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胭脂铺》第2/302页


“照姑娘的话说,莫非虞娘的脸还不值这一锭银子吗?姑娘尽可收着,等虞娘过了门,日子好过时,还会再来感谢姑娘的。”
像是担心邢如意反悔似的,又说了两句话,虞娘便抱着那盒子带着仆人丫鬟一同离开了。
邢如意见虞娘离开,嘟了嘟嘴,将门掩上。
“喂,丫头,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你很闲吗?闲的话,去给我找些麝香来吧。”邢如意拍拍手,转身,面向趴在柜台上的那只狐狸。
白狐狸斜睨了她一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想要麝香的话自己去找,我又不是你的长工下人。”

正文 第003章 冬桑叶洁面(3)

“臭狐狸,你说什么?”邢如意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揪那狐狸的耳朵,却被狐狸轻巧的闪开了。
“瞧你这小悍妇的模样,真想打开门,让那些人都瞧瞧。”
“你说什么?”邢如意摩拳擦掌,将一副牙齿咬得嘎巴嘎巴作响:“好你个臭狐狸,吃我的,住我的不说,居然还敢挑衅我。谁是小悍妇?你说谁是小悍妇?”
“乖乖。”白狐狸用爪子捂了耳朵:“将来娶了你的人,肯定是祖上没积德。”
“嘎嘣!”邢如意的骨节轻响,白狐狸轻身一跃跳到了窗子上。
“臭狐狸,你给我回来。”邢如意指着白狐狸。
白狐狸谄媚的一笑,将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完成月牙:“我去给你找麝香!”
“哼!”邢如意恨恨的叉腰:“臭狐狸,死狐狸,我邢如意将来嫁给谁需要你操心吗?横竖是不会嫁给你这只混蛋烂狐狸的。”
窗外,白狐狸无奈用爪子掏掏耳朵,感叹着说了句:“你就是想嫁,我也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娶啊。”
“死狐狸,你说什么?”邢如意一个俯冲,来到窗口。
白狐狸轻巧的一跳,跳上对面的屋顶,跟着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二月初二,龙抬头。
在北方,二月二又叫龙抬头日,亦称春龙节。在南方,叫踏青节,也称挑菜节。中国民间认为,龙是吉祥之物,主管云雨,而二月二这天就是龙欲升天的日子。从节气上说,农历二月初,正处于“雨水”、“惊蛰”和“春分”之间,很多地方都已开始进入雨季,这是自然规律,但很多人都认为这是“龙”的功劳,因此也就有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说法。
作为一个吉祥喜庆的日子,为取吉利,二月二这一天民间饮食多以“龙”为名,例如将吃水饺叫做“吃龙耳”、吃米饭叫做“吃龙子”、吃馄饨叫“吃龙眼”、吃面条叫“抚龙须”。邢如意这天自然也没闲着,她窝在小厨房蒸饼,为图吉利便在面上做出龙鳞的形状来,称其“龙鳞饼。”
才将饼搁上笼屉,就听见一阵炮竹声,从隔了几条街的地方传来。隔窗望去,一团黑雾,如蛰伏的龙般盘绕在那处院落的上空。邢如意这才想起,今日是虞娘被纳为小妾的日子。
民间娶妻,虽不像官宦人家那么的讲究,可也得看风水,合八字,挑日子,但只是娶正妻。至于纳妾,通常只是挑选个吉祥的日子,将人从后门带入府中即可。若主家在乎你,日子便会仔细选,也会行些小礼节,若是不在乎,也就随着主家高兴罢了。
一阵胡思乱想过后,邢如意的饼也蒸好了,于是敲窗,隔着院子喊狐狸吃饭。一人,一狐,倒也不算孤单。
又过了七日,原本晴好的天气又变得阴沉起来,天上的云乌压压的挤成一团,仿佛再用些力气,就能挤出水来。这样的天气,邢如意自然也没什么心情迎客,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一声惊雷过后,街道上出现了几个身穿衙门官服的人,沿街张贴着什么东西。贴到如意坊时,邢如意勉强打了精神,起身冲那几位官爷笑笑:“可真是辛苦,这么个天气,捕快大哥们还得出来公干,要不进门歇歇脚,吃些茶点?”
“如意姑娘客气了,改天吧,今儿可不成。”其中一人说着,也冲如意笑了笑。
“是什么大案子,连常大哥都惊动了?”待看清楚人脸,邢如意一笑,也从柜台后移了出来。
“杀人抛尸案,案子倒不算什么,只是女皇刚刚迁都洛阳,这关口儿上犯案,难免不叫女皇震怒。”常泰说着,将一张告示递给邢如意:“喏,这犯案之人你也认识,据说常在你这里买胭脂水粉的。”
邢如意只瞄了一眼,就将脸沉了下去:“瞧瞧常大哥说的什么话,好像我跟这杀人犯有多熟悉似的,难不成我也是幕后主使?”
“如意姑娘说笑了,这案子已经查明,跟姑娘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常泰略显笨拙的解释着。
“什么叫已经查明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感情,常大哥还真拿我当嫌疑犯调查过。得了,如意坊这小地方以后断然不敢再邀请常大哥进来了,万一那天给人诟病,说官府的衙门也跟嫌疑案犯扯了关系那可不大好。”
“瞧瞧如意姑娘这张嘴,说得咱们常大哥脸都急了。”旁边的捕快们打趣道:“如意姑娘可别再说了,咱们就是个捕快,这犯人犯了案子,之前的根根茎茎,脉脉络络肯定都是要查的。既然没有当面问着姑娘,自然跟姑娘是没有干系的,姑娘又何必追着咱们常大哥不放?”
“就是,如意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常大哥抓人审案是一流的,可面对姑娘,连话都说不利索。姑娘这不依不饶的,莫不是看上了咱们常大哥?”另一人跟着打趣,却被常泰赏了一记拳头。

正文 第004章 冬桑叶洁面(4)

“少胡说!”
“切!”挨了拳头,那名捕快自是做了个鬼脸,临去时还不忘再说上一句:“如意姑娘有什么不好,若当真瞧上了常大哥,应该高兴请吃酒才对。”
“如意姑娘切莫听那小盛子胡说。”常泰局促的解释着,邢如意掩嘴一笑,兀自看着他不说话。
“姑娘忙,我粘贴告示去了。”常泰被邢如意看的越发窘然,转身时,竟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又惹得邢如意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冷风夹杂暴雨之前的寒意窜进屋子里,将邢如意手中那张告示吹得呼啦啦作响。告示上,是一男一女,用词极为狠毒,说是奸夫淫妇合谋杀夫。
若你细看,便能看出,那女子正是前几日来如意坊讨要冬桑叶的虞娘,而那男子则是讨她进门的某位老爷。
再看内容,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且隐隐的感觉有些冷意。告示上说,淫妇虞娘早与奸夫张某勾搭成奸,无意中被婆婆王刘氏发现,便以婆媳不和为由撺掇丈夫将婆婆虐待致死,后又与张某合谋将其丈夫害死。为瞒众人,谎称丈夫另养妾氏,而将自己休离。后堂而皇之嫁入张家做妾。若非张某偶然发现虞娘乃画皮之人,实则面容丑陋,顿生遗弃之心,进而惹怒虞娘,全盘拖出杀夫往事,只怕此事又将成为一千古冤案。
邢如意瞧着画中的虞娘,轻幽幽叹了声:“早日当日,何必当初呢?”
手一松,那告示呼啦啦被卷入风中,而画中女子被风一吹,那张看似明艳的脸上竟布满蚕屎一样的黑色斑点,看起来十分可怕。
由于虞娘伙同奸夫杀夫,之前又虐待婆婆将其致死,惹的女皇震怒,当即下了旨:“斩立决!”午后,天气依旧阴沉的厉害,但雨仍像是被什么东西憋着一般,怎么都下不下来。法场周围,布满了围观的人,邢如意亦站在其中。
由自己所站的角度望去,只见虞娘微抬着头,嘴角似笑非笑,一脸的既然你不要老娘,老娘就拖你一道赴死的决然。至于那张老爷,则失魂落魄的摇着头,连声说着:“毒妇人,丑妇人,我这都是被你害的呀。”
等到判决声起,那张老爷忽然站了起来,高声喊着:“老爷,大老爷明鉴啊,这虞娘原本就是个妖妇,您看她那张脸,虽白日明艳动人,可到了夜晚,就是一张鬼脸。老爷,小人是冤枉的,是受了这妖妇……”不等张老爷说完,侩子手的大刀便落了下来,张老爷一颗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台边,却仍在张嘴说着:“小人是受了这妖妇的蛊惑。”
虞娘见张老爷被砍了头,只是冷哼一声,待到自己的头也落了地,才发出一声幽怨的轻叹,瞬间合了眼。被压抑已久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围观之人惊叫着四处散开,各自或逃回家中,或寻地方避雨,只有邢如意一人撑了黑色纸伞,站在雨中径自看着虞娘那张明艳的脸由白皙变得黑斑点点。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下辈子千万记得做个善良人。”邢如意朝着虞娘脸上轻吹一口气,那些黑斑竟一个个活了起来,如小虫子般一个个从虞娘脸上爬下来,顺着刑台的缝隙爬了下去。
转身时,瞧见常泰,手中还拿着些白布,于是淡淡一笑,走了过去:“常大哥这是做什么?”
“虽说是作恶之人,可死都死了,总不能就任由他们被雨水这么淋着。我先拿布遮一遮,等雨住了,就通知他们的家人领尸。”
“常大哥倒是菩萨心。对了,那虞娘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母亲纵有千般不是,孩子总是无辜的。”
“孩子被附近寺院的主持带去了,说是要以佛法化解他身上的孽障。一个孩子而已,就是有孽障,只怕也是给自己父母所累的。不过也好,总归是有了去处。”
“常大哥说的是,对于那孩子来说,寺院也是个好的去处。”邢如意双手合一:“阿弥陀佛,但愿那孩子一世安稳,平顺到老。”
常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绕过邢如意走到刑台那边,先将虞娘和张老爷的尸首合与一处,再用白布盖了。起身时,似乎想了一想,又将手中的纸伞放下,遮住二人的头部,以免被暴雨淋了。
“原来常大哥不光菩萨心,还细心。走吧,借我的伞正好送常大哥一程。”邢如意说着,将黑伞举过头顶,罩住常泰。对方脸微微一红,用手握住了伞柄:“如意姑娘若不介意的话,还是我来拿着吧。”
“那是自然,谁让你个儿高。”邢如意松了手,轻揉着手腕。
“听人说,如意姑娘懂药理?”
“只是粗懂一些,怎么,常大哥家中有病人,亦或者是自己那里有些不适?”邢如意停了下来,以目光上下打量着常泰。常泰被邢如意这么一扫,表情越发窘然,连耳根儿都红了。
“不,不是我,是……”
“是什么?”邢如意眨巴着眼,嘴角似笑非笑,倒看得常泰越发紧张起来。
“姑娘有客,还是……还是改日再说吧。”常泰说着,转身就走。走出几步远,突然又折了回来,“姑娘的伞忘记还给姑娘了。”说罢,将伞往邢如意手中一塞,就钻进了雨幕里。
邢如意撇撇嘴,转身即是笑意盈盈,冲着站在自个儿店铺门前的翠衫姑娘唤了声:“碧桃姑娘,可是来买胭脂水粉的?”

正文 第005章 如玉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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