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自重》第87/168页


  “有你这么吃面的么?”像个小孩子。
  杨晋不以为意地瞪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解释,“我不大喜欢吃出声来,细嚼慢咽又被祖父说像个姑娘,所以就这样了……”
  闻芊支着脑袋觉得有意思,瞧了他半天,瞧得杨晋百般不自在,“别看了。”他只好催促,“面快凉了。”
  后者拖长尾音悠悠哦了声,这才动筷。
  闻芊胃口小,他做得又多,没吃几口就饱了,她把碗一推,杨晋也没有二话,接过她的那一份三两下吃完。
  “你今晚守了一夜,有线索了么?”
  他摇头,“春山没出现,其实也在我意料当中,他才做了一桩案子,不会那么快动手的。而且照其他所言,只要有燕大人在,春山便不敢露面,所以我想找个机会……”
  一席话才说到一半,杨晋冷不防看见对面的闻芊朝他探出手,涂着鲜红蔻丹的葱白指尖在他唇边轻轻一抹,继而又漫不经心地送入口中抿了抿。
  “……”
  耳根的灼热如涟漪般迅速扩散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飞快发烫,幸而周遭漆黑并不明显。
  闻芊看在眼里,玩心大起,故意道:“找个机会……然后呢?”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放下碗筷打算去寻茶水,然而就在此时,门外自某间客房传来一声惊叫,虽隔得甚远却依稀能辨认出,是菱歌。
  闻芊的脸色瞬间骤变,即刻转身夺门而出,杨晋亦紧跟其后。
  二楼,菱歌的房门已经被朗许踹开了,他茫然地站在屋内,床上被衾掀翻在地,人已不见了踪影,唯有窗户大敞着,在风里吱呀吱呀摇晃。
  会是春山吗?
  闻芊和杨晋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眼,直接跃过窗跳了出去。
  入目是沉睡在黑暗中的徐州城,天还没亮,街上仍旧空无一人,站在高处可以将身下尽收眼底,虽然看不清,但隐约能瞧见远处那个模糊的影子,两人当下奋力追赶。
  夜风在身侧窃窃私语,极冷的气流无孔不入,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
  闻芊一面跑,心却一面往下沉,一直沉着,几乎要沉到深不可测的井底。
  穿过街巷,视野斗然开阔起来,云龙湖沿岸的石桥下,在月光照得到的地方,菱歌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闻芊喘着气停住脚,有那么一瞬她生出无边的恐惧,双腿竟像灌了铅似的不敢靠近。
  “师……师姐……”
  菱歌好似吓傻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颤着声音唤她。
  她脸色白得厉害,周身发抖。
  既是能说出话,自然是活着的。
  还不等闻芊松口气,却被她裙摆上那一抹刺目的鲜血震得腿脚冰冷,隔了良久,才一步步上前,猛地将她搂在怀中。
  “师姐!”
  被人抱住的刹那,菱歌才像是找回了五官六感,开始泄洪一样嚎啕大哭,平日唱昆腔的嗓子一出,满街的灯都陆续亮了起来。
  闻芊不停抚着她的后背,来来回回却也只能说出“没事了”几个字。
  杨晋从前方折返,带着一脸没追上的遗憾冲她摇摇头。
  菱歌脚下淌着浓稠的鲜血,散乱的布袋被挣开在地,旁边是一只被割了喉的鸡,尚抖着翅膀翻白眼抽搐,许是从附近哪户人家中顺手牵羊而来的。
  石板道上依旧留着一行血书。
  但这次却不是那熟悉的四个字,而是一首古人词,用同样的字迹力透山石般地写道:
  江上春山远,山下暮云长。
  回雁峰前路,烟树正苍苍。
  *
  经历了这番变故,菱歌显然吓得不轻,被闻芊送回房后就结结实实的睡了一整天,下午醒来就像死过一回似的胃口大开,边哭边吃,眼泪都掉到碗里了仍顾不得去擦,仿佛要用食物来冲淡昨晚上的恐惧。
  她闹的动静大,实则却丁点伤也没受,这着实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闻芊曾一度怀疑那个突然诗兴大发的人不是春山。
  而问起缘由,她只朦朦胧胧的回忆说,晚上输了太多钱,所以没睡安稳,突然叫人蒙头罩进布袋中慌得不得了,当下就认为是被通缉的飞贼,于是一直叫一直嚎,不承想对方毫无征兆地就松了手。
  闻芊问她:“你嚎了什么?”
  菱歌如实道:“我就说了一句话。”
  “哥哥救我。”
  她一路上都唤朗许哥哥,毋庸置疑必是在叫他。
  闻芊猜不透其中关联,等下午到卫所找杨晋时,便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他闻言也只是略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字迹已找人比对过,的确是春山写的无疑。”杨晋若有所思,“那是一首宋人的词,我猜想或许正是他名字的由来。”
  这位飞贼愈发进步了,从最初的两个字到四个字,现在开始贴诗词了,往后每杀一个还得花时间写那么长的四句,他也不嫌麻烦?
  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
  长久以来维持着同种作案方式的人忽然改变,其实并不是个好兆头,正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里面。
  杨晋总觉得这个春山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他的下一步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住处外脚步凌乱,四面八方都是人声。
  闻芊从他房中的窗棂望出去,院内是几个锦衣卫忙碌的身影,燕长寒正焦头烂额地吩咐着下属。
  杨晋在一片沉默里开了口:“昨天他才换班离开,春山就出现了。”
  闻芊思忖道,“你觉得是他做的?”
  “不像。”他摇头,“他对待这个案件的认真程度不似作假……你还记不记得,那些锦衣卫曾说,春山对燕长寒的行踪了如指掌,因为知晓整个徐州城只有他的轻功才能与之匹敌。”
  闻芊先是应了,随后补充,“不是说锦衣卫内部洗过牌吗?”
  “是这样没错,但还有一个人,她不是锦衣卫,也可以知晓燕长寒每日的行迹。”
  到底是聪明,闻芊一点即懂:“你的意思是,他那个妹妹?”她不解道,“怎么?她也会出神入化的轻功?”
  杨晋颇迟疑地垂头,拿余光轻瞥她,“其实我并没见过她,她会不会轻功我也拿不准,只是猜测而已。”
  闻芊琢磨了片刻,眉毛一挑,抱起胳膊似笑非笑地看他:“没见过呀?那你还夸人家才貌出众,芳华正茂?朗朗上口的呢。”
  杨晋涩然笑笑:“客套话罢了。”
  “哼。”她不以为意地别过脸,“你们男人啊,果然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解释,闻芊却满不在乎地另换了个话题:“所以,你是怀疑那位燕姑娘,想去查一查?”
  杨晋望着她,半晌嗯了一声,“燕大人与我毕竟是同朝为官,贸然提出这个要求总归不妥,查出来倒还好,若是查不出来……就更难给大家交代了。”
  她眨眼睛哦道,“这样啊。”
  见她眼角忽的细细弯起,以杨晋对她的了解,这必然是计上心头的意思。
  “我倒是有个办法。”闻芊笑意渐深。
  “什么办法?”
  她刻意卖了个关子,只抬手在他脸颊上轻抚,指尖蜻蜓点水似的滑过耳垂、脖颈和锁骨,最后蓦地一下,甩袖掀翻了桌上的烛台。
  卫所东南角的厢房中,浓烟滚滚升起,大火汹涌地在屋内肆虐,四周的锦衣卫见状匆忙赶来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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