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拐圣僧》第50/70页


  曲月升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不可置信:“你……”
  闻远坦然一笑:“说来也是玄,那日我本该走另一条山路下山,不料那条路过天堑的桥断了,我不得不半路回头,调整路线,便恰好路遇那群山匪,救了你一命。那是我第一次见你,还真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只觉得是上辈子就见过的。当时我就想,世间上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清澈见底,像山里的小鹿似的。”
  这是……表白?
  曲月升后知后觉地眨眨眼,觉得很不真实。
  “再看看别的罢。”闻远道。
  曲月升心中慌乱无比,却迟迟没有行动。所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闻远也不勉强,自己随意抽了一张画打开来,画里还是月升,她穿着灵觉寺统一出品的僧衣,坐在饭堂吃枣泥糕,她双眼半眯,乌溜溜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意像要溢出画纸似的。
  “你这丫头好生粘人,还总得寸进尺,刚答应为你引渡,第二天就开始跟着我,早课一起,晚课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也一起,偏偏又一点也没有当人家小尾巴的自觉,时常撒娇耍赖,倒像个颐指气使的大爷。”
  这话听着是抱怨,却充满了亲切和宠溺。
  闻远再打开一张画,画中的月升还穿着那件灵觉寺统一出品的僧衣,这回却是在清河边上,双手合十,虔诚地向天祈愿,身旁是开着朵朵莲花灯的长河,带着光明与希望,流向远方。
  “月升,你是我见过的眼神最干净的姑娘,你的心事明明白白的写在眼睛里,瞒不了别人,更瞒不了佛祖——你的眼睛里,永远有我的影子。”闻远忽然轻笑:“也许你说的对,你还真是佛祖给我的考验。一出现就验出我心智不坚,留恋红尘。”
  曲月升猛地瞪大了眼睛,觉得鼻子有点酸。
  闻远又要上前拆画,曲月升却先他一步握住了画轴:“我自己看。”
  这番隐匿在薄薄的画卷中浩瀚如海的情谊,她要亲手一点一滴地翻开。
  初见时被他背着一同走过的独木桥,第一次去他禅房里吃白糖糕时的笑颜,藏经阁里手抄得歪歪扭扭的佛经,站在论战台两侧的石狮子上拼命挥手的模样,以及他每一次弯腰,让她能轻松平视的那双眼睛……
  一个个清晰的回忆就像一支灵活的画笔,被记忆的时间线一串,勾勒出一个鲜活的模样,润物无声般深深地镌刻在闻远的脑海里,从此眉间心上,永不相忘。
  “你第一次来灵觉寺上早课的时候,曾问过我为何要遁入空门,我告诉你是为了追求内心的平静。我现在在你身边,内心就觉得无比的平静。月升,我喜欢你。以前我不懂,所以一直选择逃避,现在我明白了,就绝不会再优柔寡断。”
  曲月升眨了眨眼,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条温热的水渍线,带着浓厚的鼻音轻笑道:“闻远圣僧,你这才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看到她掉眼泪,闻远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好像不论做什么都显得无所适从,急急忙忙道:“月升,你别哭啊。我只是将心中所想如实相告,绝不会勉强于你的。”
  曲月升猛地瞪他一眼,嘴硬道:“我没哭,我才不哭呢,我堂堂相府千金,还怕你勉强不成?”
  可惜曲大小姐也是个口嫌体直的,嘴上说着气话,眼泪却刷啦啦地往下掉。
  二十年的老光棍闻远长叹一口气,扯着衣袖领口,笨拙地在月升的脸上擦了擦,柔声道:“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说着,曲月升猛地扑进了闻远的怀里,做好了就算被他狠狠推开也要紧紧抱住他的准备,口中怒道:“可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一走了之?扔下我一个人在破不溜丢的光头寺掉眼泪,混蛋啊你!”
  闻远身子一僵,竟然没有推开她,反而轻轻的回抱住她,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低下头,像贴着她耳根子说话似的:“都是我不好,让我们月升掉眼泪了。”
  “哼。”又来这一招。
  曲月升撒娇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她最喜欢闻远的低音炮,每次只要听到他低声轻语,就会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即使心里有再大的怨气,也被他的低音炮秒得无影无踪。
  “月升,我也不想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是我已经向方丈提出了还俗,以后都不能再留在灵觉寺了。”
  曲月升猛地抬起头,瞠目结舌地道:“为……为什么啊?”
  闻远低笑一声,把她的脑袋按回自己怀里:“为了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隔得这么近,月升可以清楚地听见闻远的心跳,更能感受到他低笑时胸膛愉悦地震动。曲月升脸颊涨红,声音都不自觉放低,像是在模仿绿茶尼姑似的:“你这毫无征兆的,真是吓了我一跳,也不知是不是骗人的。”
  闻远屈指,像往常一样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丫头还不了解我么,哪怕我现在不是僧人了,也断不会说谎话骗人。”
  曲月升吃痛,本着睚眦必报的原则大胆地在他后背挠了一下。
  闻远又道:“再说,也并不是毫无征兆。白天我不是说了么,让你给我点时间。”
  曲月升一怔:“是啊,我也没说不答应啊,左右都在灵觉寺蹉跎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哪知道你如此心急,扭个脸的功夫就还了俗,也不知深思熟虑过了没。”
  其实月升还是担心他心系佛祖,会后悔今日仓促的决定。毕竟世间难得双全法,她从未想过要勉强。
  闻远正色道:“不是扭个脸的功夫,是整整三个时辰。”
  如果可能,他一刻钟都不愿意让月升等。
  曲月升轻笑一声,忽然就懂了:现代人分手,男生说什么“再给我点时间”,“我们冷静一下”,那都是忽悠姑娘的谎话,最后该分手还是会分手,不过是换种温和的手段减低自己的愧疚感罢了。可闻远却如此言而有信,雷厉风行,哪怕没有那堆满了一桌子的画像,月升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满满的一腔情意,绝非一时冲动能做得出来的。
  想着,曲月升更加坚定,忽然推开了他蹦跶起来:“那我也要回去收拾东西。”
  闻远神情一滞:“你要回相府了?”
  曲月升鼓了一包子气:“自然是跟着你了。对了,你离开灵觉寺之后要去哪里?”
  她本来是想问闻远回不回家的,可傻丫头毕竟长大了,不再这样冒冒失失。她曾听闻远提过他俗家姓魏,却不知他家住何处,也不知是否有家人尚在。不过料想这太平盛世,若不是当真家境贫寒,哪有父母舍得送儿子出家为僧的道理?便略去此话不提。
  “我受师叔之托,要去南泱国传经,却不同于以往的传经讲法,如今只需把我国译著的佛殿平安送到南泱国即可。我算过脚程,若是骑快马,半个月便可来回。”闻远特意把日夜兼程省略了去,料想月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肯定也不知南泱国路途有多遥远。
  路痴的曲大小姐眼睛一亮:“去南泱国啊,这好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出过远门呢!”
  闻远哑然失笑:“你这丫头,我远去南泱国,难不成你也要跟着。”
  曲月升扬起下巴,理所当然地道:“当然得跟着了,这可比呆在灵觉寺有意思得多。”
  闻远面露难色。
  曲月升双手叉腰,脸色一黑:“是谁方才说不会让我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持续虐狗~报复社会~哈哈哈哈

☆、11.21独家发表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曲月升小声哼着歌在房间里窜来窜去,明显心情愉快。
  桌子上的茶具被拿走,上面铺了一块好大的布帛,布帛上压着各种胭脂水粉,瓶瓶罐罐,金饰银器,连梳子都带了三五把。曲月升飞快地在大脑里扫描了一遍,发现还少了点什么,于是冲向梳妆台,从藏在最里面的小格子里翻出了一支眉笔。
  这下齐全了。曲月升把布帛扎成包袱的样子,放在床上,又打开另一块布帛,把衣柜里的各种款式的襦裙、袄裙和褙子全带走了,当然她还有许多曲裾非常漂亮,可是太正式了去旅游,啊不对,去传经不方便穿 ,只好忍痛割爱。
  睡在外隔的翠兰听到房间里有响动,还以为小姐起夜了,于是揉着惺忪的睡眼进来伺候,便看见小姐房间里的东西被扔的乱七八糟,所有的柜子、抽屉都被打开,仿佛刚被山贼洗劫过一遍。
  “小姐……你要搬家了?”
  曲月升翻了个白眼:“爹和二娘都在这呢,搬什么家啊。”
  翠兰咽了口唾沫:“那……你要去逃难?”
  曲月升深深不齿她的智商:“太平盛世的,逃什么难啊,我打算去灵觉寺住几天。”
  翠兰指着她乱七八糟的房间,夸张地道:“又不是没去住过,上次也没见你带这么多东西呀!”
  曲月升有些含糊其辞:“哎呀,东西带多一点才方便嘛。”
  翠兰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月升心虚地扭过头到处乱看。
  带走的这些东西都是小姐平日里最喜欢的,还有一些很日常但在外面不好购买的用品,这显然是要出远门呐。翠兰脸色一白,心中已有所悟,支支吾吾了半天,几次想起个话头,最后还是把所有的疑问都给咽了回去。
  “小姐,你带这么多东西,估计上山都难,出门很不方便的,还是我帮你整理吧。”翠兰叹了一口气,看向月升的眼神像……无奈又宠溺?
  曲月升穿越过来以后,接触最多的不是圣僧也不是爹娘,还真的就是一直照顾她饮食起居的翠兰。她是现代人,没什么尊卑之分,与其说翠兰是丫鬟,倒不如说她是月升的多啦A梦,代表着信任与陪伴。因此月升也没多想,任由她收拾了。
  事实证明,翠兰这个多啦A梦是名不虚传的,她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把曲月升的三大包行李浓缩成了一小包,必须的东西一应俱全,多余的东西一件没有,就连包袱的形状扎出来都得比月升好看,背在背上也很轻简。
  临走时,翠兰自掏腰包,塞给月升一袋碎银子,依依不舍地嘱咐道:“小姐,你带的金条被我换成银票了,就在包袱最底层,你要藏好了。出门在外,财不可露白,这些散碎银子给你傍身,住客栈时一定要锁门,记得要提防陌生人。总之出了门后,你可得一切小心!”
  曲月升一面不走心地点头,一面隐隐觉得画风不对:“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是以为我要私奔了吧?”
  翠兰脸色一白,一脸“你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我说怎么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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