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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自己被认了出来索性不再隐藏,发出一声冷哼挺直了身躯,气势立马变成了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冲龙血冷冷道:“忠儿别来无恙,贤侄还能认得出叔叔,小时候真是没白疼你!”
“呸!”
龙血被气的浑身颤抖,狠呸了一声,提刀一指龙傲,破口怒骂道:“奸贼,你粘上的胡须遮得住你的臭脸却挡不住你的眼神,你还有脸自称叔叔,呸,我爹真是瞎了眼,信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旁边的钟道临只听的头皮发麻,怎么也不会想到要龙血命的人居然是他的亲叔父,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插话了。
龙傲被龙血骂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忍不住上前一步冷喝道:“说这么多干嘛,成王败寇,要怪就怪你那个糊涂老爹不识时务,想要报仇我给你机会,来,你我单打独斗,能赢得了我这颗头随你拿去,我手下不会为难你!”
龙傲或许是场中唯一在刚才捕捉到钟道临拔刀出招动作的人,他这人城府极深,明白以自己这方人的身手就算人数再多上一倍也不够钟道临两刀砍的,而且连逃走的希望都丝毫没有,这下趁着龙血认出他的机会提出单打独斗非是他有如此胸怀,而是只有这样说不定还能有活下来的生机,至于从钟道临这个煞星眼皮下逃跑他连想都不敢想。
“哼!”
猜出了龙傲想法的钟道临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龙傲假装没听到,好像在自言自语道:“家族的恩怨就有家族自己人解决,不用外人插手!”
他的意思无非是告诉钟道临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就算龙血落败他仍然逃不了。
“好!”
龙血咬牙切齿道:“我这身功夫是跟你学的,如果今天死在你手上也算是还给你了!”
龙傲见钟道临没有反对暗中窃喜,神态轻松的对龙血笑道:“小时候你多顽皮,现在当早已青出于蓝,我这把老骨头早就…”
龙傲正说着突然眼中杀机一现,脚尖一点地面猛然朝龙血直冲而去,人在中途右手忽然从腰间闪过,一把软剑做成的腰带随之握于掌中,寒冽的剑芒直刺龙血的哽嗓咽喉。
一时大意的龙血没想到身为长辈的龙傲话没说完就偷袭,暗骂卑鄙小人,立马陷入了被动,既然这样他为了不落于下手索性放弃防守,一咬牙提刀便砍,刀刀不离对方要害,招招以命搏命,赌的就是谁更怕死。
在旁只看了几招的钟道临就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是个双亡的结局,尽管龙血以命搏命的打法能够延长败亡的时间,但毕竟一身功夫都得自于龙傲,时间一长必然败亡,而龙傲也绝难逃的过龙血临死的反击。
越看越不耐烦的他心中一动,说到底还是谁强轮到谁说话的规则,龙傲如果有稳胜他俩的实力也决不会冒险单打独斗,打定主意的他功聚双目,在场中二人错身而过龙血侧对他的瞬间突然用“摄神术”的精神秘术猛轰了龙傲一招。
正寻找龙血招式间隙破绽准备一击毙杀的龙傲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有些沾染了魔气的钟道临会像他一般不顾规矩偷袭,立马感到心脏像是被巨锤猛轰了一家伙,浑身顿时如受雷击,从头顶至脚根窜过了一道寒流,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撒剑踉跄跌退。
此消彼长下龙血大喝一声,右臂大刀一甩,纵身斜冲而上,大环刀刀刃由上至下准确劈中龙傲的后心,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嗥,龙傲被这一刀劈的整个人飞了起来,奇怪的是背后并没有血冒出来。
其实龙傲早就做过万一被钟道临出手干涉的最坏打算,一旦他发觉钟道临要出手的苗头就会借助身上的贴身软甲假装中招受伤,而后趁其不备的时候逃走,只是没想到那小子会不声不响的用如此诡异难测的方法摆他一道,也活该他倒霉,立马结结实实多挨了一刀。
不过龙傲趁这个机会也总算逃开了一段距离,暗中打定主意一旦能够逃出去肯定会花重金广招异族好手把这两个天杀的小子给干掉。
忽左忽右快要奔入前面树林的龙傲猛地从袖口甩出一道蚕丝细索,牢牢的挂住了一株大树的斜枝,他整个身子就借着蚕丝细索的弹力忽然凌空飞起,他眼看就要蹿进便于逃跑的森林,正心中得意却突然看到从自己胸口朝前飞出了一条血线,一枝羽箭带着一篷鲜血穿香灰般的透胸而出,直到这时候他才听到身后传来的弓弦震动声音。
“箭居然比声音…啊…”
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身在空中的龙傲疼的惨叫一声,双眼神光涣散,不甘的闭上了双眼,死尸被蚕丝细索挂住,像个荡秋千的吊死鬼般在树下来回飘荡。
一瞬间完成挽弓搭箭动作射死龙傲的龙血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反而胸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悲戚感觉,又是三支劲箭上弦,“嗖嗖”的声音夹杂着龙血暴怒的喊声响彻云霄,四周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龙血箭如雨发,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这些奸杀他妹妹龙琦的仇人身上,那些人刚被头领的死弄得呆了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串葫芦般成串的射死一片。
前有钟道临弹指间在他们面前一刀两断一人的可怕景象,后又得睹了龙血的绝世箭艺,能活下来的人无不扭头撒丫子便跑,再也没有人有兴趣回头多看一眼,更别提要他们反击了,可失去了斗志开始四散奔逃的他们也不想想,就算跑得再快能有比声音还快的箭快么?
劲箭带起的一声声裂肺惨嚎随着这些人朝前跌扑的身子接连响起,由远至近的凄厉惨叫声从密到疏,渐渐归于无声,这一伙不下百人的各色人等被龙血的羽翎劲箭逐一点名,不消十吸的时间,龙血背后一壶箭尚未使用过半就死绝了,有些人被一箭双杀,甚至一枝箭要带走五六人的生机。
如果与龙血的箭艺相比,那把铜环碰撞作响的大环刀更像是一把菜刀。
“能告诉我你为何改名叫龙血么?”
钟道临看到已经有些恢复常态的龙血慢慢平静了下来,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龙血看着钟道临的一双眼蒙上了一层泪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玉陨香消的苦命妹妹,哽咽道:“那是血海深仇的意思,我改名龙血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一家上下七十六口的血海深仇,又怎么能想到杀尽我家人的却是看着我长大的亲叔叔?这到底是为什么?”
钟道临伸手脱下自己的上衣遮盖住了龙琦裸露的身体,沉声道:“把你妹妹葬了吧,要怪就怪这不可理喻的冥冥上苍吧,他既然给了人智慧就不该再教会人贪婪,人有了欲望,世间便从此多事!”
龙血止住哭声,感激的望了一眼帮妹妹盖上衣服的钟道临,默默抱起龙琦的尸体朝林子深处走去。
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滑落,不多时就在树杈枝头蒙上了一层紫色,在魔界这种莫名的环境下雨雪跟酷热或许会在一天同时出现,可能刚才还是让人惹得喘不过气来的盛夏,少时便电闪雷鸣,狂风怒啸,钟道临二人脚下如今站立的土地上新芽未退,天空中已是大雪鹅毛,要在这样的多变气候下活下来,这些看来不起眼的绿色生命又有着怎样的顽强?
“龙兄有什么打算?”
站立在新坟前的钟道临不忍看到龙血这个爽朗的青年因为恸哭而伤了身子,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叹道:“别伤心了,活着的何尝又比死去的更加快乐,或许你妹妹在另一个世界等待新生也未可知。”
龙血双手停下了朝坟头填土的动作,闻言愕然抬头道:“另一个世界的新生?”
钟道临暗骂自己糊涂,总不能把佛家的涅磐轮回或者道家的元神不灭讲给他听,只得敷衍道:“逝者不可追,活者不可弃,当你我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或许就是另一个前生的终结,你逝去的妹妹大概不想看到如今的你如此消沉。”
龙血本是涣散的目光在听到这番话后渐渐聚集,跪在地上的双膝盖一挺忽然站了起来,激动道:“小弟家中一年前突逢惨事,一日之间双亲惨死忠仆丧命,爹弥留之际吩咐我带着阿琦立即逃走,永远不要回去,谁知一年来的逃避隐居换来的却是……”
说到这里,龙血哽咽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道:“钟大哥说的对,消沉逃避换不来仇人的怜悯,我要拿回我应得的东西,当年血海深仇也到了应该了断的时候了!”
钟道临闻声默然,他何尝不是一直在逃避呢,只想着如何才能够回到人间,每逢遇到变故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走,甚少能够思考如何去反击,如果不是身上的那把防佛有生命的怪刀每每带给他杀戮的欲望,他甚至提不起跟王权甲对抗的念头,想到这里对龙血沉声道:“不错,以暴易暴,追杀我的那些鸟人这些天快把我逼疯了,为什么我原来只想过跑没想过反击呢?”
钟道临话音刚落,龙血双眼猛地一亮,没来由神秘的笑了起来:“小弟跟钟兄打个商量,对你我都有好处,不但我能得报大仇,追杀钟大哥的那些人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钟道临听的心头不知怎么的突然冒起了阵阵寒意,心道龙血不愧是生在这种残酷环境下的人,虽然刚开始被接连而来的惨事弄得消沉失意,可一有转机立即想到如何报复回去,连本是略显稚嫩的脸上如今都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刚毅,但他真有这个能力么?
想到这里,钟道临疑惑道:“要知道在身后追杀我的那些人绝非等闲之辈,且精于暗杀侧袭,潜踪匿迹之道,你有把握……”
“哼!”
龙血一声轻哼打断了钟道临的思绪,只听他激动道:“以大哥的身手小弟当然知道能追得钟兄这么狼狈的人不会好惹,可就算他们再厉害恐怕也不是一城之军的对手,只要进了云雾城的地盘,是生是死就由小弟说了算!”
见到钟道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龙血胸膛一挺,傲然道:“云雾城本身就是我们龙家的,我只是重新拿回来而已,凭小弟少城主的身份应该不算说大话吧!”
说着话锋一转,冲钟道临眨眨眼笑道:“当然还要劳烦大哥帮忙才是!”
云雾城坐落在雾江之北,说它是城不如说是港口来的确切,雾江得名于江面上终年不散的浓雾,雾丝缥缈恍若幻境,连雾江两岸广大地区都被这种迷离的雾气所笼罩,经常有船只在这种雾雨腾腾的江面上莫名其妙失踪,故又称之为“鬼江”。
滚滚雾江水从西至东奔腾而过,不但从上游带来了富含养分的土壤,造就了肥沃的乌兰平原,而且雾江最细处都要逾百丈计量的江道更是往返于各堡城州郡天然航道,无数运送物资商货的舟船跟往返于各地的商贾就从此通过,而一到战时,从北方杀来的魔族大军只有从雾江顺流而下才能最快捷的进入东疆平叛,反之经常争斗的各族军队要想出其不意的到达彼此领地,借助雾江江道运兵也绝对是第一考虑。
云雾城身处咽喉要道的战略地理位置跟它天然粮仓的事实就决定了兵家必争的地位,无论是北方以望日为中心的七大魔族城池还是西南方的悍狼族无不对此虎视眈眈,而他的东方则是蜥族聚居的沼泽跟鳞蛇族盘踞的瘴气雨林,连年的征战曾经使“云雾”这个因终年云雾不散而得名的小镇人口一度锐减到不足一万,可见当年这里战乱之残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九十多年前龙血的曾祖父龙胜天入主云雾城的时候才宣告结束,当时的龙胜天本是魔族中的皇族也就是纯正血统的九黎族后裔,此人天赋异秉,冠弱之年便显露出了其兵家鬼才的本色,曾经大破巨蝎族十万人军团于魔族帝都“幽都”之外。
这场被称为“鬼神莫测”的大战也是龙胜天锋芒初露的一战,此战中只是一个偏将的龙胜天居然临阵斩杀本军主帅夺取军权,用其头颅号令三军,而后反复用谋施计,使巨蝎族大军疲于来回奔命,望城咫尺而不可得,待本族援军一到,龙胜天先断敌兵粮草而后分兵一部聚而不歼,其本阵八千魔族重甲骑兵则千里奔袭巨蝎族老巢。
惊慌失措的巨蝎族族长只得急命远征军回援,终于等到机会的龙胜天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发力,前后两军先是层层阻击,而后待敌疲惫突然合兵追杀,直到二次杀回巨蝎族老巢,此战龙胜天兵行诡道,杀敌盈野,以二十三岁之龄积功官拜黑魔军大帅,天下惊震。
巨蝎族也因为此战造成了近百年一蹶不振,不但分化成红蝎跟黑蝎两个部落,而且彼此仇视的两个蝎族部落连年相互征战下,再也无力犯边。
本来前途无量的龙胜天只要在众人羡慕崇拜的目光中娶得八王之一呼哻邪罗王的重孙女单美,静静等待荣华富贵的来临就是了,可在大婚当天龙胜天却挂印而别,孤身单骑远赴南疆去了,而他舍弃所有功名利禄所追求的却是一个叫做乌兰的土族女子
寿岁千年的呼哻邪罗王早已磨去了火性,爱惜龙胜天这个人才的他选择了沉默,可盛怒之下的单美却也在新婚次日失踪。
后来只知道单美跟乌兰在一年后的同一天双双玉陨香消,而悲痛中的龙胜天则怀着乌兰临死的遗愿抱着襁褓中的独子龙孤住了下来,并开始训练当地一群憨厚的土人,外挡贼军内建城池,其间龙胜天纵横睥睨,东征西讨,利用各族矛盾合纵连横,广为牵制,降低税收吸引商人,把建设城防的钱省出来训练精锐铁骑,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将云雾镇建成了一座城池,并把城外肥沃的平原命名为“乌兰”,以示对亡妻的思念。
走在林间的钟道临静静的听着身旁龙血嘴中关于曾祖的往事,听到这里也对这个重情轻利的大将军升起了崇敬之情,忍不住叹道:“能成为名将易,视功名利禄如浮云的名将就难了,照你的话说莫非云雾城连城墙这基本的城防都没有不成?”
“嗯,千真万确!”
背着那把大弓的龙血并没有停下脚步,听到钟道临的疑问只是笑了笑道:“据我爹说当时的情况莫说没有城墙,就算有帝都那样的城墙也绝对顶不住四面八方压来的大军,所以把建设城防的钱省下来训练一个精锐的机动骑兵才是头等要务!”
顿了顿,沉思道:“刚开始小弟也不明白这里面的渊源,哪有守城守的连城门都没有,可爹笑着跟我说当时连他老人家也不明白,不只是他不明白,当年跟随曾祖的那些将领也好士兵也罢都不明白,但当爹告诉我曾祖面对疑惑说出的四个字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
“噢?”
钟道临不由得来了兴趣,幽霜正是要自己尽量了解魔界诸般情况,能够了解这些手握重兵的魔族将领如何用兵当然更妙,赶忙迫不及待问道:“哪四个字?”
“城在心中!”
《妖猎手》第五十七章无形毒盅
龙血脸容肃穆,用无比恭敬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吐出了这四个字,看到身旁钟道临若有所思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曾祖真是用兵奇才,我也是越到后来越能明白到曾祖的良苦用心,试想在坚固的城防没有一个好的统帅没有一支好的军队如何去守?表面云雾城跟没城似的,但无城之城敌人如何来攻?”
顿了顿又道:“每逢敌军攻来,曾祖便放弃防守反而将军队化整为零,来回袭扰阻击敌军,疾如风,掠如火,不但在用兵上鬼神难测,而且利用各族矛盾分而化之,悍狼族来攻曾祖就和蜥人族结盟,蜥人族不怀好意就跟鳞蛇族秘密联盟,总之敌人有矛盾就利用矛盾,没有矛盾曾祖就制造出来他们彼此的矛盾,险中求生,到了最后反而是我们这个连城墙都没有的云雾城最强大,不但有一支忠心上绝无问题,最具机动力的骑兵,而且那支被称为‘幽灵舰队’的无敌船队才真正是各族的噩梦!”
钟道临一听到船队猛地浑身一震,惊喜道:“船队?”
死亡魔海上发生的种种诡异莫名的惨事钟道临还是有所耳闻的,想要去烈火岛取寒冰魄也不是说笑的,面对鹅毛都都浮不起来的魔海飞又飞不过去,游过去更是想都不用想,据穆图说只有靠特制的大型无桅舰船才能冒险一闯,可到哪去弄船早就伤透了钟道临的脑筋,如果龙血所说的云雾城舰船可以利用,那倒不妨先跟这位少城主搞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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