不好了。”
  “这事是阿四……”
  胡光墉用质问的眼神望向宏亲王,人家亲王才懒得搭理他呢!“有什么事,你自行去阿四酒铺问她好了。银子尽快交上来,别烦本亲王去催你。届时可就不仅是你脸上无光了,若因此丢了性命,便白费了阿四的全盘计划。”
  说好了什么都不告诉他的,他怎么又说漏了嘴。宏亲王恨得立即起身便走,胡光墉的死活他懒得管,跟他那位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的福晋谈谈心倒是正事。
  中法开战在即,慈禧太后等着胡光墉这笔银子跟法国人打仗呢!无论是宫里,还是军务,全都需要银子,胡光墉这千万两银子当能应付一阵。
  再一次地,宏亲王讨了太后老佛爷的欢心。
第二十章 历史(1)
  然宏亲王万万想不到,他急匆匆地赶回亲王府,却遍寻不见他那位贤德的福晋。
  自娶她进门这几年来,还是头一回他进府,福晋未上前迎他。心里有股劲提不起来,窝在那里惹得他的胸口闷闷的。
  他满府里嚷着,整个亲王府的人都被他吓坏了,翻天覆地地寻找着福晋,就差掘地三尺了。
  结果福晋平时所穿的衣裳,所戴的饰物,所用的东西全都端放在房里,唯人不见了,单留下那纸薄薄的休书――她签了名,按下了手印,端端正正地搁在他的书桌上头。像是怕被风吹了,她还特意用镇纸压在那里,生怕他看不见似的放在了正中间。
  鲜红的手印刺着爱新觉罗・奕阳的眼,在阿四那里受到伤害的自尊在自家福晋跟前挨了第二刀,血淋淋的让他痛到没了感觉。
  这年头女人们要集体造反是怎么着?怎么一个个全都跟他过不去啊?
  亲王府里大大小小的管事全部集合,但凡伺候过福晋的宫女个个出列,家里的妾、填房的女人齐上前,宏亲王挨个地问,挨个地审,谁都休想脱个干净。
  谁给了福晋气受,谁在福晋跟前嚼舌根,谁平日里敢跟福晋唱反调……
  宏亲王几日之内将自己几年都没理会过的有关福晋的一切事由了解个透彻,总结起来福晋的下落没问到,许多从前他不曾留意的小事逐一浮上眼前。
  原来他这位贤德的福晋不仅温良恭俭让,还有一颗深爱着他却从不肯显露的心啊!他还以为她只会做好自己的本分,当好她的福晋。不曾想,她竟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个性。
  荷叶连连,满眼绿野,开出的花是红的,结出的子是白的。
  她一如满塘的荷叶,将所有的色彩都藏在这片绿里。只是到如今,被这白雪所覆,连那点绿他也见不着了。
  这女人,到底跑哪里去了?
  “所有人给本王去找,现在就去。就是把这大清国给本王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出来。”
  一干护卫、管事、太监、宫女全都乱了起来,恍惚间人头攒动,却听宏亲王又一声喊:“不准对外头泄了消息,若让外边的人知道宏亲王的福晋不见了,本王有本事让你们全都消失不见。”
  他说得出,便做得到。
  正当宏亲王府被失踪的福晋闹得人仰马翻之时,阿四酒铺却如常打开门,准备迎客做生意。打开门的刹那,小丫鬟吓了一大跳,怎么有个“雪人”堆在门口?
  “您这是……”
  “我找你们老板。”掸了掸肩头的雪,她站得太久,脚都麻了。半蹲着身子,握起的拳头捶了捶腿,她抬起身子依旧是尊贵得不可侵犯。
  来找老板的人多了去了,老板是何等人物,哪是随便什么人想见便能见上的。小丫鬟怔怔地望着她,到底败在她不怒自威的神采下,“不知客人您怎么称呼?我好去禀报。”
  “我叫容心,是从宏亲王府里出来的――你这样告诉你们老板,她便会来见我了。”
  不等招呼,她径自走进酒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早有酒铺里的伙计倒了酒送上来,“这是迎门酒,每位进门的客人,老板都让我们奉上这样的酒――不要钱的,客人您品品。”
  容心低头一看,是那熟悉的琥珀色。她手指向前,将迎门酒推到最远的桌边,“我不惯喝这样的酒,拿走吧!”
  不要钱的酒也不喝,这客人倒还真怪,伙计笑着去了酒,忙自己的去了。
  她抬眼望着窗外,雪已积了多时,厚如棉被,却无法给人温暖。只是望着那雪,人心便陡然寒了几分。
  她随手拢了拢袖口,为自己找回一丝的温暖。
  自这以后,所有的温暖唯有她自己给自己……这想法让她轻捻嘴角,早在她被抬进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便学会了温暖自己。
  即便再冷的天,她也只有一个人窝在阴沉的角落里辛苦寻觅着一点点的暖意。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一直是一个人。
  今后,她也将继续一个人活着,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一个人活着。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连身后站了人也浑然不知……
  阿四见着来人,不禁撇起嘴来。
  这几日可真是怪了,从前几年也难得见上一面的人,或是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的人,竟忽然间全都冒了出来。
  轻咳了声,她提醒正陷入沉思的容心――她来了,如她所愿来见她了。
  窗边的容心转过头见到那张只有一面之缘,却刻在她心口年年岁岁的脸,顿时一怔。不自觉地站起身道了万福,依照礼数垂下的头正好掩饰她脸上所有的怯懦。
  可阿四却分明从她脸上看到了怯懦――她怕见到她,如见鬼一般。
  这份怯懦来得古怪,阿四却能了解。谁让她的丈夫是夜夜总往阿四酒铺跑的宏亲王呢!
  “宏福晋,我们好久不见了。”
  她竟然记得她?!容心又是一怔,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几年前在宏亲王府,不!那时候,他还只是王爷,未加封亲王。仅此一面,至今她仍记得她?
  “阿四小姐真是好记性。”
  阿四笑嘻嘻地摇了摇头,“哪里是我好记性,是福晋气度不凡。”桌上不见迎门酒,阿四心知她必是不喜红酒的,立刻差人换了茶来,“要热热的普洱。”
  茶上来了,依旧是如红酒般浓重的琥珀色,气味却不是酒的醉人。容心浅尝了一口,初品时有点涩,再回味又有些醇厚,“普洱我倒喝过,可今日喝似有些不同。”
  “我这普洱是放到酒窖里同红酒一起藏着的,它和红酒共呼吸,早已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自与一般普洱不同。”普洱茶被称为茶中的红酒,在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是具有收藏价值的茶呢!
  “阿四小姐果然见识非同凡响。”
  “宏福晋才真是不简单呢!形容相貌、气质风度非寻常女子可比。”这话倒是阿四的肺腑之言。
  那一年在宏王府见着她的时候,她始终垂首听着宏王爷的吩咐,从前到后无一个“不”字,不管宏王爷说什么,哪怕是立时三刻把妓院搬回家来,她也全数诺诺。
  光这分心境,就不是普通女人做得到的。
  迎着阿四赞赏的眸光,容心展开进门后的第一缕笑容,“那阿四小姐觉得,以我这样的能耐可否在你酒铺找份活做?”
  “宏福晋,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您堂堂宏亲王的福晋,怎么能在我这小酒铺里干活受累?”阿四又是一阵笑,这回笑得可够假的。只因她心里明白,像容心这样的女人,大概一辈子都不知道开玩笑是怎么回事。
  她们活得极认真,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字一句不止是认真而已,已成了谨慎。话一出,落地便有声,容不得半点虚假,更别说是玩笑了。
  果不其然,容心拿出了她所有的认真向阿四宣告――
  “我是真的想在你这儿谋一份差使,我一个女人家,想找份活养活自己实在不易。阿四小姐也是女子,必然能体会个中辛酸。日后还要多多仰仗您、麻烦您。”
  “宏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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