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一起》第2/51页


  她开始懊悔。不该听从佳怡的窜啜,跟着她到这个小城来。什么新开发的旅游城市,有着春天小草一般的清新味道。她又不是没来过。
  她来过。她记得H城的每一条街道。很多时光流逝了,许多旧建设物被拆掉了。H城渐渐变得和所有城市没什么两样。高楼大厦,不灭的霓虹。
  没有什么可看的。她真的不想来。
  可是,还是来了。
  也许,在踏上这片土地的刹那,她心里也是在暗地里盼望着的吧,也许也许,会碰上他。
  这样在心里默默怀想的也许,她没指望过会变成现实。
  但真的。他出现了。像一场梦。让人禁不住地懵懂怅然。他怎么也会在这里?这许多年来,她只隐约听说,他混在南方。潦倒或者发达,无人确知。她也不敢寻问。她没有一刻遗忘过这个人。但永远也没有探询的勇气。悄悄流逝的十年时光,只会让沟壑越更深邃。果然,他们成了陌生人。
  他好像更高了。成熟了许多。成熟得自然而然地抛弃过往。
  她一个人先回的酒店。
  关了手机。喝光了一瓶小城特产的野山葡萄酒。
  躺在床上,仿佛躺了非常久,手机响起来好几次。她不愿伸手去接。头有点晕,纳闷佳怡怎么那么晚也没回来。突然间自己嘻嘻笑起来。呵。佳怡怎么会回来。她的良宵总是千金难买。
  笑着笑着眼角湿起来。
  不知道佳怡的良宵,是不是与言良生共度。如果不是,又还能有谁。明明佳怡看他的眼神,那么欢喜那么专注。
  从前她总是笑话佳怡。每一场爱情佳怡总是全情投入,像是一生只有那么一次。可是一转眼,一星期,或者一个月,长一点的,七个月,佳怡的兴趣比退潮的海水还快。
  落落饶有兴趣地问,“怎么做到的,永远激情澎湃?”
  佳怡不以为然,“爱情来了爱情去。没有谁真的能爱谁一辈子。傻姑娘。”
  真的很傻。她已经二十五岁,但十五岁的每一天,她仍然在惦记在怀念。
  十五岁的落落亦听父亲提起过,关于父亲与言良生的父亲的故事。
  言良生的父亲与落落的父亲从进大学校园的那一天就成了铁哥们。大学毕业后,言良生的父亲因为一段爱情远走他乡,而落落的父亲留了下来,工作,结婚,生子。
  也许生活注定就是一部谁都预料不到结局的悬疑书。谁也没想到,睽别多年,他们的再次重逢,却是一次残酷的死别。言良生的父亲猝然晕倒在办公室,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他拨通了落落父亲的电话。
  十七岁的言良生就这么失去了父亲,然后,来到了落落的家。
  落落好奇地问,“你妈妈呢?”
  言良生说,“我妈妈一早就不要我了。我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了。”
  他说得很流利,看上去一点也不难过。
  他真的几乎没有印象,母亲离开的时候他还小,记忆里只有父亲。父亲沉默寡言,像是满怀心事。许多个夜里,他半夜起来去卫生间,十有八九看到父亲坐在阳台的椅子静静地吸烟。父亲没有再提起过母亲,有关母亲的一些零落的认知,还是从街坊邻居那儿听来的。在他们的嘴里,母亲是个不守本分的女人,有了老公和孩子,却非要跟着别的男人走。破鞋,臭婊子。他们这样骂她。当着他的面。
  他憎恨过她很长一段时间,但渐渐地,就淡忘了。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生命中太长久地没有这个人,自然而然地,渐次淡忘。
  良生和落落之间渐渐熟悉起来,他俩喜欢一同坐在家里的小阳台上,星空静谥,月光清冷,夜风拂过彼此的面颊,落落说,“良生,我唱首歌给你听吧,好吗?”
  言良生摇摇头,说,“如果你要唱,那你要保证,以后我不开心的时候,你总要在我身边唱首歌给我听。”
  落落张大眼睛,笑,“好啊,这有什么难的。”
  原谅她那时不知道。命运的翻云覆雨手,谁也躲不过。什么诺言,什么海誓山盟,都可以化成一缕云烟。
  回忆让人禁不住地心酸。怎么也睡不着。落落干脆坐起身来,随便趿双拖鞋,拉开门走了出去。
  小城的午夜特别安静,街道上没有了人影,也没有来往的车。唯有那些孤单伶立的灯,还在执拗地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天空中飘起了小雨,雨丝让这夏夜多了一点沁凉。
  落落沿着河堤走,一直走。终于走得累了,不管不顾地,便在路阶上坐了下来。
  酒意渐渐上来,把头埋到膝里,轻轻地唱起歌来,“有人问我你到底哪里好,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你的笑……”
  恍惚中,有人坐到身边来,落落抬起头来,眯缝了双眼问,“嗨,你哪位啊?这么晚了,还散步?”
  迷糊中看到了是个男人,依稀有清秀的眉眼,看上去还挺顺眼的。落落笑起来,呀,或者她可以尝试一下佳怡所说的,一夜情什么的。
  她伸出手去,缓缓抚摸男人的面孔,“你寂寞吗?”落落轻笑两声,几乎耳语般说,“我觉得寂寞,很寂寞。”
  男人说,“你醉了。”声音沉静,带一点点的哑嗓子。
  落落把自己放到他怀里,呢喃地嚷,“吻我吧,吻我吧……”
  凑近了,似乎看清了男人的面孔,唔,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清澈,他的呼吸渐渐沉重。他轻轻地皱起眉来。落落伸出手,轻轻抚弄他的眉心,低声说:“呵,别皱眉,不许皱眉。皱了眉头就不漂亮了。”
  她主动送上唇去,可是实在不是自己熟练的动作,于是,就显得有点笨拙,有点天真。
  男人不再犹豫,轻轻地在她唇上亲吻一下。轻轻地。然后又一下。紧接着,他的吻变得沉重而绵长。落落觉得自己窒息了。不知道身在何处了。不知何为天何为地了。
  记忆里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她和言良生的第一次亲吻,彼此都特别慌张,彼此的牙齿碰到了一块。他们不好意思地凝视着对方,羞赧地偷偷地笑。
  她的经验都与他锻炼得来。他动不动就轻声叫她,“嗨,姑娘,来,锻炼一下身体。”然后便趋近来吻她。长久地。缠绵的。恋恋不舍的。
  就像此刻。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到处都是太过刺眼的光亮。落落扶住额头,一时间弄不明白身在何处。
  明明是酒店。可是有些什么不同。昨晚她随手扔在床头的小披肩呢。
  她紧张地审视了一下自己,好像并没什么不适。她松口气,怔怔地坐在床上,仔细回想昨夜。
  记忆里有个男人。他们接吻了。
  天哪。真的吗?
  落落捂住胸口。不可能吧。循规蹈矩如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违常规的事。可是,好像真的有吻过哦。那滋味,仿佛还沾在唇边。
  落落的脸躁红起来。她惶乱地打量着房间。后来呢。如果真的吻了,那么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什么也没发生吗?男人呢?
  她跳下床,冲进卫生间洗澡。伸手取过牙刷时,她突然触电般地把手缩了回来。那牙膏,竟然是一支草莓味的儿童牙膏。
  落落的心砰地狂跳起来。脚下禁不住踉跄了一下。
  哪有大男人用这种牙膏。只有她知道。唯有他。言良生。他从小到大,就只用草莓味的儿童牙膏。每次出门,必定随身携带。
  难道昨晚那男人,就是言良生?
  淋浴蓬头哗地倒出水来,落落三魂走了七魄。昨晚。他看到了她那么狼狈那么无耻的一面。他一定觉得她轻浮而下贱了吧。他一定在心里轻视她了。
  他吻她的时候,心里在怎样地嘲笑着她?
  落落拿过毛巾,狠狠地擦着嘴唇。仿佛这样就能把昨晚耻辱的记忆擦掉。
  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在沙发上搁了两百元。
  这样的小城,住这样一晚,两百元应该也足够了吧。
  她走到服务总台,询问总台小姐,“请问,8608号房,唔,谁的名字登记的。”
  总台小姐疑惑地看了看她,她急忙说,“我和朋友一块来的,太匆忙了,忘了是用谁的证件开的房。麻烦你,查一下。昨晚才发现我的身分证弄丢了。不知道是不是在你这儿丢了,或者,你们可有人看到?”
  总台小姐笑了,很有礼貌地说,“呵,我们如果有看到您的身分证,一定替您收藏好的。不过,目前还没发现。”她在电脑键盘下敲了几下,“啊,查到了,8608号房,用的是言良生先生的身分证。对吧,您的朋友是吧。”
  果然是他!
  落落再次觉得头重脚轻起来。她勉强地冲总台小姐笑笑,“呵,是的。谢谢啦。”
  走出酒店大门,觉得自己全身都丧失了力气。
  她伸手叫辆车,直奔火车站,毫不犹豫地买了张回A城的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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