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猎手》第43/218页


过了很长时间,将石牢内摸了一半的钟道临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瞳孔逐渐放大,借助微光慢慢看清了石牢内的摆设,这个石牢很高,差不多有两个他摞起来那么高,抵着屋内一角放了张铺满枯草的石床,另一头方了一个用于拉撒的大木桶,除此之外空无他物,整个石牢内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子霉味。
没有失去自由前的钟道临从没体会到过自由的可贵,就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一样,只有当失去了才会懂得这些每时每刻围绕身旁的东西是多么的可贵。
他也不禁在想,为什么有自由的时候人们往往用自由和青春换取金山银海而不懂得珍惜无时不陪伴在身旁的平淡,就像世间一对对经常吵架争执的恋人那样,直到彼此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和曾经拥有,难道这就是吃一堑长一智,还是得不到的东西才最可贵?
索然无味平躺在床上的钟道临长叹一声,了然顿悟,原来世人一直苦苦寻觅的那些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却恰恰是世界本身。
难得平静下来的钟道临也顾不得先想办法把锁在琵琶骨的黑铁丝弄断,反正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石牢中也不知道要多久,慢慢想法子也不迟,反而开始回忆自身经历的种种因果,思考着下一步究竟要如何走。
自从几个小伙伴在宗祠遇到示警而来的钟寅初,钟道临就一直被命运那无形的手操控着。先是拜师峨眉修习道法而后下山偶遇老白龟收服雷鹰地虎风狼,这之中与伏虎和尚跟玄机子的重逢最令他为之激动,至于收服三小屠戮肆虐的僵尸不过是奉师门之命罢了,而他虽然身在道家却一直对自己为何要修行懵懵懂懂,命运的天平从未按照自己摆放的砝码发生哪怕一丝的摇摆,甚至他都没拥有砝码的资格。
直到经历魔窟内的种种磨难并在利州城外顿悟五行法源后,钟道临才真正初窥大道之堂奥,明白到如果把三界内俗世苍生的命运比作一幅平面画轴的话,那么他所追求的却是平面画轴外的广阔世界,因为前路未知神秘所以才更吸引他朝前走下去,希望能看到跟常人不同的路边景色,或许这就是他所选择的人生道路。
从阴界阎罗殿出来后诸事已了,本来钟道临只要随手在路上弄点香火钱打几角泸州老窖就可以回峨眉复命了。
谁知风云突变,九华山太虚凌霄阁忽然被魔界第一重天十二星宫人马奇袭,钟道临来不及思考就一脚踏了进去,本是来帮忙的他尚未有机会施展就被亦正亦邪的叶孤生擒,才一出来却发现原本以为是正道之人的广渡却比魔界之人更毒,而那个抓自己的坏人叶孤反而会用自身性命救他脱困。
钟道临心中正邪的界限是如此的模糊,而当幽霜把九黎族受到的苦难与前因后果说明后,他的这种正邪不分的感觉越是强烈,觉得就像一个不吃蒜跟一个爱吃蒜的人争论,好坏与否不过是自身喜好的延续罢了。
还有就好像是草原上的猎豹跟野羊,猎豹食肉野羊吃草,豹为了生存必定要吃羊一类的肉食,千百万年来发展出了锐利的齿爪跟迅如疾风的速度,而羊为了活命必定要杂食以获得更多的食物,多生以扩大种群不至于灭绝,站在猎豹的立场视羊为敌,对羊来说猎豹是敌,所站立场不同得来的论断也与之相反,善恶相对而非绝对。
而猎豹一样的食肉类也好羊一类的食草类也罢,都被冥冥之中那看不见的平衡之手操纵着,猎豹泛滥则野羊减少以至于野草丛生,到最后没有食物的猎豹也将灭绝,反之亦然,钟道临忽然想起了阎罗阴殿堂前的那副对联:“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自古善恶的天平就从未发生过任何大的倾斜,否则一方筹码的消失也会立即造成另一端的无限制倾斜,永远的沉沦下去。
就像身在石牢的钟道临体会到平淡的真谛那样,善与恶都不是世间最闪耀最真实的存在,而只有它们中间的那个平衡点才是真正的万物生存繁衍之根本,道之所在。
从三皇五帝启始,商虐周仁遂得六百年天下,其后秦皇汉祖二统河山也好唐宗宋祖拨乱反正也罢,治国如以道家无为作尺则天下平,驭臣如以法家秉断为尺则天下治,安民如以儒家仁礼为尺则天下愚,天下平则安,治则廉,愚则安,故能天下大治,国泰民安。
道法儒本来只不过是少数人用来得到自身目的手段,可笑凡尘俗子皆把道法儒的思想当成了不可违背的真理,甚至弄了个所谓的圣人出来,俗子总是崇拜“智者”手中握着的那把可以操纵他们生死的“刀”,却很少愿意思考握着“刀”的“智者”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民愚至此,奈何以善恶度之?。
朦朦胧胧悟到这一层的钟道临忽然觉得世人是那么的可怜,怪不得大智大勇之人皆要超脱人世或睥睨众生,因为大部分的愚人一生都要被少数智者所操纵,浑浑噩噩寥渡此生,或许佛道之人从自身寻求解脱正是基于此点。
“可惜了!”
钟道临自怨自艾的呼出一口气,心想懂得了人生能怎样,还不是要迎接一个又一个的未知,就像现在一样,本来自己是要遵照幽霜的意思到魔界各地看看,谁能想到才几天的功夫就做了阶下囚?
现在的钟道临一肚子未能解开的谜团,既不知道为何太虚凌霄上人会跟幽霜一起出现,也不知道太虚凌霄上人为什么会变成无数光团凭空消失,他甚至不知道叶孤跟幽霜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人间看似道行平常的幽霜来到魔界后法力反而增大?
还有就是那个广渡似乎早就跟十二星宫的魔人有所勾结,魔族围困九华山说是为了宝典跟神女,可钟道临心里总觉得里面并非那么简单,究竟自己哪一环没有想通呢?
被一大堆为什么搞的晕晕乎乎的钟道临干脆什么都不想了,如今身在石牢,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反正刚才那个土人将他的锁链给解了,索性伸伸懒腰后盘腿端坐石床之上,试试看能不能恢复点功力再说。
《妖猎手》第四十六章翼人飞扬
刚试着朝气海内聚拢真气的钟道临还没等开始搬运小周天就从心头升起了一股烦躁感,吓的他赶忙停功止燥,同时心中一凛,明白到失去功力后自己的道心再也无法保持清静无为的境界,再强行运功说不定立马就要走火入魔。
收功后的钟道临皱起眉头朝身旁的潮湿墙壁看了一眼,虽然他的功力不在了但灵觉却好像反而增加了,明镜般的反映着周遭的事物,无有遗漏,刚才运功起念时分明发觉墙壁后面似乎有人正在对他偷窥,这种诡异莫名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
“咚咚!”的脚步声由弱到强慢慢从门外传来,钟道临甚至能够肯定其中一人就是王权甲,过不多时,“哗啦啦”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石门被推开了,钟道临耳中响起了王权甲那笑呵呵的声音:“闲老弟别来无恙?”
被钟道临跟穆图路上骂了几天的王权甲似乎也没有生气,依旧笑眯眯的从门外踱步走了进来,门外站着那个早前的粗壮土人,可钟道临却凭灵觉感应到王权甲左右另外三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可能就是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隐族人了。
钟道临靠在墙上动也没动,眼角不抬的晒道:“老子好得很,日光晒多了正好借贵宝地休息两天!”
“呵呵!”
王权甲对钟道临的冷嘲热讽装作没听到,仍自笑道:“老弟心态平和,伸曲由意富贵由心,真让哥哥汗颜,不过整日呆在这处地方想必老弟你也会厌倦,还是多晒些日光活在花花世界的好!”
说着送过来一个关切的目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关心钟道临。
“哦?”
钟道临斜眼瞄了站立在床边的王权甲一眼,奇道:“王会长愿意放小弟出去?我还以为王会长怎么也得先来个下马威关我个十天半个月的,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本来王权甲正像钟道临猜的那样准备先让他受些苦然后才来问话,人在突然失去优越的环境后往往心灵最是薄弱,也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否则等钟道临住惯了这里给他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反而会弄巧成拙,可对钟道临身上奇功绝艺羡慕不已的他还是忍不住提前来了。
听到钟道临话中之意的王权甲心中暗骂,这小子意思分明就是说十天不放他走自己还是小人,虽然心中恨不得把钟道临千刀万剐,可脸上仍自笑呵呵点头道:“哪里哪里,委屈老弟实属误会,只要闲老弟能够将当日在黑风寨使出的功夫法门写出来,哥哥不但恭送老弟离开而且有重礼送上,你看如何?”
“好啊,没问题,快把笔拿来,吊着我肩膀的这铁丝解开,小弟现在就写!”
钟道临笑嘻嘻的坐了起来,像个熟人般的朝王权甲招呼着。
“呃?”
王权甲笑容一滞,万没想到钟道临会这么容易屈服,反倒让他觉得有些不妥,万一把“琵琶锁”给解开后这小子翻脸不认账只会让自己难堪,可不解吧又反而显得示弱,人家被关着的都不怕自己这个关人的,未免有些不对头。
坐在石床上的钟道临看到王权甲脸上阴晴不定,暗中偷笑,心道你***,老子随便给你写点鬼画符,如果能看懂算你本事看不懂是你悟性不够,再说反正也没规定多长时间写完,老子一天给你写一段,啥时候伤势痊愈啥时候完稿,练不死你算你老小子造化大。
心里面早打好腹稿的钟道临脸上却显得一片哀苦,可怜巴巴的对王权甲苦恼道:“王会长,小弟也只不过是个打铁的,三年前无意间碰到一个老头非要教我什么功夫,乱七八糟的练了三年还有好多没搞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吸取别人的精气,能用这破功夫换回一条小命求之不得!”
站在床头的钟道临一咬牙点了点头,暗忖就算这小子敢骗自己也绝对逃不出去这所天牢,只能死的更惨,想到这里脸容变冷,冷哼一声道:“闲老弟,咱们把话挑明了说,哥哥信得过你也希望你好自为之,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那里可没有这处清静!”
说罢将头朝那个土人一甩,转身离去。
钟道临看到王权甲出了石门,急忙喊道:“放心吧王会长,小弟保证让你练的龙精虎猛,我叔父穆图他怎么样了?”
过道里传来了王权甲冷冷的声音:“云,雾,清水与泪珠殊归同途,但从未有人这么看!”
钟道临愕然不语,王权甲这说什么乱七八糟呢,肩膀上一阵巨痛传来疼的他龇牙倒抽了一口凉气,锁着琵琶骨的黑丝铁环终于被土人粗暴的解开了。
“多谢,请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钟道临活动了一下肩膀,冲着正要侧身关门的土人道了一声谢,能够不受铁丝穿骨之苦他还是由衷高兴的。
那个壮硕的土人闻言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粗暴的解开钟道临的铁环对方还会这么客气,冷漠的眼神迷茫了少许才沙哑道:“我叫阿布!”
说罢“哐当”一声关上牢门,慢慢走远了。
土人由于身份低贱,在跟魔族通婚或者说是强行交配前是没有名字的,直到现在也只是随意用一个代号来区别身份,只有跟魔族的后代才会由自己的主人赐名,阿布能够学会魔族话并且有自己的代号已经是比大多土人的身份为高了。
被解去了琵琶锁的钟道临经脉中立即升起了气感,虽然远比他巅峰状态时候要少的多,但聊胜于无,不管怎么说有了真气护住全身气穴不但能够抵御寒气侵体,而且从肩头传来的疼痛感也大幅度减轻,只是已经化脓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仰目望着石牢方顶的钟道临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也不知道如今要干什么,刚想运功调整恢复一下受损的脉络就感觉到背靠的石墙后传来了“嘣嘣嘣”三声大力的敲击声。
钟道临精神一震,没想到隔壁还真的关着人,立马“噌”的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握拳使劲用拳侧敲击了石墙三下回应对方。
石壁后那人这次连续在刚才声音发出的地方敲打了好几次,然后声音一路往下停在了墙角的一处地方更加猛烈的敲击了起来。
钟道临感觉到隔壁那人似乎是唤自己到最后声音发出来的那处地方,赶忙从床上翻下地,胸脯趴在地上仔细的在墙根找了起来。
“喂喂!”
突然一阵招呼声传来,钟道临循声拨开地上的干草果然看到一处石缝,因为石壁很厚所以传过来的声音也比较微弱,除非大声到能把看守引来否则只能透过这处石缝把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已经把半张脸贴在地面上的钟道临眼光透过石缝望去还是黑漆漆的看不到什么,换了个姿势用嘴对准石缝,压低声音道:“你是谁?”
“你跟穆图是什么关系?”
对面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生涩但还算比较清晰。
钟道临也听出了这个声音比较生硬,不像是魔族人的声音,愕然道:“你认识穆图?”
那人没有回答钟道临的问题,仍自重复问道:“你跟穆图什么关系?”
钟道临听对方意思好像有些不耐烦,只得皱眉道:“穆图算是小子长辈,您是怎么知道小弟认识穆图的?”
那人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我的听觉比你们魔族好的多,先回答我为何你们会被抓来?”
《妖猎手》第四十六章翼人飞扬(2)
钟道临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自己问王权甲穆图情况的时候就被隔壁的人听到了,见对方极想搞清自己跟穆图的关系也就不想过多隐瞒,原原本本的将自己跟穆图二人如何运送兵器在黑风寨中伏被抓说了一遍。
对方似乎一听到王权甲的名字就气呼呼的直喘气,等钟道临说完才恨声道:“穆图为钱被他算计也不亏了,就连我这个给王权甲卖命近三十年的人还不是被他害成这样,此人蛇蝎心肠,他到现在都没有杀你,嘿嘿,还不是因为你尚有利用价值。”
说着又是一阵自嘲般的冷笑,也不知道是怨恨自己没有早些发觉王权甲的歹毒还是笑钟道临时日不多。
钟道临大讶道:“前辈跟穆图认识?”

当前:第43/218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