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敛财手册》第204/233页


  萧砺将聘书重新摆上去,烛光紧接着又跳跃起来,飘飘忽忽的,极为诡异。
  他走到门口,见门关得严实,虽有风从门缝钻进来,可根本吹不到供桌那边。
  萧砺回到供桌前,看着被吹得乱动的聘书沉默数息,从怀里掏出短匕,在指腹轻轻划了下,有血珠自伤处沁出来,沾染在刀刃上。
  萧砺把沾了血的短匕压在聘书上,冷冷地环视下四周,在椅子上坐定。
  蜡烛静静地燃着,再无风起。
  一夜无事,待天色渐白,萧砺收起短匕,胡乱洗把脸,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撩起帐帘。
  杨萱睡得踏实,小巧的鼻翼轻轻扇动,气息悠长均匀。乌压压的墨发堆在枕边,衬着那张脸越发地白净。
  白净且安宁,像是刚剥去壳的鸡蛋,半点瑕疵都没有。
  这是他心心念念要娶的妻,温温软软的,怎可能是已死之人?
  萧砺伸出手,指尖不曾触到她面颊便已缩回。
  痴痴地凝望她片刻,复又掩上帐帘,大步走出去。
  聘书供了三日,萧砺连着守了三夜,等到第四天头上,高兴地拿给杨萱看,“就说是大吉喜事,根本不必要供。”
  杨萱笑笑,将聘书仔细地收在抽屉里,顺手拿出一双袜子,“大人今儿去东条胡同吗?要是去的话,把这个带给范公公,明天是范公公生辰。”
  袜子底绣了一对鹿,因怕硌脚,又衬了层细棉布。
  萧砺端详番,问道:“花这么大工夫绣在脚底下,别人也看不见。”
  杨萱嗔道:“古画上的老寿星不都是骑着鹿吗?别人看不看见不相干,总是我一份心意。”
  萧砺“嘿嘿”傻笑两声,将袜子踹在怀里离开。
  明天也是杨萱生辰,因她要行及笄礼,萧砺自然要留在家里,故而只能今日去给范直贺寿。
  日影西移,萧砺骑马来到东条胡同。
  程峪跟钱多已经到了,范直尚未回来。
  程峪扫一眼意气风发的萧砺,笑问:“听说你打算定亲?”
  萧砺“嗯”一声,面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得意,“已经定下了,从大兴回来之后就写了聘书……明天行及笄礼。”顿一顿,“你们得送礼。”
  钱多睁大双眼,“这是姑娘家的事儿,我们几个男人掺和什么?再说,这礼也没法送,送梳篦送钗簪,你乐意?”
  萧砺想想,的确不愿意杨萱戴别人送的首饰,遂道:“可以折成银子。”
  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钱多掏出荷包,万分不舍地掏出一两银子,“半个月的工钱……等月底,一定要让小四嫂给我涨工钱,起早贪黑地干活不说,还给她带着学徒。”
  程峪不缺钱。
  他每年从醉墨斋得一分利,头一年得了四十两,去年得了一百二十两,今年还差三个多月封帐,醉墨斋的收益已经将近三万两。
  听说其中还有丰顺帝的账目,可不管怎么算,他至少能得上千两银子。
  程峪很大方地掏出个两只十两的银元宝放在萧砺掌心,“这是我跟小九和小十一的,代我们几个给杨姑娘贺喜。”
  钱多眼都直了,气道:“大哥真不厚道,单替小十一出,怎么不把我这份也出了?”
  兄弟几人其乐融融,而范直也正跟丰顺帝告假,“明儿是老奴生辰,家里几个兔崽子说要给老奴做生日,老奴明儿晚些过来伺候圣上。”边说边往丰顺帝手旁的茶盅里续上水。
  宫里稍有些头脸的太监,都会认几个干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
  丰顺帝并不奇怪,端起茶盅大口喝完半盏,“不用,朕允你闲散一天。”
  “老奴谢圣上恩典,”范直应着,却不肯走,磨磨蹭蹭地道:“说来也巧,杨姑娘跟老奴是同天生日,明儿正值及笄,听说她前几天行过除服礼,刚跟萧千户定了亲,真算是双喜临门啊。老奴寻思送样贺礼过去,又怕不妥当,老奴这不算是勾结外臣吧?”
  丰顺帝瞪他两眼,“你平常还少结交外臣了?别以为朕不知道,金吾卫几个参将见到公公可是客气得很。”
  范直笑着解释,“这都是应该的,老奴在宫里走动,少不得跟他们交往,可萧千户不一样……”说到此,声音顿了顿。
  丰顺帝没听清他后一句,手指轻轻叩着杯壁,转身吩咐旁边太监,“到坤宁宫传个话,就说杨姑娘明儿及笄。”
  太监应一声,走到门口吩咐几声,自有专门跑腿的太监去告诉皇后。
  范直眸光闪一闪,接着先头的话,“萧千户性子爆,前阵子又被人弹劾。”
  丰顺帝“哦”一声。
  范直从案旁成摞奏折下面抽出一本,“还是跟夏怀宁的纠纷,听说夏怀宁欺侮杨姑娘,萧千户一气之下给他去了势。”
  轻飘飘地把事情定了性,又将奏折打开,摊在丰顺帝跟前。
  折子是严伦写的
  严伦极为推崇骈体,辞藻华丽对仗工整,每两句都得要合辙押韵。不但讲究文采,更能深入挖掘,直接把两个男人情仇爱恨之事上升到武夫羞辱士子的高度。
  折子末尾连着质问四句,意思是朝廷若是容忍此举,会将天下学子置于何处?
  丰顺帝扫两眼直接扔到一边,冷笑道:“要是学子都这么无耻,朝廷还是朝廷吗?外敌入侵时,个个屁都不敢放,如今海晏河清,又看武夫不顺眼了。”
  范直将折子捡起来,“还有几个御史也上了奏折。”
  丰顺帝不耐烦地说:“朕没那么多闲工夫看。”
  范直低低应一声,将严伦的折子并其余基本均都收了起来,交给太监扔进专门盛放作废奏折的箱子里……


第149章
  范直赶到暮色四合之前回到东条胡同,刚进门就看到刘庭拉着萧砺在院子里比试功夫, 程峪几人在旁边观战。
  刘庭机灵, 上蹿下跳地教人摸不清虚实, 萧砺沉稳,底子扎实,出手虽不多, 可每一下都正中要害。
  好在兄弟几个切磋, 萧砺没敢使全力, 只用出三分力道。
  饶是如此, 刘庭脸侧也青紫了好几处。
  范直看得片刻, 心里颇感欣慰。
  他虽因为家贫,年幼不知事的时候就被去了子孙根,可现在却也有十几个儿子,不愁养老送终,更不愁百年之后没人给他烧香上坟。
  这些儿子, 他最看重的是程峪, 程峪处事老道圆滑, 颇得他真传;最信任的是萧砺, 萧砺老实, 凡交在他手上的事情,他拼了命也能做好;而最费心思的则是刘庭。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刘庭的爹就是小偷, 干得是飞檐走壁的勾当。有天去一家大户行窃,无意瞧见那家闺女因为被迫送给某官吏做小,正要悬梁自尽。
  刘庭的爹飞刀出手,斩断白绫,救了闺女一命,又加以解劝。
  闺女感其恩德,且见他生得周正,遂生情意,两人一来二去便成就了好事。
  不久事情败露,大户人家设局将刘庭的爹抓送到官府,趁着刑讯时要了他的命。
  闺女得知,剪去青丝要出家为尼。
  大户人家便在京郊寻了个庵堂将闺女送过去,断绝了父女关系。
  过了三五个月,闺女显怀,知道自己有了孕,生下来刘庭。
  闺女产后疏于调养,没多久生病亡故。
  庵里的尼姑把刘庭养到五六岁,因刘庭年岁渐长,不便再混迹于女尼之中,遂将他交给山下一家农户代养。
  农户贪心,假说刘庭手脚不干净,将他发卖,正卖到范直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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