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绑定贤臣系统后》第125/135页


  御阶是光滑无匹磨面青砖铺就而成,可这时却顿时洒满鲜血,血迹凝成血珠一滴又一滴溅落地面,不过片刻,血渐渐凝固,青砖染出一种沉重的黑青色。惊心动魄,方才还活生生的老叟死在眼前,一时间众人的心魄全都被此等悲惨异常的场景摄去。
  竟没人意识到何内侍方才喊得那句绝言。
  孱弱不堪的何内侍仰面倒在一片血泊中,卓泉恰好就站在他身畔不远处。
  卓泉从未目睹过此等惨烈的自尽,突如其来,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溅的满头满脸血渍,万分狼狈。


第113章 三司会审
  午后原是艳阳天, 一股妖风吹过,金乌瞬时被厚重的乌云掩住,眼看着天气就阴沉下来, 虽然没了艳阳高照,可是众人只觉得好似更热了。王德全指挥着御林卫拖走何内侍,青砖已然印出片片血印,堂内也弥漫着阵阵古怪腥气。
  这时众人回过神来,他们心中不免生出疑窦, 目光转到堂外去。
  毕竟方才经过除衣自证一番风波, 卓泉已是赤着半身, 他无论如何也不是女郎,那么只有另一个了。也许另一个也是郎君, 燕款心中转过这个念头,但转瞬就推翻这种假设,毕竟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话, 何内侍就算说出来, 被人拆穿也不过是片刻之间而已。
  又何必自尽, 又何必求情。
  闹得这般惨烈......
  堂中众人百态, 圣人端坐高位, 已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觉得都不需要派人去验,只消看寿春县主惨白面色, 也知一二。但是验证还是需要验证的,这几人也不能关到一处, 他反复思索着后事,面上不禁带出几分凝重。
  宗亲中尽是些老掉牙的家伙,平日仗着辈分耀武扬威惯了, 有自诩陇东世族。大昭以仁孝治天下,圣人对待本支宗亲,面子上还是能过得去。对待陇东燕氏,则是敬之打压之。因而众宗亲也纷纷翘首,有一人认出了什么,忽然说:“卓二郎,不是小侯爷吗?”他停住口,意味深长的看向众人。
  众人面色皆有些奇怪。
  若说起寿春县主的儿子,众人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什么。
  若说起小侯爷,满上京城随便拉出来个人,都能将他那些流言蜚语讲得头头是道。早几年坊市纵马,虽未伤人,但也是触犯律条;更别说浊溪集会,为了个粉头歌姬,和侍郎家的小儿子大打出手,最终闹成打群架,牵连数个侯府;今年春豪掷千金,捧出个红粉头名......这一声小侯爷,一下子唤起了众人的记忆。
  这怎么看也跟女郎不挨边啊。
  也许,众人的目光又齐齐刷转回卓泉身上,这也分明不是啊!卓泉被众人齐齐盯着,又羞又恼,赶忙拾起衣裳胡乱穿上身。
  圣人面色阴沉,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中的鎏金牡丹盏。
  这件事他是打算容后再审的,毕竟有许多事不好当着众人明面上说。原以为此番光邀宗亲前来,也是为了借卓泉子虚乌有之事,简单定罪,敲山震虎而已......他的眼睛眯起来,显露出万分冷厉,食指敲案几数下,当即下了决定,圣人放下杯盏说:“将她押下去验明身份,至于这几封信,找几个翰林学士,辨一辨字迹,今天就......”
  圣人意思明显,撂了杯盏,这是逐客令。
  可偏有那不长眼的打扰,紫袍金带的东岭侯年岁大了,这会才反应过来小侯爷是何等人也。他老眼昏花,似是没看出圣人满面不善,他眯眼耳背,竖着手掌搭在耳畔,高声问道:“谁?”
  燕款尊老爱幼的品德不合时宜的显现出来,他大声回答:“是寿春家的二小子,小侯爷!”
  “小侯爷?可是那个,圣人赐做东宫伴读的小侯爷?今年春立下奇功射杀伊智逐的那个小侯爷?真是英雄出少年,当时,老夫记得连带那荧惑守心也历时顿消了。”
  他这一连串的明知故问,惹得圣人面色更是黑沉如锅底。
  哪里是老眼昏聩,分明年老成精。东岭侯心知此事若是不现下弄得清楚。若让圣人一通大被盖了过去,是男是女,是死是活,还不任由圣人说了算,这就变成永远的悬案了。
  何况他故意提起荧惑守心,也是因此事太过出名,上京宗亲哪一个不知荧惑守心之事?冬日里夜里长见荧惑闪烁着不详红光,莫说是他们这些个人,就是山里乡野道士,略懂些天象识几个字的人都晓得荧惑守心的厉害。
  荧惑守心,自古以来这就被世人视为天降责罚,大灾之相。
  圣人也不敢轻视。
  他连连去了圣皇观数次,斋戒月余,甚至一个月内,连下了两道罪己诏,这可是绝无仅有的。若是这天象还不消减,恐怕圣人只能移祸,轻则赐死丞相,重则,虎毒食子只能将手段动到东宫头上。可那时说来也巧了,东宫远在玄阙,便是要处置,一时也不方便。只能等赤河开,那就要等到阳春三月了。
  未成想就在二月中旬,伊智逐亡,荧惑当即随之回转退出心区。
  此事若是没人知晓,悄没声息将她赐死便是,可是这满屋子宗亲竖在这里,一百双眼睛看着,一百双耳朵听着。莫说要她今日死,就是明年,后年病死老死,这笔账肯定还会算到圣人头上。
  这正是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
  这事瞒是瞒不过去,不妨先带上来,等她自首认罪,届时治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那是易如反掌。事已至此,一味遮掩反是不好,圣人指尖沾茶,点一点桌案,铁钩银画写下什么,方内侍躬身点首。很快字迹消散,看不出半点痕迹,他眼中凝成一丝冷意:“带她上来。”
  宗人府庭中不见一棵树木,自然没有荫蔽。
  卓枝立在庭前,晒得那是头昏脑涨,可是堂内声音嘈杂,她只能听个模糊,不多时就见御林卫抬出来个血迹模糊的白发老者。她心中一惊,尚且不知前途如何,就见方内侍趾高气扬的行至眼前,他目光奇异,像是看到什么世间罕见的东西,眼珠子打转,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整遍,说:“请吧。”
  这胸闷气短的午后,蝉鸣愈发尖锐刺耳,庭中一丝风也没有,加之这会乌云逼催,燥热更甚。卓枝随着方内侍再度回到堂中,她尚未站定,不过是先行了一礼,便闻得方内侍一声爆喝:“罪人还不跪下!”
  方内侍睚眦必报,不是好相与的性子,但是他在宫中行走多年,谨慎这一门功课,他是修过了的。方才圣人令她到后厢换衣验痣,可心中对她的身份仍是并无确定的。堂中众人对那不知名妇人说的话,也是将信将疑,是故她的身份如何,有无罪责,还尚未拍板定论。
  怎么不过片刻间,方内侍就换了脸色,敢当着众人的面,叱责她为罪人呢?难道是拿话炸她?卓枝并未按他的意思来,仍是直直站在堂中。堂内众人眼神瞬息万变,打量她的神色具是万分神异,好似她忽然变作珍奇物件,少看一眼都是吃亏。
  卓枝敛目不语,眼观鼻鼻观心,立在堂前仿若不会讲话、思考的泥偶石塑。可实际上她脑中正在急速思索着眼下的情形。观此情景,不由得她心中冒出一个石破天惊,最不敢相信的念头,难道说,方才那白发老者知晓详情细节,一下子点出了她的身份?
  是以众人目光闪烁不定......
  她站的淡定,可有的人却淡定不了了。
  适才方内侍没来得及彰显他的本事,这会万事落定,可总算是轮到他出手了。厉喝无果,方内侍不免生出万分恼怒,御林卫内侍门都属圣人直辖,平日里打招呼办人都是圣人吩咐他,他再指挥调度的,这等于是众目之下落了脸,丢了面子,日后这威风如何立得起来?
  方内侍面色阴沉的滴水,他深吸一口气,意欲再度发作。
  ――“罪人还......”
  他酝酿良久话还未说完,就被紫袍金带的东岭侯打断了,他说:“大堂之上,圣人为先,公侯伯爵自有定法,尔等不过是个阉人,也敢横行霸道,耀武扬威?”他拱手朝上,“圣人可还未曾开口!”
  东岭侯之所以如此张扬,蔑视方内侍,并非是单纯的为谁打抱不平。大昭开国皇帝便出身于陇东氏族,虽是偏门并非嫡枝。适逢乱世,他能够抬臂一呼便能引发万众跟随,不仅是他个人魅力,更是因为其身后隐着庞大的贵族门阀。大昭开国之后,陇东氏族作为大昭皇族的一部分,就好似隐藏在水下的巨大冰山。
  东岭侯虽不属皇室这一枝,但确实属于如今陇东燕氏的当家人。废太子燕恪之妻杨氏一族,亦是与陇东燕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当今圣人迎娶宋皇后,推行科举,正是为了以逐步崛起的清流寒门打压宗族势力。
  两厢对比,谁亲谁疏,一眼可辨。
  这些年圣人借着废太子之事,驱逐杨氏不说,更是趁机欲图分散天下氏族,陇东燕氏也在其列。东岭侯如何不知?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若能找个由头,给圣人添麻烦闹不太平,倒也是无伤大雅,有何不可。
  他是真正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昭立朝业已百年之久,只怕皇室早就忘了宗族背后支撑的累累功绩。如今翅膀硬了,便想甩脱累赘单飞,天底下有那么容易的事吗?
  如今东岭侯不关心卓枝是不是什么燕恪遗腹子,他只想看看圣人如此处置此事。轻不得重不得,甚至,这卓枝不巧正是射杀了伊智逐,朝野之中薄有声名。圣人只是封了金吾,赏赐玉带,市井之中早是颇有微词。
  若是圣人赐死卓枝,就更好不过,日后岂不多了一条刻薄寡恩的名头。
  圣人之所以召唤宗族前来,也是未曾想到发生此等变故吧。他只是想借着卓泉身份不明,敲打敲打燕氏,谁承想冒出来个何敛。
  据何内侍说,这卓枝还是个女子,柔弱无依,又有功在身,他心中玩味的想说不得圣人惩罚不得,还需赏赐恩典......他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立在堂中,满身狼狈的人,纵是如此衣衫不堪,仍能看出一眼望出其眉目点染,容貌摄人,如此风姿,从前尚未发觉有这般容色,如今定神细看倒真像个女郎了。
  东岭侯心思电转,他话落,一时间堂中更静了些。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众人纷纷屏息,只等着圣人出声。看看这次刮得是什么风向,到底是皇室压倒氏族,还是氏族更胜一筹?
  圣人是能沉得住气的人,不然也轮不到他坐到这至尊之位上。其实自从何敛说出那一番话后,他心中已信了大半,何况东岭王还替他应下不杀世子之事,不,应该是郡主。他冷厉挑眉,眼睛如刀锋一般刮过卓枝的脸庞,眉目柔美,肤若凝脂有几分姑娘相,但是一眼看上去却觉得是个儿郎子。
  圣人丹色袍服胸前绣着十二条团龙,正龙两眼炯炯万分威严,好似藐视万物。远远只见一团丹色迈步走下御阶,并不靠近任何人,只是远远立在阶下。他目光逡巡四周,最终定在了寿春县主身上,他的声音蕴含着无限威严:“寿春,何敛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寿春县主躬身行了个礼,而后起身平静的与他对视。也许是此事已是尘埃落定,再无转圜余地,寿春县主反倒不复适才的惊慌之色,她面容平静,朱唇微微抿着,一言不发。她漠然无声,也不知是默认这一切指责罪行皆是真的,还是抗拒回答任何问话。
  圣人偏首望了一眼王德全。
  王德全当即捧上那一摞信纸上前,交予众宗亲观看。翰林院老学究也已经来到了宗人府前,待一众宗亲看过之后,又交由翰林院比对字迹。许是不超过半日,这信便会有结果了。
  废太子燕恪毕竟曾是东宫,每日朝中大小事宜皆要上表,他的字迹自然留下许多,以待比较。老海宁王身处海宁,逢年过节便要上表述职,他的奏章也有不少留存。
  众人等在宗人府,等着最终落定的那一锤。
  直到金乌西坠。天色顿暗,轰隆隆平地一声雷,震耳欲聋,黑沉的天际闪烁着数道刺眼的紫色闪电,天色乍然明亮,不过转瞬间又被黑夜笼罩吞噬。积郁良久的雨终于落下来了,雨点子携裹冰雹砸向天地,纷纷与宗人府琉璃顶相击碰撞,叮叮哐哐,不绝于耳。
  方内侍伴随着电闪雷鸣大步狂奔而来,他手中捧着几摞信纸,身后跟随着的翰林院学士年迈体衰,甚至有些跟不上他。他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脚下不察,登时被绊倒在地。他也不起身,就势滑跪过去,跪在圣人脚下,手中高高的捧着刻花银盘,盘中载着信奏折之类的文书,他声嘶力竭高唱:“圣人容禀!”
  那几个年迈体弱的翰林也终于跟上来,他们也从信中看出了门道,但是他们也是本朝老人,最明白守口如瓶的道理。他们迈进堂前,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有多看一眼,恭恭敬敬跪在堂中禀告:“回禀圣人,老臣与其他几位同僚已经仔细辨认过,这两封信却是废太子,老海宁王的笔迹,确认无疑。”
  天色黑沉,宗人府正堂已经点起了灯盏蜡烛,风声紧扯,烛火随之摇曳不定,圣人的面色也诡谲难辨。忽的他重重掀翻刻银盘,“哐当”一声,霎时那堆满银盘的信纸奏折仿若白雪瞬间飞散,卓枝的目光定在了落在脚边那张泛黄的信纸,她微微发颤:“郡主养在寿春膝下,万可保全......”
  圣人雷霆震怒,众宗亲齐齐跪下,高呼圣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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