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荣华》第89/153页


  次日上午辰时,辛韵第二次离开了神秘的院子,直到马车停下,才发现来到了一座外表普通的酒楼门前。
  乔装成普通仆妇的严??肮ЧЬ淳吹亟?脚凳放好,扶着打扮的十分娇俏的辛韵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待送她到二楼楼梯口,便驻了足。
  辛韵以为她还会放上几句狠话,最后再提醒一下自己不要乱说话,却见今日的严??八坪醺裢獾奈潞停?也没有如她以为般一直以伺候为名实则监督地陪同在侧,反而让自己一个人前去,心里不免带了一丝疑惑。
  不过,当她离那扇门越走越近的时候,那丝疑惑便被另一种的沉重取而代之,以致她已经走到门口了,抬起的手却迟迟地敲不下去。
  吱呀……
  其实也没等她犹豫多久,房门忽然从里头打开了,一副天生的凶相面孔出现在了眼前:粗黑的虫一样杂乱的大眉毛,满脸的络腮胡,还有一双仿佛随时能将人瞪出一个血窟窿的铜铃眼。
  辛韵的笑僵在了脸上:“段……段……”
  “才一阵子不见,小辛子连段大哥就叫不出来了啊?”段广宣大嘴一张,便露出了看似凶恶的笑容,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臂,“愣着干嘛,快进来,进来!”
  “段大哥……”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辛韵这才叫出了口,并自然而然地迈步进去,包厢很大,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吃食,却无第三人。
  段广宣笑哈哈地让她先进去,目光却是冷笑着快速地望楼梯口一瞥,然后才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一转头看向辛韵,又已是满脸的笑容。
  “来来,小辛子,快坐快坐,哎呀,一阵子没见,你好像长高了啊!”说着,还用手夸张地比了比,“段大哥记得,上一回你才到我这里啊。”
  “哪有长的这么快啊。”他的热情让辛韵无形中放松了不少,不禁也扬起了自然的笑意。
  “有,有,当然有,算起来咱们可都已经分别两个多月了,不过……”段广宣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会,两条粗眉就皱了起来,“虽然长了点个,可是好像没长肉,还瘦了些,还有你这脸上……唉,都怪段大哥没本事,就只会哄哄地吹牛皮,要是当初能把你救下来,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事了。”
  辛韵摸了摸脸颊,笑了笑,没有马上接腔。
  其实,上面的伤口早就好了,疤痕也淡化了许多,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能当做不存在的。原来她心里还没有那么大的怨气,此刻见到段广宣,听着他这样唠唠叨叨的,她心中反而忽然生了些恨意出来。
  曾经,她原本也有机会。可以无需顾虑这个顾虑那个,能随着自己的心性过得很潇洒,很无忧无虑的,可却被迫硬生生地夺走了她宝贵的三年,每次想到她的人生将有一段时间被买断,而且兴许之后很长一段人生都将受人威胁,她就实在开心不起来。
  想到此。她被段广宣所勾起的旧情顿时淡了一些:“段大哥。我知道你是真心疼过我的,只是,现在你是代表他而来的。有些话,你就直说吧。”
  “公子就说你肯定还在生气,果然。”段广宣叹了口气,“说起来确实也是我们不好。不该让你去冒险,又保护不了你。小辛子,你所受的苦,我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样?会就此放过她吗?
  辛韵抿着嘴,不肯接腔。表明自己不想听这些虚的无的。
  “哎哎,小辛子啊,你看我们难得见面。咱们能不能不要一开始就说那些不高兴的?”段广宣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你看。我还特地点了一桌子的点心,就是希望你看在好吃的份上,不要对我冷冰冰的样子,你这样子,老段我心里真的很愧疚啊!”
  他这样一个天生凶相的人却偏偏要装可怜样,这画面实在是醉人的没法看!
  辛韵忍不住哼了一声,愧疚个头啊,真要如此,当初怎么就助纣为虐了?
  “小辛子……”老段索性厚着脸皮蹲了下来,伸出两根粗大的手指,轻轻地捏住辛韵的一角袖子,像个撒娇小媳妇一般,“眼泪汪汪”地拉一下,再拉一下,一边拉,一边唤……
  辛韵只用余光瞟了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羞恼地拂开了他的手:“段大哥!”
  “小辛子……你可以不原谅我们,但是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老段翘起了兰花指,又要来捏她的袖。
  辛韵又是一阵恶寒,忙躲他远远地:“你要是再这样,那我就直接走了啊!”
  “那你生不生气了?”老段没有起身,反而就以蹲着的姿势又小丑似得往前挪了两步。
  辛韵又气又好笑,不得不投降:“好啦好啦,只要你起来好好说话,我就暂时不生气。”
  “嘿!”老段一下子跳了起来,立马恢复人高马大的凶猛样。
  辛韵白了他一眼,却也吁了口气。
  段广宣是古岳曦派来的,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他的态度,如今一见面就处处耍宝讨好,一点兴师问罪的样子都没有,或许事情并没有如她担心般严重,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谈。
  见她总算没有冰冷以对了,段广宣也是暗中松了口气,引着辛韵坐下后,掏出了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对了,这是公子让我交给你的。”
  “我不缺钱。”辛韵撇了一眼,无动于衷。
  “是是,知道你不缺钱,不过钱多点总不是坏事不是?或许那一天就总得着了呢?放心,这些银票都是小额的,而且不管是燕国还是康朝都能兑换。来,收着,收着吧,你要是嫌多了,不是可以给你的乳姐当嫁妆嘛!这里也有她的一部分,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这么早发现金矿的存在。”
  这话倒是在理,再说,芳儿姐姐的父母都是因为朝廷的黑暗才含冤而死的,如今获得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辛韵想了想,便没有再侨情,接了过来。
  段广宣又掏出了一张纸:“对了,小辛子啊,公子已经派人寻到了你的乳娘和她的丈夫的葬身之地,重新觅了一块风水宝地,将他们夫妻葬到了一块,来日你和你乳姐也有个祭奠之地。”
  说着,段广宣将一张写着详细地址的地图交给了她。
  辛韵看着上面清楚了然的地形图,纵然知道这是古岳曦的收买手段,可要说一点都不感动却也是假的,因为她很清楚这对于芳儿来说,意义有多大。
  “这事,我代芳儿姐姐谢过你们了。”
  “不用谢,也无须谢。小辛子啊,这世上的事啊,时常福祸相依,说不准什么时候好事就变成了坏事,坏事就变成了好事,你看,要不是我们计划出了意外,你也就不会遇见你的乳姐,若是不遇见你的乳姐,也就不会这么快就发现金矿的事?”
  辛韵疑问:“原来你家主子来铜州,本就是为了金矿?”
  “那倒不是,公子是为了……”段广宣收起了笑容,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哎,这事吧,我现在还真不能说,总之不太顺利,金矿之事倒是意外的收获,公子因此也获得不少嘉奖。公子说了,这份功劳他会记着的。”
  不能说最好,她也不想知道,至于功劳什么的,她本来就不觉得这是她的功,但若是算她一份,以此来给自己增加将来谈判的资本,倒也不反对。
  想到此,辛韵便默认了,毕竟前阵子她可真的没少吃苦。
  “对了,我还有东西要给你。”老段伸手入怀,又开始掏啊掏。
  辛韵不禁黑线。
  这一回却是厚厚的一份信,封面上写着“辛韵亲启”四个极隽秀的字,有些眼熟。
  辛韵疑惑地打开封口,却见里头各自折了很多份信中信,随意地拆开一张,却是歪歪扭扭的勉强才能看懂的几个大字:辛韵姐姐,豌豆想你了!
  辛韵立时仿佛看见一个豆芽般的小男孩儿,裹着臃肿的旧棉袄,流着两条清涕,一边吸一边欢欢喜喜向她跑来的样子,鼻子不由一下子酸涩了起来。
  “辛韵姐姐,我是红椒啊,你看我的字是不是漂亮很多了?等下你一定要帮我和蚕豆评一评,到底是谁的字写的更好,这家伙老吹牛皮,还老打击我说我写的难看。我的字才不难看呢,莲藕好多字还不会写,都是我帮忙的,辛韵姐姐你说,我的字比蚕豆好看对不对……辛韵姐姐,我可想你了,你也一定想我们了对不对?你放心,我们现在都过的很好,吃的穿的都不用愁,还每天都有好多好玩的,我都胖了……”
  “辛韵姐姐,我是蚕豆(后头画着一个鬼脸),红椒一定说我坏话了对不对?你可别听她的啊,平时只有她欺负我的份,我哪能惹她呀这个红辣椒呀!辛韵姐姐,你看到我弟弟的信了吗?豌豆现在越来越聪明了,他不但会写字,还会画画,对了,他还给你画了一张像呢……”
  “小辛妹妹,我是土豆,我的字难看,姐姐不要嫌我笨,也不要担心我们,我是哥哥,我会照顾好大家的……”
  “辛韵,我是琼秋(哥哥说从此以后我的名字就可以改回来了),你还好吗?一别数月,大家都很牵挂你,经常念叨着你……如今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这几天就一次都没咳,也胖了一点,教大家习武的师傅说,等我的身子再调理一段时间,也能学些拳脚强身健体了,我想,下一次见面,你应该不会再担心我会被风吹走了吧……”
  “辛韵姐姐,我是青芹妹妹,我们现在过的好幸福好幸福啊,还专门有人伺候我们,我学了好多好多东西,土豆哥哥说,将来我一定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淑女的……”
  “辛韵姐姐,我是(画了一段莲藕)……我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想你,很想,很想……”
  
  
第一百十一章 古岳曦的退让
  握着这一份份厚厚薄薄,字体大大小小的信纸,读者那或稚嫩,或活泼,或憨厚,或温情的字眼,辛韵便如同又回到了那个小院落,回到了大家一起围着火炉喝着热乎乎的肉汤,欢声笑语的日子,眼泪早已止不住地滚落。
  没有一个人责怪她的音讯全无,每一个人都只关心着她,想着她,念着她……这份情,是那样的纯,那样的真,那样的让她无法抑制心中的愧疚……他们可都是陪她渡过了那段最茫然无助时光的小伙伴们啊。
  “怎怎……怎么啦?怎么哭啦?”段广宣慌不迭地想要掏手绢,却发现自己压根儿就没准备帕子的习惯,想要亲手去帮辛韵擦眼泪吧,又怕自己的手太粗糙,不由地手足无措地笨拙解释,“小辛子……我们可没有欺负他们啊,公子都特别交代了,要好好地照顾那帮小孩……这帮兔崽子,居然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放心,我立刻就写信回去,让公子好好查查,你……你别哭啦?老段我最怕小姑娘掉金豆子了……”
  “没有,我不是……”辛韵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两把眼泪,“他们说都很好,只是我自己想他们了。”
  “原来是这样,吓死老段了,我说呢,那些人应该不敢阴奉阳违的。”老段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小辛子,你既然这么想她们,等老段办完了事,就跟着一起回去呗。”
  回去?辛韵再望向手中的一叠信,眼中虽然还含着泪,心却慢慢地平静下来。
  老段虽然也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但这些信他应该是不会先私下拆看的,所以八成是不知道信里头写的是什么。而另一个人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不需要看信,当孩子们在写的时候,那些话就已经以另一种方式呈到他面前了,而今他还是让老段带了这些信来,其中深意。自然已是不言而喻。
  见辛韵虽然不再掉泪,但还在反复地看着那些信,还以为她在找荻秋的,老段这才想起来解释:“哦。对了,荻秋特训去了,所以这次没带他的信。”
  辛韵垂着眸,缓缓地将一张张地将信纸重新叠好,再装回信封。才慢慢地抬眼,认真地看着段广宣:“段大哥,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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