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第2/148页


  苏棠轻轻道:“我不是依依。”
  郁殊眼中的光骤然顿住,他依旧盯着她的眉眼,好久,他的眸光暗了,手直直落了下去,徒留一声叹息:“眼睛像她。”
  而后,彻底闭紧双眸……
  苏棠伸手探向他的鼻息,再无一丝动静。
  “故意的吗?”她低声呢喃。
  只手遮天的摄政王,竟然如此草率的便丢了性命。
  因为……他口中的“依依”?
  苏棠呆了呆,拥着他,越拥越紧,恨不得将他嵌入自己的骨肉里一般,身前、脸上蹭的都是血迹,她恍然未觉。
  她一直都知道,郁殊不喜欢她。
  在王府后院三年,他从未亏待过她,可也不过如逗猫弄狗一般养着她。
  记起来了便去后院,靠在她的腿上望她的眉眼;若不记得了,两三个月不曾见面也有过……
  无名无分,见不得光。
  可她忘不了,当年苏府被抄、昔日首富苏长山一朝成梁上鬼,她亦被流放到教坊司,耳边听的是靡靡之音、吟语娇喃,眼中看的是男欢女爱、欲色横陈。
  在她被呈于台上供人围观出价买她的处子身,那夜宾客如市,人人都想看看曾经备受宠溺的苏家大小姐,如今是何等的狼狈下贱。
  也是在此时,台下宾客万千,独一人坐在众人中央,一身暗绯色的袍服,微乱的墨发以一根月白色发带系起,苍白的脸庞上黑漆漆的眸子直直望着她。
  这个男子,没有周围人眼中的污浊、龌龊,他只是望着她,目光平静。
  一切都成了陪衬,唯有他如星光中的皎月。
  他给了鸨儿两万两白银,随后修长如玉石的手伸到她面前:“跟我走?”
  而她,未曾犹豫便握住了这只手。
  后来,她方知晓,他是郁殊,那个传闻样貌可怖能止孩啼、暴虐纵肆、阴晴不定的摄政王郁殊。
  他却并非传闻那般。
  他样貌生的极好,一双凤眼,眯起便是慵懒随性,睁开即是万千风华。便是以往她偷溜进小倌阁内,那个最好看的小倌都不及他一二。
  可是,性情不定却是真。
  她在后院,曾听闻有朝堂大臣在王府大骂郁殊摄政专权,苛税重赋,将来定不得好死。
  郁殊只淡然派人将大臣彬彬有礼扔了出去。
  也曾听闻有皇亲国戚、纨绔子弟背后议论郁殊是邪佞奸臣。
  第二日那二人便莫名死在府上,血流尽而亡,无人敢吱声。
  他性情不定,做事全凭喜好,一双手沾满鲜血:一只沾的是战场敌寇之血,一只沾的是朝堂政敌之血。
  苏棠曾以为郁殊是没有心的人,甚至心中也曾窃喜过他的后院独她一人。
  怪她愚钝,竟是三年后才察觉到,原来她只是个卑劣的影子而已。
  怀中人早已经没有了温度,冷冰冰的。
  苏棠仍死死拥着他,滚烫的泪珠终不堪其重砸了下来,她却仍哽着嗓音固执道着:“我不是依依。”
  她是苏棠,只是苏棠。
  ……
  养心殿。
  身形瘦弱的少年帝王正站在门口,披着黑色大氅,看着跪在眼前的侍卫,声音仍带着几分未褪去的稚嫩:“如何了?”
  “禀皇上,靖成王从宫里出去后便倒地不起,断气了。”
  沈寻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目光如小兽般阴冷,沉默不语。
  侍卫只感觉阵阵阴寒,身子颤抖。
  沈寻笑了笑,声音恢复稚嫩,再次问道:“如何了?”
  侍卫应:“靖成王重伤在身,皇上仁慈差人送他回去,未想半路伤病发作,断气了。”
  “嗯。”沈寻低应了声,似是终于满意了。
  “那……靖成王的尸首……”
  “若有人前来替其收尸,便带回去,若无人……”沈寻转身,走进殿内,“便扔乱葬岗吧。”
  ……
  宫门外,满地的雪,满地的红。
  苏棠仍拥着郁殊,面色苍白。
  她不伤心,只是心里头空荡荡的,一遍遍回想着第一次见到郁殊,他望着她的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她以为他看得是她,原来是旁人。
  “你是何人?”头顶,有人冷声问着。
  两个侍卫站在她身后。
  苏棠不语,一动未动。
  “可是来收尸的?”那人接着道。
  收尸。
  苏棠手抖了下,的确,那曾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摄政王,如今也不过只是她怀中的一具尸首了,一具可怜的、被人放弃的尸首。
  侍卫见她不语,终是失了耐心,上前将郁殊的身子拖了出去,二人架着首尾,走到一旁的马车上。
  苏棠没有阻拦,只是安静望着,直到马车渐行渐远,她方才缓缓起身,手脚冻得僵硬。
  宫里头走出来几人,利落的将沾了血的积雪扫除干净,如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天色渐亮了。
  苏棠朝着来时路走去,神色平静。手上、身上、脸颊上,处处都是血迹,狼狈又诡异的惊艳。
  寅时已过,已有马车朝这方行来,正是上朝的时辰。
  偶有人掀开轿窗朝她望了一眼,口中嘀咕着什么,落下轿窗离去。
  “苏棠?”一辆马车突然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嗓音清雅且迟疑。
  苏棠脚步一顿,迟钝了会儿方才转头。
  一人穿着靛蓝团领衫,头戴乌纱帽出现在狭窄的轿窗,眉目温厚清敛,比起前几年单薄的清秀,多了几分深邃的雅致。
  户部侍郎,陆子洵。
  此刻,他正望着她。
  苏棠怔了怔,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下瞬已跪在了雪地上:“民女叩见陆大人。”
  陆子洵眉头紧皱,昔日也曾一袭胡服、纵马行栾京的女子,而今竟这般顺从的跪在他跟前:“你终还是怪我。”他低叹。
  苏棠依旧看着地面:“大人说笑了,民女不敢。”

当前:第2/148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