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30/70页


  瓜田李下,理当避嫌,即使贫僧心怀坦荡,也难保外人不会有闲言碎语――这话确是闻远不愿说出口的。
  曲月升双手抱肘,不屑地道:“说是佛法高深,我看不怎么样,几道智慧问题都答不出来,一看就没什么智慧。”
  闻远挑眉:“哦?那我们月升在朝音会上连答中三道智慧问题,看来颇有慧根呐。”
  一句“我们月升”大大取悦了曲大小姐,她得意地扬眉,圆溜溜的小鹿眼里挂着四个抖大的字――快夸奖我。
  她佯装不在意地道:“其实也不是我太有慧根了,只是某些女尼太笨了而已。”
  闻远嬉笑的神色一收,正襟危坐道:“恕贫僧愚钝,朝音会上的第二题至今尚未想明白,不如月升来解释解释为何是男僧十四人,女僧十六人罢。”
  曲月升浑身一僵:“啊?”
  闻远微微低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曲月升没由来心虚:“我……”
  她话音未落,就被木鱼锤狠狠敲了一下脑袋,只听得闻远道:“你这丫头,每问一题,就等着薛姑娘偷偷给你写答案,投机取巧也就罢了,竟然还学会了挤兑别人了?”
  曲月升吃痛的捂住脑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薛姑娘”是指白莲花,原来她们的小动作早就被闻远看得一清二楚。月升吐舌,非但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道:“还不是有人先挤兑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贫僧不是教过你,出家人要心怀宽大,不可妄语么?”说着,闻远伸手作势又要敲她。
  曲月升害怕地闭上眼。
  出家人终究是心慈,若是打疼了也舍不得,闻远低叹一声,缓缓收回了手:“也罢,既然你与清慧不和,以后少与她接触便是了。”
  曲月升乐滋滋一笑:“只要她不贴着来,我才不理她呢。”
  闻远瞪她一眼:“朝音会上有人帮你,那盂兰盆会的时候怎么办?还叫薛姑娘站你身后给你写答案么?”
  曲月升大惊:“盂兰盆会也要考智慧问题?”
  闻远沉吟道:“到不是考智慧问题,只是你竟然要扮观音,自然少不了有信众向你提问,向你祈祷,你若是丝毫不通佛礼,只怕也难。”
  也就是现场提问?这回叫白莲花来都没用了!曲月升心虚得直打鼓,乌溜溜的小鹿眼一转,立刻献上一个谄媚的笑:“这不是还有你在么,我的引渡大师。”
  闻远面容沉静,像早有所料似的,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之态比起大雄宝殿里的佛祖像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是绝不会帮你投机取巧的。”
  “圣僧……”曲月升揪着闻远的衣袖撒娇似的摇了摇,又刻意拖长了尾音,显得可怜兮兮的,一双小鹿眼灼灼的盯着他,亮比星月。
  闻远不为所动地从她手中抽出衣袖,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闻远曾不止一次的明确表示过不会帮忙,但曲月升深知他“口嫌体直”的尿性,坚持不懈地撒娇耍赖卖萌装傻,终于求得闻远松口,给她恶补了好几天的佛礼佛道,万众瞩目的盂兰盆会终于到了。
  这天,万年起床困难户白莲花竟然起了个大早,可盂兰盆会的女主角曲月升竟然还窝在床上会周公,她怒从心中起,一脚把还在流口水的曲月升踹了起来。
  “还睡,你今天要扮观音啊!”
  曲月升梦中惊坐,看清了眼前人是天杀的白莲花,毫不客气的还了她一脚,打着哈欠道:“天还没亮呢,你起这么早干嘛?”
  “还不是被找你的人给闹起来的,人家都在外面等可久了呢!”白莲花怒道。
  曲月升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了些:“谁在外面等我啊?”
  白莲花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对着门外吼了一嗓子:“进来吧。”
  紧接着,一大群女尼鱼贯而入,趁着曲月升懵逼的空当,剥鸡蛋似的把她剥了个干净,吓得她连连大叫非礼,可惜连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收全,整个人就被扔进了浴池。
  这个浴池有一个听起来很佛光普照的名字,叫做结缘池,历来被选为观音扮演者的女尼都会在这里焚香沐浴,可以说是灵觉寺最纯净最圣洁的地方。然而不会游泳的曲月升一被扔进去就忍不住扑腾,她身上仅裹着一层薄纱,小白羊似的在池水里来回滚动,无端给人一种涮羊肉的即视感。活像好好的一部佛家纪录片突然插播了一段香艳广告,让人哭笑不得。
  曲月升在结缘池里涮了整整一个时辰,全身都泡得发白才算行完了佛礼,当她被拉起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了。她像个木头人似的被女尼们压着绞面、修眉、梳妆,最后被裹上一层又一层纯白的素衣,竟然真有了几分观音菩萨的味道。
  其实“观音”这个词语是个地道的“舶来品”,据说是从梵语翻译过来的,依照玄奘法师所翻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所记载,原译为观世音菩萨,意思是觉察世间所有百姓的声音,到了唐朝为避讳□□李世民的名讳才改为观音。
  如今广被大众所接受的观音法相是个慈眉善目的女子,但月升还记得闻远曾给她看过原观音菩萨的法相,是个留着小胡子看起来很印度很阿三的威武壮汉――唔,这到是很符合以前的相府千金曲姑娘的审美。
  想到这,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曲姑娘,不管你是不是正式的佛门弟子,现在你都是观音菩萨的扮演者,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菩萨,还是庄重些的好。”
  这声音软软糯糯,却像棉里针似的扎得人难受。
  曲月升猛地一回头,果然看见了她的老对头绿茶尼姑,可这次绿茶尼姑的打扮却与平常大相径庭――身着一袭全素的白裙,腰间挂明月珠,头发绾成一个佛髻,用一根木鱼锤固定住,额头上还戴着两只与肤色相同的小角。
  她难道是……扮演龙女?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本来答应过闻远,不再和绿茶尼姑计较的,可是她都先怼人了,曲大小姐还能不怼回去?
  曲月升瞥了绿茶尼姑一眼,笑眯眯地道:“我当然不如清慧师姐庄重了。哎,也不知为何,如此庄重的清慧师姐竟然不是扮演观音菩萨,怎么反到扮演了菩萨座下的小龙女呢?”
  “你……”绿茶尼姑气结。
  为了这次盂兰盆会,绿茶尼姑筹划了大半年,整个水月庵都以为她能扮演观音,不料却被曲月升半路截胡,现在还被邀请扮龙女,也就是曲月升的侍女,怎能让她甘心服气呢?
  绿茶尼姑很快调整情绪,挤出一个柔若无害的笑容,轻叹一声:“龙女智慧通达,在菩萨座下修行多年,一片向佛之心赤忱,清慧慧根寻常,能扮演龙女已经觉得很幸运了,不像有些人不通佛理,反而谪居高位,倒显得难看。”
  绿茶尼姑这一声低叹似失望似无奈,加上她又是水月庵中修为颇高的女尼,这样一放低姿态,反而显得曲月升才是小人。周围的女尼看月升的目光都不对了。
  可曲大小姐却很大方:“我也早就听说过女尼清慧年纪轻轻,佛法却高深,水月庵中无人能及,就算在我们整个东篱国,也是小有名气了。”
  曲月升夸她,还这么有礼貌?绿茶尼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水月庵毕竟是东篱国最大的尼姑庵,她又是水月庵弟子中的翘楚,自然免不了有些得意,便故作谦虚道:“佛法高深不敢当,不过是接触佛法的时间比曲姑娘你长了些罢了。”
  “唔……”曲月升歪着头,一本正经地问:“那朝音会上回答智慧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答对呢?”
  “……”
  曲月升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对了清慧师姐――我可以叫你清慧师姐吧?”
  绿茶尼姑直觉想给她一个白眼,但周围还有别人在,只好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虽然比曲姑娘入门早两年,但还不敢当相府千金的一声‘师姐’。”
  曲月升摆了摆手:“千什么金,我只是闻远门下引渡的一个小小女尼,咱们一块儿参加朝音会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么?”
  绿茶尼姑逆鳞被戳,轻哼着扭了个脸,还当真摆起了大师姐的谱儿:“曲姑娘今天到是格外懂礼,不似往常莽撞。”
  曲月升丝毫不恼,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问:“多谢师姐夸奖――那为什么师姐你带发修行了两年还不出家呢?”
  “……”绿茶尼姑被噎住。
  装哔最忌被打脸,曲月升觉得绿茶尼姑现在可能想杀人,那么她不介意再去补一刀:“师姐,承让啦。”
  此话一语双关,这场口舌之战以曲月升完胜而告终。一早上,绿茶尼姑都维持着铁青的脸色,再也没开过口。

第29章 盛会
  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五被佛教称为“盂兰盆节”。按照佛教的习俗,僧众会在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举行“盂兰盆法会”,邀请当地最有名的法师作为法会的住持,请当地最有慧根的女尼扮演观音菩萨。再由菩萨和住持带领百姓们供奉佛祖,以度化六道苦难。
  而到了道教则不然。他们把七月十五这天称为“中元节”,即“地官赦罪日”。俗传去世的祖先会在这天被阎王暂时释放,回来探看亲人,故有了接祖送祖的习俗。人们在这天会请道士设孤魂道场,焚烧纸钱,以慰亡灵。
  但无论按哪家教徒的习俗,七月十五都是一个大日子。在这一天,似乎整个人间都苏醒得格外早。
  灵觉山上,盛开的莲花宝座高高立于坡顶,莲蓬底托栩栩如生,凹凸不平的莲子嵌在两边,金光闪闪的颜色与阳光交相辉映,当真有一种佛光普照的神圣之感。
  曲月升被人搀扶着踏上了莲花宝座,可以轻松俯瞰整个灵觉寺,一阵微风拂过,雪白的素衣在风中轻轻飘扬,宛如谪仙临世。
  她缓缓转动视线,七层堡垒黄钟楼,九层浮屠藏经塔,错落有致的禅院,蜿蜒曲折的山路,无数或陌生或熟悉的轮廓一点一点在眼前铺陈开来,最清晰的还是山脚下那个一身素白僧袍、手持金色禅杖、气质卓尔不凡的圣僧――像跟她穿着情侣装似的。
  圣僧跨坐在一匹白马上,身后井然有序的跟着一大群灰衣僧人,僧群步伐整齐划一,沿着山路曲折而上,哪怕是书里写的灵山朝圣,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吧。
  闻远循着佛门习俗,带领着僧群徒步走上山顶的最高坡,然后利落的翻身下马,双手合十,端正的行了一个佛礼,朗声道:“恭迎菩萨法相下山。”
  这声音低沉悦耳,曲月升的心都快被苏化了,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也不过如此了吧。只可惜她现在扮的是观音,哪怕天塌下来,也只能宝相庄严的微笑,不能有分毫失态。
  她轻轻颔首,立刻有武僧围过来,把她连人带莲台宝座一块儿抬了起来。闻远重新翻身上马,两人隔着三五米的距离,并肩而立。

当前:第30/7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