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小温柔》第2/100页


  十个月后,方念离诞下一名男婴,无姓,取小字非明。
  没过多久林眠音怀上身孕,相隔一年生下暮幻,一大一小睡在同一个摇篮,从此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失的部分。
  自暮幻有记忆以来,她的人生统统只被一个人占满,那就是她的非明哥哥。
  非明年幼时,方念离为了养家糊口,接了城内的一些绣活,一边赶工一边要照顾非明,有时忙得饭都吃不上。
  林眠音心疼好友,几次提议要她搬进暮府同住,暮府虽不如林家富裕,但多养活一对母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方念离没有答应,一是因暮恒之并不待见她,二是她自己性子要强,林眠音已经帮她够多,她不想再处处麻烦好友。
  林眠音拗不过她,只好说两个孩子在一起有伴,每日都把非明往暮府抱,也算替方念离照顾儿子了。
  暮幻还在很在喝奶的时候,非明已经在牙牙学语,经常戳着暮幻粉嘟嘟的脸庞,学着林眠音口齿不清地叫她“小幻儿”。暮幻每次听了都“咯咯”地笑,再顺势将非明伸过来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
  暮幻大了一些,开始学走路,她生来胆子小,林眠音一松手她就蹲下来不敢走,不管林眠音再用什么法子逗她,她就是不动。
  非明在一旁睁圆眼睛看她,一跺脚走到她身边,直接抓起她肉嘟嘟的小手,嘴里嘟囔,“胆小,跟我走。”暮幻竟真的不怕了,牵着非明的手一连迈了好几步。
  林眠音见状在一旁直夸非明厉害,非明一得意,步子不由地加快,暮幻跟不上他,一个趔趄,额头磕在地上,肿了一个大包。
  不过年幼的暮幻忘性极大,额头的肿块一消,她又恢复到非明不牵着便不走的状态。
  暮幻说话比别的孩子要晚上许多,林眠音和方念离都有些着急,奈何她们想尽各种办法哄她开口,她都不肯赏脸。直到非明把她按在大人看不见的床榻角落,掐着她的小脸逼她,“叫我哥哥,快叫哥哥。”
  暮幻被掐疼了就哇哇大哭,一哭非明就学着大人的模样哄她,哄好了继续逼着她叫哥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暮幻说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句话,“哥…哥”。非明一欢心,又在暮幻脸上掐了一把,“小幻儿乖。”
  暮幻吃的第一口饭是她的非明哥哥亲手喂的,她只爱吃米饭不爱吃菜,他就在勺子前端放上菜肴,后端放上米饭,这样暮幻为了吃后面的米饭,只能连着菜肴一起包进嘴里。
  菜肴一入口,暮幻就苦着脸想吐出来,非明瞪她,“不许吐!”她委屈地吧唧嘴,将一大口饭菜咽下肚子。
  再大一些的时候,非明在书案上写字,暮幻就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等他写完一张宣纸,才细声细气地道:“非明哥哥,我也要学写字。”非明脸上嫌弃,嘴里却依然问她想学哪个字,她回答:“我要学你的名字。”
  非明将暮幻小小的身影圈在怀里,扶着她的手,写下歪歪扭扭、占据一整张纸的两个大字——非明。
  暮幻很满意这张墨宝,闹着要拿回去让林眠音为她裱起来。暮幻一面笑嘻嘻地兀自欣赏,一面问:“非明…方姨为什么给你取名非明?”
  非明埋着头随口道:“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必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
  暮幻皱着眉头,不解地问:“好绕口,这是什么意思?”
  非明想了一下,“我也还不懂,我娘说只需我记住这两句话,等我长大慢慢领悟。”
  暮幻才不想在这样伤脑筋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喜滋滋地将写有“非明”两个大字的宣纸叠入袖中,笑道:“非明哥哥叫什么名字,我都很喜欢。”
  非明似乎被暮幻的话所打动,抬起头笑意不明地盯着她,随即拿起沾了墨汁的毛笔在暮幻额头画了几下。
  暮幻有些懵,只觉得额头上湿湿的,她抓起不远处的铜镜一看,非明在她头上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王字,墨汁顺着她的鼻梁淌下来,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非明却说她哭的样子更像一直小花猫了。
  就这样,在过去的十年里,暮幻人生中的每一件大事小事都与非明有关,生活中处处都是他的影子。他调皮爱玩,她就跟在他身后做他的小尾巴;她胆小喜欢哭鼻子,但只要他一哄,她立马就能笑起来。
  暮幻从懂事起就知道,非明于她,是一个最特别的存在,他是这个世上,和自己娘亲一样重要的人。


第2章 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姑娘……”
  暮幻的书写被一声轻柔呼唤打断,她抬头正与端汤进屋的碧落目光对上。
  她有一大一小两个贴身丫鬟,小丫鬟想衣是家生子,娘亲是林眠音的陪嫁丫鬟,如今已成府里的掌事嬷嬷,想衣与暮幻年纪相仿,性子开朗伶俐,林眠音便让她伴在暮幻左右。
  大丫鬟碧落已年方十五,是林眠音在碧落山拜佛时从人牙子手里买下的,碧落知恩,行事又稳重谨慎,有她在身边照顾暮幻,林眠音倒是放心不少。
  碧落走近,瞧了一眼暮幻书案上的诗文,低声提醒:“姑娘,老爷和夫人正朝咱们院子过来呢。”
  一听爹爹暮恒之要来,暮幻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将案上的诗文藏进下方抽屉。
  说抄书是先生布置的功课,这种话哄哄想衣也就罢了,在她那精明的爹爹面前可绝对糊弄不过去。
  暮幻念书用功,有一半的原因是暮恒之的要求。
  暮恒之曾一度因为林眠音生下的不是儿子而愁眉不展,在外人眼中暮幻是知州大人的掌上明珠,可只有府里的人和暮幻自己知道,暮恒之对她实则十分冷淡,极少关心这个女儿,更说不上疼爱。
  唯独一点他十分看重,便是她的功课。或许是遗憾没能有个儿子,暮恒之在功课方面对暮幻的要求甚高。他很少来暮幻的院子,每次来必定会抽查她的功课,若告诉他今日有抄诗集十遍的功课,他说不定会以为是她受先生责罚了,他一生气,暮幻肯定少不了被罚跪。
  暮幻在暮恒之踏进书房的前一瞬,将诗文全部塞进了抽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跳下来,展开一个局促的笑容。
  “爹,娘。”
  便见暮恒之冷着脸,背手走在前头,未见其人,先见其肚子。
  听林眠音说年他少时是个玉树临风、才貌双绝的俊逸书生,所以林眠音才会对他一见倾心。可是暮幻怎么也不能将这两个词与眼前这个身材发福、满脸刻薄的爹爹联想在一起,她唯独能想到的,只有非明哥哥长大后的模样。
  林眠音含笑跟在他身后,一见暮幻就亲昵地牵过她的小手。林眠音生得貌美,即便早已为人妻为人母,风韵犹存。暮幻便是承了她娘亲的好容貌。
  林眠音拉着暮幻到桌前坐下,笑盈盈地询问她今日在书院学得如何,功课可都做完了。暮幻一五一十地将今日所学讲给娘听,林眠音十分满意,拍着她的脸蛋儿夸她聪明。
  暮恒之冷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你这女儿,尽是一些小聪明,又不是男儿身,无用,无用的!”
  暮幻努了努唇,低垂眉目。
  她素来知道爹爹恨自己不是男儿,可饶是如此,每每暮恒之对年幼的她流露出嫌恶之情时,她都惹不住失落。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先生也常常夸奖她,偏偏自己的爹爹从来都看不上她。
  林眠音握住女儿的手力道加重了一分,用眼神默默地安慰着她,心头也不禁升起无力之感。
  暮恒之出身贫苦,生父早逝,祖上子嗣单薄,到了他这一代只有他一个男丁。难得他入朝为官,也算熬出了头,一直盼着能有个儿子,可她的肚子不争气,在生下暮幻之后落下了病根,一直在没能怀上。
  不纳妾,是林家将女儿托付给暮恒之时对他的唯一要求,暮恒之对林家是有几分忌惮的,他俸禄不多,用于一些必要的官场打点应酬之后所剩无几,幸得林眠音将几个庄子铺子打理的不错,府中才过得充裕。
  暮恒之碍于情面,这些年后宅中只有林眠音一位正妻,再无别的庶妻庶子。
  暮恒之对母女俩黯淡的目光视若罔闻,斜了一眼暮幻,“去,将书本拿来,爹今日得空,考考你功课。”
  暮幻乖乖地往书案边走了几步,从想衣手里接过书本,不经意间瞧见窗外的老槐树上有人影闪过,树叶窸窣传来一阵声响。
  “什么声音?”暮恒之皱眉,作势要起身查看。
  暮幻当即转身将书本递到他手里,飞快答道:“是只野猫。” 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
  暮恒之狐疑不前,林眠音帮腔,“府里最近好像是来了几野猫,窜来窜去的,等明日我就遣人将它们驱赶了去。”
  暮恒之这才重新坐下,翻起手中书本开始考验女儿功课。
  暮幻悄悄松了一口气,待她将暮恒之的问题一一答完,外头天色已经全黑了。
  暮恒之将书本合上,不以为然地扔到一旁,“这次勉强算你过关,下次‘君子胡不慥慥尔’的‘慥’可不许再错!”
  暮幻悻悻地点头,躲进娘亲怀里,“是,女儿记下了。”
  林眠音这才想起自己让碧落熬了鸡汤,在桌上放久了都凉了。她笑道:“瞧你,问了这么久,幻儿还没用膳呢。”她又问暮幻,“饿了吧?娘让碧落去给你把鸡汤热一热再吃。”
  暮幻看着碧落手中端走的田七炖鸡,不由地扁起嘴来,鸡汤油腻,田七苦涩,她两样都不喜。林眠音总说她在长身体,田七炖鸡最是滋补,隔一段时间便让碧落为她做一次。
  好在她有别的办法,每次都偷偷将非明叫来,看着他半是嫌弃半是迁就地将整只鸡吃完。
  林眠音又交代了女儿几句,便在丈夫的催促下起身要离开,临近出门,暮恒之冷不防转身将暮幻侥幸的神情收入眼中。
  暮幻几乎就要以为他发现什么了,可他只是顿了顿,冷着脸道:“你得空多去安乐堂看看你祖母,爹爹近来公务繁忙,你娘亲要掌家又忙着铺子上的事,没什么时间去看她。你祖母疼你,你要多去她跟前敬孝才是,别一天到晚只顾着自己玩乐。”
  “爹爹放心,女儿会照顾好祖母的。”暮幻娇嗔道。
  暮恒之又开口,“还有,你日后给我离非明那小子远点,我听说他前几日在平安街又闯祸了。”
  暮幻小脸瞬时沉下去,抿着唇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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