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血》第167/180页


  “很遗憾,我帮不上你。”我转身。
  田乙乙早被苏世南带去了边境,派什么用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告诉她。
  “大人,请听我一言。”
  我停下脚步,“有话快说。”
  “大人可曾听过盛极必衰?”
  “那又如何?”
  徐端己低低地道:“大人哪,身为绝顶武者的你为何会驻不住容颜?等待大人年老,色会如何?”
  我冷冷道:“和你们这样的人说话真累!”言毕,我扬长而去。身后的徐端己轻轻笑了。我觉着她的笑很恶毒,但我自己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三熙元错缘

  回到昌华宫,我对着镜子细看自己的面容。以前在倾城苑我每天都照镜子,不是担心自己变丑,而是担忧自己变漂亮。自从跟了西日昌后,我就很少照镜子,即便看了,也只扫一眼。有侍女服侍每日梳妆,还有西日昌那双眼盯看着,我几乎没有仔细看过二十岁后的自己。
  我确实长得有些不同了,少女的稚气无迹可寻,当年的冰冷也被岁月消融。但这并非徐端己所说的不同,我紧紧盯着铜镜,目光似将镜子灼烧。那入鬓的眉梢,薄凉的唇线,像极了西日昌。我从我自己的脸上,仿佛看到了神采飞扬的西日昌。原本完全不相像的两张脸,竟有一日能神似,莫非这就是岁月赐予的恩泽?难怪徐靖未见了我的真貌后,不惜功亏一篑长远地打算,也要把我弄出宫去。
  我蹙眉,镜中的女子顿时面露煞气,与西日昌丹凤飞斜的阴狠极其般配。
  “如你所愿。”我轻声低语,离了镜台。
  他早在我身上打下了他专属的烙印,如今多一重气质的吻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七日后,苏堂竹收到了分别来自洵阳和唐洲的急文。他阅后,将两份文书调了个地,发放出去。洵阳暂无战事,唐洲附近十余座城池已被董舒海攻克。董舒海部的老辣强干联合拓及部的凶猛迅速,如两把尖刀,刺破了本就风雨飘摇的西秦防线。
  物资周转的事宜,西日昌也夹在洵阳急文里了,由邰茂业主管调动,发往洵阳的暂缓。这讯息意味着他最终决定不两面作战,南越边境只严防,不出击。
  收到消息后,周怀梦松了口气。不过我觉得他放心得太早,西日昌不决定开战,但南越未必也这么想。暂缓,不是暂停,我建议周怀梦不要停发南越向的物资,运还是要运的,迟缓点罢了。一向抠抠搜搜的户部大人倒也同意了,他咬着牙道:“豁出去了,一生能有几次花那么多钱?”
  我笑了,周怀梦同意是因为只要拖到秋收之季,盛京区域的物资供应就不成问题。
  战争似乎与我无关,是他不想它与我有关。我很想去西秦的战场,那儿有我的仇人,但他不准。那么我就等着,等到与我有关,等到能出现于仇人面前。如此想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完全被控制在他手中,即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我都忍下了,忍过了,忍到似乎被他顺手解决了也不在乎了。
  这样子还是我吗?归根结底是我自己制造的血腥不比葛仲逊差,还是长久以来养就的听命于西日昌?我很迷惑,也很忧郁。苏堂竹看了出来,他误解为这是妊娠期的正常心态,跟世间所有被告知终生不能怀孕的女人有了身孕的反应一样,他建议我出宫散散心。
  一听说我要出宫,西日梦得就缠着我不放,赖在我身上不撒手,还是西日士衡哄走了他。但是当我一上候着的马车,就见车里一对猫着的少年。

  我又好气又好笑,“把弟弟给哄走了,自己倒摸上来了!”
  西日士衡露齿笑道:“慕西雁放的,小苏大人怕我们哥儿俩闷在宫里闷坏了,也叫我们出来透透气!”
  西日云庄配合着微笑。
  我瞅着两人换了寻常衣裳,知道是有备而来。我感知了下,慕西雁就在附近,连带车夫都是隐卫所扮。
  “嗯,那就一起去溜达溜达。”
  “我们不会给大人添堵,我叫白大,他叫白二。”西日士衡的话令我回想起当年的常大常二。
  “你是我们的白姑娘!哦,不,白姑姑。”西日云庄红了脸。
  我摇头叹气,“明日课时多加一个时辰。”
  二人一口应下。

  战争似乎也与盛京无关。民间的消息滞后,盛京的街头巷尾一派新春景象。西日士衡两兄弟平素极少出宫,出宫后两颗心早飞了出去。西日士衡装得老成,眼瞟着窗外,嘴上却问:“西门,你像我们这般年纪,都玩些什么呢?”
  我被问倒了。十四岁前我在倾城苑学做姬人,十四岁后我被西日昌俘获,几乎没有一日玩乐过。过了很长时间,我才道:“我似乎是个无趣的人。”
  问者无心,只哦了声。我收回感慨,反问道:“殿下爱玩什么呢?”
  西日士衡收回神,想了想,道:“我在寻找兴趣。”
  西日云庄扑哧一笑,“他喜欢装!”
  西日士衡被揭了嫩底,与西日云庄扭到了一起。两兄弟玩闹了会儿,西日云庄起身整好衣衫,却碰到了车座下的暗柜。
  “这是什么?”
  我打开暗柜,取出七张面具。两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眼眸一亮。
  “这是苏小太医的杰作。”我翻拣出一张寻常无奇的妇人面具,戴上后,西日云庄瞪直了眼,西日士衡点头道:“我正担心呢,西门你就这样出宫,保管招花惹蝶,到那时我和云庄就得出手给你解围,麻烦着呢!”
  我的脸一抽,冷着声道:“明日课时再多加一时辰!”
  西日士衡立刻不装了,推了西日云庄一把,后者拉着我的衣袖,学西日梦得的样,扇着一双朦胧大眼,“大人,我们还小呢……”
  “好的不学,就学坏的!”我指点他脑门。二人跟我时日长了,知我脾性,赔笑了几声,事儿就算过去了。
  马车一路穿过盛京主街,离开闹市,往北直到北门城楼下。西日云庄疑惑地问:“这不就一座破茶馆吗?”
  我道:“这是你们父皇出宫最爱去的地儿!”
  二人再无疑问,跟我往里走。依然还是当年的小二,热情地迎我们上了二楼雅座。我倒不引人注目,但二少年的容色端丽一时令茶馆大堂鸦雀无声。
  “夫人是头一次来盛京吧?”小二搭讪着。
  我心思一动,沉声道:“不错,我打西秦来,想往杲北去。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见教?”
  小二立时来了精神,“夫人真是有眼光,咱大杲现在可是最好的地界,而杲北就是大杲最好的地界!”
  我打赏他一枚银元,他却不收,红光满面地道:“夫人看得起我,喊我声小兄弟就足够了!哪能要夫人的赏钱?”
  西日士衡两兄弟好奇地望他,他已为我拉开了雅座的门。
  “别的不提,光看夫人带着这么俊俏的一双少爷,就是给咱大杲添好儿郎了!”小二嬉笑地瞅着西日士衡道,“小少爷,将来你就知道啦,你们娘亲带你们来大杲是多么明智!”
  西日士衡一怔,西日云庄又红了脸。我连忙三言两语打发走忒好客的小二。
  楼下又恢复喧闹,西日士衡定了神后道:“确实是个有趣的地儿!”
  我将西日昌来此的习惯一说,两兄弟果然又跟小二多要了碗粗面。看着二少年强咽下面条,我笑了。虽然两人一直受西日昌冷遇,但他们心底到底是崇敬父亲的。父亲能做到的,他们也一样会去做。
  我顺便听了下楼下的言谈,除了我们这批“冒牌货”,西秦确有不少富户迁居大杲内地,贫困的难民多跑不远。正在发生的西秦战争是男人们谈论的重点,大多数人都迫不及待地等着西秦被并入大杲的国土,另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向往军旅生涯。
  我们离开茶馆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段小插曲。我听见小二在我们别后道:“诸位大哥看见了吧?那位夫人肯定是西秦大户,她正打算到杲北定居。”有人笑道:“夫人我没看到,只看到好标致的一双儿郎!陈山根,你家不有一双女儿吗?若嫁那样的公子哥儿,我们就跟着沾光了!”一众哄笑。

  西日云庄直到上了马车,还面红耳赤,西日士衡好些,呸声俗,又瞥着我道:“来日小爷娶妻,那女的起码也要有西门一半的能耐。”
  我暗思,西日昌的长子果然有其父之风,美貌在西日士衡眼中不如武力。
  马车回到闹事主街,吃饱喝足的两兄弟不再拘谨,敞着车窗打量盛京景致,而我打量他俩。这一母所生两子,比之他们的父辈,感情要好得多。
  车行至拐角,一曲伤感琴音隐约传入耳畔。初听我不以为然,但听了一段,便心生疑窦。盛京城内本少乐音,即便偶尔闻之,也多粗犷豪迈,而此刻耳际幽荡的琴音委婉伤怀,又极其细腻,弹奏者必为乐音高人。
  我命车夫寻音而往,琴音戛然而止,马车停在了一家姬肆前。
  “西门,你不会带我们来此吧?”西日士衡狐疑地望着红艳香俗的姬肆门匾。我苦笑道:“这地儿我们都不能去,可是怪了……”
  “如何怪了?”西日云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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