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惑》第2/80页


  其时,天下没有几人看好绝顶之上的孤儿寡母,然而事实证明,先帝极具识人之明,苏太后摄政短短几年,不单牵制了野心勃勃的睿王,帮凌筠坐稳了皇位,还将开国以来一直把持朝政的世族逼到了几乎穷途末路的地步,这绝对是世人始料未及的。
  不过更让人料不到的是,就在这种时候,苏太后猝然薨逝,留下先皇另一道遗旨,若是苏太后无能辅政至幼帝成年,幼帝应让位于睿皇叔。
  于是,睿王爷成了当今圣上,幼帝凌筠成了东宫太子,这其中有着怎样的乾坤,又有谁清楚?
  转眼间,又是十年过去,如今太子冠礼在即,半个天下已重入掌中,宫里朝里再度暗潮涌涌……
  这世事又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变天

  百尺见方的浴室内雾气蒸腾,四个宫女侍立在侧,桔色轻纱围起的大理石浴池中,隐约见到艳色花瓣飘满水面,一个少女全身浸泡在其中。
  凌筠进来后,便听见少女清脆却有些虚弱的声音,“不是让你在外面等会儿吗?怎么进来了?”
  这话对太子说可算是无礼之至,但四个宫女皆毫无反应,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凌筠听出她明显中气不足,剑眉微蹙,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伤到肺了?”
  徐思妍没答话,径自从水中站了起来,皮肤上沾了些花瓣,得造物独钟的秀美身姿透过轻纱若隐若现,凌筠心中一动,转过身去,不再探视,只听到宫女们上前替她拭身干发、服侍穿衣的声音。
  半晌,她才有些无力的答道,“命都险些没有,这点伤算什么?”
  他转过身看见她已掀开纱围走出,白玉般的赤足踏着大理石地面,身上只披了件宽大的淡蓝色丝绸浴袍,半干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完美到近乎邪异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倦意,平日眼波流转间有些妖异的逼人灵气已消失匿迹,从里到外透着种病恹,却让他注意到平时经常忽略的柔弱单薄。
  有些怜惜的,他轻叹一口气,走到她面前伸臂将她打横抱起,大踏步地走进了她的寝殿。她只是愣了一下,之后便难得温顺的将手臂环上他的脖子,臻首轻靠在他日渐结实的胸膛上,任他轻柔的将自己放到床上,然后跟着坐了上来。
  知道他要帮她疗伤,她驱退了宫女,自行转过身,背对着他坐好,将浴袍除了下来,头发拨到身前,身上只剩下桃色的抹胸和亵裤,露出了线条优美晶莹如玉的美背。
  早已见惯她魅惑众生的美态,凌筠视若无睹的将白皙却由于长年握剑而略带薄茧的手印上了眼前丝般滑腻的肌肤,闭目运功帮她疏解腑内郁结的真气。
  一时间,碧纱橱中只听到绵长沉稳的呼吸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凌筠睁开眼将手收了回来,“可感觉好些了?”
  见她轻轻点了下头,他体贴的帮她穿上睡袍躺好。
  她适才一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血色,美目半阖,似已昏昏欲睡,他悄然起身便要离去,却被徐思妍拉住了袖脚。回身看她时,发现她水气氤氲的黑眸正有些迷失的盯着他。
  凌筠有些玩味的看了她半晌, 心中一软,终于决定暂时忘记御案上堆积的奏折,又坐了回去。
  她一向是天之娇女,这般柔弱无助他好像也只在多年前见过一次。而那次……改变了他们两个的人生……
  她见他决定不走,便即刻松了手,闭目道,“我怕是遭了精神力反噬,到现在灵力还聚不起来,那刺客着实厉害,你也要小心为好。”
  凌云若有所思的伸出手帮她整理下散乱在枕间的发……内伤他还能帮帮忙,灵力反噬却只能靠她自己了。他能做的暂时也只有尽量帮她放松仍过度紧绷的精神。
  “你也没看清刺客的样子?”他语气中没有几分疑问,几乎是肯定的陈述。
  徐思妍闻言睁眼看向床前风神俊逸、温雅从容的男子,那双承自先皇、曜黑中泛着些幽蓝的眼眸此时突然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转过头垂下眼,樱唇轻抿,赌气道,“是你也未必看得清。”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轻扯了一下她仍有些湿的秀发,“刺客的护体罡气已经强到了能遮掩身形的程度,而我现在还能看到活着的你……呵呵……韶音还真是命大啊。”
  不理她明艳的大眼已然愤怒的眯起,显得格外细长妩媚,他促狭道,“‘祸害遗千年’,古人诚不欺我矣。”
  徐思妍听到这里,再也顾不得胸中疼痛,起身挥掌向凌筠拍了过去,凌筠当然不会呆呆的给她打,举手阻挡,瞬间两人就小过了十数招。
  眼见着招招受他所制,她突然捂着胸口轻叫一声软倒在了床上,状似伤势复发。
  凌筠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却扮作面带忧心的俯身过去查看。果然他一接近,徐思妍就扑上来将他压倒,一张小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本来只想让她得逞,博她一笑,谁知她这一口咬下去不轻不重的,反而有些麻麻的发疼,让他突然敏感的意识到压在他身上的是一具千娇百媚的温热女体,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刚刚沐浴完的幽香……一股陌生的欲望突然流过全身,他有些狼狈的伸手将她推开,却看到她一脸得意地笑容。
  她是故意的。
  这项认知让他的燥热迅速冷却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床上半坐起来。
  若让这妖女看出端倪,以后他就别想再肆无忌惮的戏弄她了。
  “敌人身份不明,韶音恢复之前,就留在宫中吧。”他话题一转,试图打破有些暧昧的气氛。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识穿他的狼狈,却没有点破,转而想及刺客的时候,心中一沉,苦笑道,“道门正宗的先天真气,正是我灵力的克星,术法一触及他的护体罡气,就被反弹了。结果我的精神出现裂痕,恢复怕是遥遥无期。”
  “是逍遥门的人?”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他还是问出了口。毕竟全天下公认的道门正宗,非逍遥门莫属。
  “不是,却必有渊源。” 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娥眉微蹙的陷入了沉思。
  “怎么说?”对于徐思妍似是而非的答案,凌筠倒是没有丝毫的质疑。因为没有人比本身修习过逍遥心经的她更有发言权。
  她出了一会儿神后才答道,“因为他放了我……就在我用了‘飘渺移形’之后。”
  “飘渺移形”是逍遥门的独门轻功,稍微了解逍遥门武功的人,都能认得出来。
  “只是这个原因吗?”凌筠挑了下左眉谑笑道,“我还以为那刺客是被你美色所迷,没下得了手呐。”
  徐思妍气怒的瞪他,却紧接着自嘲道,“我感到了,他看我的时候好像看着一件死物……”她眯起眼,整个人登时变得危险妖异,“他最好求神保佑他这辈子别被我找到。”
  看见她这副样子,凌筠有些好笑的将她拉进了怀里,让她枕上他的肩。
  床头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在他微笑着的脸上,竟显得温柔入骨,她不禁疑惑,“凌筠,你今天很奇怪。”
  他闭上眼,随意问,“怎么奇怪了?”
  她想了下,轻声道,“你从不会让着我,还让我咬你。”
  他睁开眼看着她,星眸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却不以为然道,“昔年有老莱子彩衣娱亲,我牺牲一下脖子,讨郡主娘娘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徐思妍吃吃的笑了起来,在他怀中磨蹭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好像要睡着了,过了好久,他才听到她有些含糊的低声道,“谢谢。”
  看着她似乎终于放松下来,安然入睡,他的黑眸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静,让人几乎以为刚刚醉人的温柔,只是一种幻觉。
  她心口鲜艳的红莲隐隐穿过薄衫透出了形迹,他不自觉地伸手按上了自己胸前同样的位置。那是他们曾经失败的见证,耻辱的印记,亦是……生命的契约……
  他黑沉的眼透过层层纱幕望向了遥远的虚空,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 * * * * * * * *
  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繁华的长街突然变得空旷寂静,朗朗晴空瞬间转成阴冷黯淡,天地间一片混屯,只剩下一双淡棕色的清澈眼睛。
  那双眼中无喜无悲,无嗔无痴,看着她的时候,仿若看着一件死物,让她觉得冰冷彻骨,几乎不能呼吸。
  她惊喘着坐起身,外面天色已光。凌筠早不知去向。
  她闭上眼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拉下床边的紫金铃唤宫女们进来伺候沐浴更衣。
  她终于看清了那双眼,那是刺客的眼,亦是嵌在她精神裂痕上的印。精神裂痕不能修复,灵力就不能聚合,对她来说,等于废了一多半功力。
  若这也在刺客的算计之内,那他对她的了解是不是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一定要尽快恢复……无论用什么法子。
  “郡主,今天要梳什么头?”入画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思妍透过铜镜看向她,“随便吧。”
  “太子殿下临走的时候让婢子转告郡主,说要郡主等他下早朝一起用膳。”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眼睛却望向了窗外。太阳灿烂的发放着万丈光芒,周围零零散散的飘了些闲云,顺着风越聚越多,一会儿便成了些气候。
  这天……是不是要变了?
  她有些嘲讽的一笑,镜中足以颠倒众生的容颜染上了一丝邪媚,仿佛倏忽间便能勾魂夺魄。
  就算要变,也得按她的意思来,她在心里暗暗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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