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不为棋(女尊)》第55/106页


鸣乘愣了一下,又去看楚言清,只见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心中有些不忍,却也无甚办法。
再看跪着的一大圈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主子…这些人……”
见鸣乘再次提起他们,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额际冷汗淋淋:“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杖毙。”晏祁毫无起伏的声音清晰的从远处传来,寥寥数字,就决定了几人的命运。
“妻主!”楚言清急忙唤她,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睁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有如千斤的石鼎,砸在她的心上,只剩下脚底升起的,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楚言清好像今天才发现晏祁的残忍,这是四条人命啊,不能接受。
远远的人影听见他的声音,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的再次走远了。
青涟下意识的朝着楚言清挪动几分,眼底闪过劫后余生的狂喜,斜斜看过去,地上的几人早已吓得瘫软,哭喊起来,眼底泛起兴奋的光。
鸣乘默然,便是上去拖起一个,不顾他挣扎求饶,脸上也没有半点怜悯的意思。
常年杀戮的人,只有命令,没有怜悯,更何况,在她眼里,这些人背后议论主子,惘顾尊卑,虽罚的有些重,甚至带着些迁怒的成分,到底也是罪有应得罢了。
方要拖下去,面前却挡了一人,是楚言清,他的唇色泛白,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眼中却是坚定:“放下。”
“……”
“少君莫要为难奴才…”


第75章
忠心的属下是不可能惘顾主子的命令的。
楚言清到最后还是没能救成那几个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哭喊着被鸣乘带下去,楚言清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思想顷刻间被剥离下来,连身子都站不住,几人凄厉的哭喊声仿佛还在耳边,炸的耳膜轰隆作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那样无力,他想救她们,如何也抵不得晏祁一句话,就像九岁那年,他想救爹爹,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一般。
他左右不了任何人。
“少君…”多日的相处,宿宣已经对这位主子有了不少感情,见他如此,有些不忍,只非得尽力扶着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能说的。
晏祁的残忍暴戾,他从进瀚海阁那日就已一清二楚,若是从前,可能有过之而不及。
宿宣蓦地怨起自家主子来,为何要当着少君的面做这些事,他和他们是不同的。
楚言清一把推开宿宣的手,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你们怎么能这样!这是人命啊!”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助,甚至有几分竭嘶底里,慢慢变成哽咽,呢喃:“怎么这样…怎么能这样呢…”
没有人回应他。
扶枝的脸色也有些担忧,几番想靠近,却踌躇不前,唯有一旁的青涟,低眉顺眼,静默不语,无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个不屑的笑容。
愚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边楚言清终是力竭,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吓得宿宣两人惊呼,青涟忙敛去眼底神色,惊呼一声,跟着上前,眼底有了泪:“公子…”说全是虚情假意也不尽然,他可不能现在倒下,不然自己可就真的没人依傍了。
楚言清阖了下眼,挥开他们,不让扶,踉跄着吃力站起来,才寻对方向,摇摇晃晃的朝前走,他想静静,他想妻主了…他想回家…
纷杂的念头过了一遍,泪又怔怔落下来,哪里都有人,妻主不是妻主,家里也没了爹爹,没了会对他笑的娘。
他能干什么?茫然的四处看了看,不经意落在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青涟身上,目光才慢慢聚了焦,只觉着浑身疲惫:“我们主仆一场,我会找娘给你安排个新差事,或给你些银两出府过活。”
一席话,说的毫无商量的余地,宿宣和扶枝两两相望,眼底都透着一股子惊讶来,所以…他原就没想留下他?只是……
宿宣心中“咯噔”一声,直觉着这下闹大了…
青涟也完全没料到这一出,直惊的愣了,半晌“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红了眼眶:“公子,青涟哪儿也不去,青涟知道错了,只求公子让青涟跟着,求您了!”说着“哐哐哐”就是几个响头。
他从小就被卖进了丞相府,做了楚言清的一等小厮,楚言清待人宽厚,更不用说对他的贴身小厮,吃穿用度,都是别人比不得的,也当成个公子养着,久而久之,他的眼界也高了,又没有一技之长,换差事还不是做奴才,出府过活,还不如杀了他!
“青涟…”楚言清的声音很轻,慢慢闭上眼:“你当初做了什么事儿,还用我说吗?”
“……”青涟一哽,想起从前千般来,他是利用了楚言清给楚故炖的鸡汤爬上她的床的…就在楚言清出嫁的前三天…可…可这怎么能怪他呢…大难临头各自飞啊…谁愿意同他进王府。
他已经跟着他受了这么多年冷落,贫苦的日子,也算是报恩了吧!
虽是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说:“青涟知错了…公子,青涟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见楚言清神色没有丝毫动摇,青涟终是一狠心,爬着靠近楚言清,身子狠狠的伏下去,一咬牙:“我知道…周奶爹的下落。”
周奶爹,是楚言清亲爹的陪嫁,楚言清的奶父,在楚言清的父亲去世后,一直守在楚言清身边,最后却因谋害丞相被逐出府。
“你说什么?”楚言清的脸色蓦地变化,青涟偷偷抬头瞄他一眼,悬在喉咙口的心完全放了下来,也不慌了,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眼,笑嘻嘻道:“你想知道?我要你一半嫁妆!”
“你别痴心妄想了!”宿宣气的身子发抖,狠狠的瞪他,仿佛要将他剥皮抽筋。
宿宣只觉着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楚言清的嫁妆,他虽然没有见过,却听人说起过,那时候他听闻主子娶亲,讶异之余便暗里关注着楚言清,他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一时风光,无人能及。
而身为楚言清的贴身小厮,青涟甚至参与了嫁妆的整理,更是对其数额一清二楚,并且已惦记了许久。
楚言清也愣了一下,原本心底还残留的些许同情彻底变成了恼怒,厌恶。
倒不是说他舍不得他的嫁妆,只是觉得自己识人不清,才认识到他的心到底有多贪,那些大多都是父亲留给他的,他怎么能…
那些对他来说,不是钱财,而是其中的意义,哪怕饿死,楚言清也不会动一分一毫,这也是为什么他从前在王府,家中过的窘迫的缘故。
青涟毫不避讳的同楚言清对视,丝毫没受宿宣的影响,他自然知道这些东西对他的意义,但他可不在乎,他在赌,周奶爹在楚言清心中的分量。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所有的,但那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凭他自己是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转移的,未免节外生枝,才开口说了一半,也是自己慈悲,给他留一部分了。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楚言清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脑中一片空白,连连的打击让他的身子摇摇欲坠,被一只有力的手支住后背,靠在怀里,只听见身后一声冷笑,语气森冷:“那你是要死还是要活呢?”
晏祁离开后独自安静了许久,想了很多,她原是恼他太过心软,仔细想来却有些看不懂自己,她喜欢的,不就是这样单纯善良的他吗?想清楚便有些悔了,还是不放心,刚走进这儿就听见那奴才开口要一半嫁妆,他惨白的脸落在眼里,心口绞疼,恼怒心疼,这才出声。
见她去而复返,青涟吓得退了几步,眼前的女人,全身上下尽是阴翳的气息,竟让人忽视了她清绝的面貌,只觉着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遍布四肢百骸,被那深潭般平静目光一扫,再升不起除惊惧之外的任何念头,更不要说,他方才见到了她不眨眼杖毙了五条人命。
不知是否晏祁的怀抱太过熟悉安全,楚言清的心慢慢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儿却是猛的推开了环着他的晏祁,身子轻颤,不看她,却因用力过猛,眼前一阵发黑。
晏祁怔怔的看着空荡的怀抱,心口好似破了了口子,冷风灌进去,带着眼底也失了光亮,半抬起的手臂慢慢收回,无话可说。
“你……”强撑着从嗓子眼说出这句话,楚言清再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哐”的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场面一下子全乱了。


第76章
府内发生的事儿,楚故自然也听说了,几乎是在闻说楚言清昏厥的那一刻就赶了过来,陪着大夫看诊完,确定没事才出了屋子,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守在床前闷声不言的晏祁,声音有些冷硬:“出来,我有话问你。”
床边的人影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楚故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被他压下去:“他就算是醒了,此时也是不愿意见你的。”
在来的路上,楚故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弄清楚了大概,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了解,因而才有这样一番话。
楚故推开房门,迈出门槛,正遇到匆匆赶来的秦氏父子,见了他,深深一个万福:“妻主。”眼睛不停的往屋里瞟,眉目间忧色难掩,俨然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又碍着楚故在着,不敢走开,还是要问:“妻主,清儿他还好吧?”
楚故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看了他一眼:“无碍。”见闻言松了一口气模样的秦氏,复开口:“府医已经看过了,说是要多休息,你就不要进去了,回去吧。”
急匆匆的赶来,却连个人影都没瞧到,秦氏心中自然不甘心,更多的是妒忌,心底将楚言清骂了个千百遍,却也知道分寸,不得不点头:“是。”
一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楚故的视线淡淡的从秦氏远去的背影上偏开,落在院中开的正盛的白梅上,不意外听着身后动静,身后多了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谁也没有开口,不知多久,才听楚故说了话:“这白梅,是他父亲从前最喜欢的花。”似低叹,似追忆,似感慨。
晏祁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看也没看那花,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等着她后面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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