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36/70页


  “原来圣僧也是个懂茶的。”曲丞相低头品了一口茶,问道:“圣僧可知此茶的俗名?”
  闻远摇头,如实地道:“贫僧对茶艺只是略通皮毛,却不知内里乾坤。”
  曲丞相放下茶杯,食指微微弯曲,在桌上轻轻地敲击:“这是清明前采的新茶,只取茶树中最嫩的部分,因此被茶农们称为‘黄毛丫头’――就跟我家宝贝女儿似的,若不是贵客到访,本相还真不舍得拿出来呢。”
  闻远身子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自然地笑道:“茶虽上品,却不及相府千金万分之一。”
  本相的宝贝女儿,那自然是千好万好。
  曲丞相爽朗一笑:“圣僧再尝尝这茶果,是地道的揭阳小吃。”
  闻远双手合十,歉然地行了个佛礼:“出家人过午不食,恐怕要辜负丞相大人一番美意了。”
  曲丞相似恍然大悟状,咬了一口茶果,慢条斯理地咽下,惋惜道:“那下回再请圣僧尝罢――茶果香甜软糯,我家月升最爱豆沙馅的,每晚临睡前都要吃上好几个,可受不得什么时辰限制。”
  闻远怔了怔,不自觉挺直了背脊。
  曲丞相难得又给了个笑脸:“我家月升在灵觉寺打扰多时,承蒙圣僧与方丈多番照料,本相感激在心――来人啊。”
  一大群家丁端着箱子鱼贯而入,在闻远面前一字排开,婢女上前小心地打开盒子,霎时间,整个屋子都被映得金碧辉煌。
  “小小意思,聊表心意。”曲丞相随手指了一箱金子道。
  闻远眉头微皱,看也不看那些金银一眼,不急不缓地道:“丞相大人太客气了,若是有心,常来寺中添点香油便可,如此重礼,灵觉寺是断然不敢要的。”
  曲丞相沉吟片刻:“也罢。”
  他挥了挥手,一屋子家丁婢女又退了出去,复道:“金银身外物,不要也罢。灵觉寺百年香火,造福于民,本相自会奏明陛下,封灵觉寺为护国寺,圣僧若是有意,国师之位也是担当得起的。”
  闻远眉头更紧,手中佛珠已停,不卑不亢道:“灵觉寺乃百年宝刹,贫僧亦是方外之人,当初留下月升只是因缘际会,说到底也是相府与佛祖有缘,还望丞相大人莫要用俗物坏了这份佛缘。”
  曲丞相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茶水,不置可否地道:“一点心意而已,圣僧何必不识抬举呢。”
  闻远站起身来,双手合十,端正地行了个佛礼:“贫僧此番前来,绝非为名为利,还请丞相大人切莫误会!”
  曲丞相脸色瞬间变冷,右手一松,茶盖砸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并非为名为利,莫不是为了我相府的宝贝千金?”
  闻远浑身一僵,竟然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为何而来。
  是想来接月升回灵觉寺么?不,她是相府千金,这里才是她的家。
  闻远低叹一声,那双干干净净的小鹿眼又浮现在脑海中,亮过天上繁星。
  他忽然就明悟了――大概是,想再来看她一眼吧。
  闻远手拈菠萝花指,清然一笑:“相爷多虑了,贫僧与月升有引渡之缘,如今她既然已经回了家,贫僧便想再最后送她一本佛经,也算是佛祖给她的祝福。”
  “不必了。”曲丞相神情稍缓,拿出一本卷了角的佛经仍在闻远面前,凉凉地道:“这本《佛说盂兰盆经》是圣僧所赠,如今原物奉还,也算了结了这段佛缘,相府与灵觉寺此后便再无拖欠了。”
  闻远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月升的意思?”
  “这是本相的意思。”曲丞相毫不隐瞒地道:“本相老来无子,只有一女月升,自然视她如珠如宝。哪怕我的宝贝女儿想要天上的星星,那也总有法子给她摘下来,更别说是一座寺庙,一个和尚。但是――”

第35章 误会
  曲丞相话锋一转,对闻远道:“这本《佛说盂兰盆经》讲述的可是目连菩萨救亡母出地狱的故事?”
  闻远怔了怔,点头。
  “于亡母来说,目连菩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于天下百姓来说,目连菩萨更是堪为典范,传扬古今。但圣僧可知,菩萨在成佛前,也是有妻有子的?”
  闻远浑身一震,不自觉捏紧了手上的佛珠。他张了张嘴,几次想发出声音,却都不得其法,脸上的血色终于退了个干干净净。
  曲丞相又道:“敢问圣僧,若是易地而处,你为目连菩萨之妻的老父亲,可愿意把宝贝了一世的女儿嫁给这么个心系亡母,投身地狱,最终皈依于佛门的人?”
  闻远不自觉已是满头大汗,良久才平息了心中汹涌澎湃又五味杂陈的情绪,双手合十道:“贫僧,懂了。”
  相府另一头,被关禁闭的曲月升又是好一番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总有一团很可怕的黑影笼罩在她身后,她想摆脱,于是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可一转身,前方却是悬崖峭壁,退无可退。
  黑影团成一个奇异的煤球状,在她面前蹦蹦跳跳,看起来有些滑稽。
  神奇的是,这个黑乎乎的煤球还会说话,时不时发出阵阵讥笑。月升火头一上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哎呦!”一声惨叫响起。
  曲月升惊坐而起,只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笨蛋坐在地上,苦着脸揉伤处,吓得曲月升连忙往床后缩了缩,大声质问:“何方妖孽?”
  “妖什么孽,是我!”鼻青脸肿的笨蛋挣扎着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有揉了揉屁股,抱怨道:“月升,你谋杀啊!”
  熟悉的声音让曲月升怔了怔,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混账小侯爷?”
  小侯爷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却也懒得反驳她:“是本侯。”
  曲月升猛地拉过被子盖住穿戴整齐的自己,防守似的抱紧双臂:“你来干嘛?”
  小侯爷拉着脸,面上青青紫紫的,活脱脱一部恐怖电影,他低声道:“来找你麻烦的!”
  月升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撞上了床柱子:“我……我最多就不小心打了你一下,你身上这么多伤,可别赖我啊!”
  小侯爷看她那如临大敌的样子,终于笑了起来,那傻不拉叽的笑声,竟然跟梦里黑乎乎的煤球重合,让曲月升终于放松了心房。
  “废话,本侯英明神武,哪里是你能揍的?这是我爹揍的。”说着,小侯爷搬了一张凳子,在月升床边坐下。
  这是要促膝长谈的节奏啊?
  曲月升白了他一眼:“你小时候被我揍得还少了?不过这回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找你爹去,别来我这瞎凑热闹。”
  提起这茬,小侯爷怒不可遏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出响亮的一声:“你以为我爹为什么揍我?还不是你那丞相老爹上侯府告状去了,两个‘爹’联合施压,非逼着我娶你不可!”
  曲月升瞪大了眼:“那你妥协了没?”
  小侯爷仰着头,义薄云天道:“小爷我多么英明神武啊,当然宁死不从,然后就被揍成了这样。”
  曲月升忍不住轻笑,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侯爷见她不但不伤心,反而故作轻松,脑子里已经自动补全了一整部“深闺怨妇”的话本,霎时间,同情心如黄河泛滥,又想起两个人小时候一同上房揭瓦的革命友谊,终于咬牙道:“月升啊。”
  “干嘛。”曲月升没好气地应他。
  “哎,其实我本来觉得,若是你实在嫁不出去的话,我吃点亏凑合凑合也行,可是上天偏偏让我遇见了婉玉!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这一生不能再凑合了!”话毕,小侯爷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还没来得及转头看看月升的反应,就被枕头结结实实地砸了一下。
  “哎呦,月升,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小侯爷捂着头道。
  “君子你个头。你不想跟我凑合,我还不想跟你凑合呢!”
  她的神情只有忿然,哪里有半分伤心,小侯爷一怔:“此话当真?”
  曲月升斩钉截铁地点头:“当然。你从小尿过多少次床,长大吃过多少次花酒,我一清二楚,我对你当真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那都是我爹一厢情愿乱传的!”
  小侯爷听到自己的窘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试探性地笑道:“嘿嘿,但本侯还是挺英明神武的嘛。”
  曲月升默默扭过脸去,不想搭理他。
  见她这个态度,小侯爷心中大石总算落地:“不喜欢那更好!月升,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只是你我二人青梅竹马,太过熟稔了。你从小到大揍过多少人,看过多少汉子洗澡,我也一清二楚,实在很难对你有什么想法。”
  曲月升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喂,别乱说话啊,谁看汉子洗澡了。既然对我没意思,那来找我干嘛?”
  小侯爷收了嬉笑的神色,认真道:“为了婉玉。”
  “白莲花?”曲月升坐直了身子:“我从被我爹抓回来起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她上哪儿去了?过得好不好?”
  月升紧张的神色不似作假,看来灵觉寺里几个月的相处,她和婉玉还真成了闺中密友。小侯爷心头更轻松了,坦白道:“她过得到还好,就是跟你一样魔怔了似的,成天嚷着要去灵觉寺,就被她爹关了起来,这几天连我都不肯见了。”
  曲月升怔了怔:“她爹关着她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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