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之若木》第2/39页
可是，结婚之后周一鸣却傻眼了，尽管他已经完全抛弃了所谓的“体外排精做爱法”，一有时间就在邓恩雅身上奋力耕耘，恩雅的肚子仍然像上大学时一样，没有任何鼓起来的迹象。
这样一拖就是五年，眼瞅着同学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们俩仍然处在男耕女织的“潇洒”二人世界中。虽然他们相互安慰说，不急不急，趁年轻先创业，然后再生革命后代，可两家老人却不乐意了，尤其是周一鸣的父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急等着享受三世同堂的天伦之乐呢，可那给他们带来欢乐的孙子却迟迟不肯出世！
因为一直没有孩子，周一鸣和邓恩雅也闹过一段时间的冷战。虽然两个人都是知识分子，也明白到医院查一查就万事皆明了，可为了那份所谓的自尊，俩人谁也不肯先迈出这一步，闹得厉害了就互相埋怨。加上他们的生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金融风暴袭击，订单像大盘走势一样一路狂跌，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不可收拾的势头。
在生意极度低迷的情况下，周一鸣先撑不住了。看看同龄的男人，虽然他们的老婆不像自己的老婆一样水灵了，大有人老珠黄的趋势，可人家脚边已经奔跑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子或女儿了啊！同为女人，生过孩子的女人跟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是没法比的，就好比两块石头，一块是普通的石英石，一块是价值连城的和田玉。虽然邓恩雅看上去像一个没结婚的小女生，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不亚于那些青春少女，可她不能生养，没有女人该有的功用啊！唉，既然生意上毫无起色，先立业后生孩子的誓言怕是实现不了了，那就赶快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毛病究竟出在谁身上，然后加以治疗，先生个革命后代再说吧，总不能芝麻西瓜两头丢，两头都落在别人后边吧。
在这种思想指导之下，周一鸣背着邓恩雅，半年之前偷偷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人家邓恩雅啥事没有，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女人，女人该有的功能她都具备，不能生革命后代的根本原因竟然出在他周一鸣的身上！他得的是死精症！
看着化验单上那两个大大的字――死精，周一鸣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是打翻了盆口大的马蜂窝，一团混乱。
幸亏他没有坚持两个人一起来医院做检查，否则的话，他男子汉的尊严何在？以后还怎么在邓恩雅面前抬起头来？
周一鸣大学毕业好几年了，按说学问没有一筐也有一笸箩的，可他对“死精”两个字却非常陌生。在医生的讲解下，他终于搞明白，精子产生于睾丸的曲细精管内，在显微镜下看，精子就像小蝌蚪一样，长着一个圆圆的头，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会导致精子死亡，当精子死亡数量超过百分之五十时，就会引起男性不育症，医学上称为死精症。
第4节：手机被抢(2)
好在经过进一步检查，医生宣布，周一鸣的死精症并不严重，只有百分之三十六的死亡率，也就是说，经过一段时间药物治疗，是完全可以治好的。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无绝人之路！
离开医院的时候，周一鸣心中不停地嘀咕：死了的才百分之三十六，另外百分之六十四的活精子，这些年都干啥去了？瞎猫还能碰上个死老鼠呢，已经超过半数活着的精子，就没有一个能积极地跟邓恩雅的卵子结合一下？看来邓恩雅的卵子也是一群懒惰的家伙，光埋怨自己也不公平！
说归说，实际问题还得解决。既然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那就只能偷偷治疗，否则的话，让邓恩雅知道了，以后两个人再发生战争，这事还不成了拖在他背后的一条大辫子？让邓恩雅抓住了，那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翻不过身来了啊！唉，谁叫他周一鸣气量狭小，总是自以为是地指责人家邓恩雅，无端地把没有孩子的责任强加到人家头上呢？
唉，都是传统观念给害的！总以为两口子不生养，问题一定出在女方身上。真是封建思想遗毒啊。
于是，周一鸣将医生开的大包小包药物偷偷藏到办公室的隐蔽处，开始一个人舔舐那份难言的苦痛。
然而，每当邓恩雅因为生育的事情向他发起挑战的时候，已经开始偷偷医治的周一鸣还是没有勇气承认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实在怕了邓恩雅那张不饶人的利嘴，又怕她会报复自己以前对她的取笑和戏弄，只好伪装出啥都不知道的无辜嘴脸，敷衍了事地继续跟邓恩雅打嘴仗，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言辞犀利，不再颐指气使地把责任悉数推在邓恩雅头上，而是转移话题，企图慢慢淡化这个长期的问题。
不过，这种口是心非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明明自己火上房一般急着想要孩子，但还是得漫不经心地表现出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的态度，同时还要防止邓恩雅起疑心――因为他之前可不是这个论调的。
就在周一鸣被折腾得苦不堪言有些承受不住的时候，多年不联系的韩卓著向邓恩雅发出了亲切的呼唤，在MSN上言之凿凿地邀请她前往旧金山考察她和钱黎明的家具厂。
这样一来，周一鸣和邓恩雅的内部矛盾就暂时被搁置在一边，两个人一商量，邓恩雅拎起行李箱就飞往旧金山了。
邓恩雅走后，因为对明天有了美好的期待，周一鸣的心情也好转不少。他决定趁恩雅去美国的这几天，再到医院去复查一下，看自己的病情是否得到了控制。
结果，周一鸣便看到了化验单上那潦草的几个字――基本痊愈！
这意味着他周一鸣只要想生孩子，什么时候在老婆身上撒种都可以了。
压在心头多年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周一鸣激动得差一点跳起来拥抱那个将化验单递给他的小护士！
因为终于搞清楚不能生孩子的真实原因，而且已经基本治愈，周一鸣对邓恩雅的怀疑全部消失，加上妻子回来后家具厂就可以起死回生，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好了起来。他决心放弃所谓的男子汉尊严，把事实告诉邓恩雅，以嘉奖她只身一人前往美国为他们的共同事业奋力拼搏的举动，也算是对妻子多年来与自己同舟共济的一种回报。
于是，周一鸣给邓恩雅发了那条短信，声称还要给她一个惊喜。
坐在茶馆里，周一鸣一边优哉游哉地喝茶水，一边回想往事。他觉得，生活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美好、浪漫而且充满期待和希望。难怪有人说，生活的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希望泯灭了。
一壶碧螺春喝完了，周一鸣抬腕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他打了个哈欠，搓着右手食、中两指，招呼侍应生埋单，然后心情舒畅地向外走去。
今夜，可以做个好梦了。
周一鸣走出茶馆，耳朵里立刻灌满了嘈杂的声音，K歌房里震耳欲聋的吼唱让人觉得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大小店铺广告牌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鬼眼一样闪烁不停。
“生活啊，你可真美好！报我以平坦吗？我是一条欢乐奔流的小河。报我以崎岖吗？我是一座大山庄严地思索！报我以幸福吗？我是一只凌空飞翔的燕子。报我以不幸吗？我是一根劲竹经得起千击万磨！生活里不能没有笑声，没有笑声的世界该是多么寂寞。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对生活的热爱，我微笑着走向火热的生活！”
一向讨厌嘈杂的周一鸣，面对熙熙攘攘的市面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仰天抒情。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一鸣站在马路牙子上，有些扫兴地垂下头，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是他爸爸打来的电话。
“喂，一鸣，你妈妈让我问问你，晚上有没有做饭？不会又是一个人泡方便面凑合的吧？你一个大男人，老婆不在家就连饭都懒得做，这怎么行呢？你妈让我告诉你，我们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躺下就起不来了，我们要抱孙子，不能再等下去了！你媳妇一回来你们就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毛病究竟出……”
第5节：手机被抢(3)
又是这个问题！都已经听得耳朵起趼子了！为了这事都吵过无数次了！还有完没完哪！不生孩子犯哪一条法律啊？
周一鸣突然觉得很烦躁，一把将衬衣领子撕开，捏着手机，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喂！喂！一鸣啊，你在听吗？我和你妈眼看就土埋到半截了，你们总不能让我们带着遗憾入土吧？这么多年了，你们一直说不急不急，可是你们不急我们急啊！我和你妈没别的祈求，就是想像其他老人一样，抱上……”
周一鸣皱着眉头，正想顶他那个钢铁工人出身的爸爸几句，一辆红色的摩托车突然呼啸而来，在他面前急速刹车，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摩托车后边坐着的人敏捷地跳下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又飞速跳上车，摩托车像离弦之箭射向黑暗……
这一连串动作显然是经过多次操练才练成的，颇有流畅自然一气呵成之感，让人目不暇接神思恍惚。
“嗨嗨嗨！你们这是干吗？”周一鸣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想破了脑袋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大声喊起来。
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然而没有一个人驻足。
周一鸣跟着摩托车追了几步，眼看着那两个劫匪嚣张地在大街上飞驰，然后拐进一条黑暗的小胡同不见了，他这才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被抢劫了，急忙回身钻进车子，想开车去追，可是等他的车子行驶到那条小胡同口，才发现那条胡同根本开不进汽车！
倒霉透顶！这部手机是周一鸣刚刚换的，邓恩雅说，做生意不能太寒碜了，手机呀，车子呀，甚至身上穿的衣服呀，脚上的皮鞋呀，一定得高档，否则在谈判桌上很掉价，甚至在心理上就先自卑了，于生意非常不利。所以周一鸣才不管厂子效益好坏，总是一身名牌服装，车子也是能说得过去的雅阁，而手机也刚刚换了个能随时随地上网的“天翼189”。
想不到这部手机还没用几天，居然就成了劫匪的目标！
周一鸣知道，劫匪选择这样的小胡同钻，是早就踩好了点儿下手的，目的就是防止被抢劫者开车追击。
周一鸣叹息了一声，只好从那条小胡同口倒回车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奔驰起来。
他倒不是心疼那部手机，虽然是新的，也不过五六千块钱，可关键是，手机里储存的所有信息，包括他跟邓恩雅那些隐私短信，还有手机号码、商业会议日程安排等等，将会随着手机的丢失全部消失，即便重新输入新手机，也得费好大的劲才行。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俗话说得不错，这才刚刚有了点儿好情绪，一下子被劫匪冲到爪哇国去了。
周一鸣开着车子在大街上跑了一阵子，郁闷得胸口有些发慌。本来想喝完茶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做个好梦的，这一下不但好梦做不成，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看来电视中的许多场景绝不是真实的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必须埋头做自己的工作，而不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天天泡在咖啡馆、茶馆里！实践出真知，周一鸣刚刚独自到茶馆潇洒了一回，就把刚买的手机给潇洒丢了。
唉！
周一鸣长一声短一声地叹息着，无意中发现自己竟然将车子开到了木之韵家具厂里去了。
对于这个他和邓恩雅共同创建的仿明清风格家具厂，周一鸣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在他们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的时候，这个家具厂的诞生暂时让他们有了归属感；恨的是，家具厂诞生之后，他们认为应该很走俏的仿明清风格家具，在国内居然没什么大的市场。
近几年，随着经济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这种备受冷落的状况稍稍有些改观，国人对仿古家具有了新的认识，甚至提高到了文化遗产的层次上。于是，这类家具需求量逐渐上升，工厂的效益有了明显好转。
可是，各种所谓的仿古家具厂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那些厂家根本不顾仿古家具的工艺性和美观性，只是一味地在“仿古”上做文章，做出来的家具除了有仿古家具的笨拙之外，材质、色泽、技艺、雕刻等工序都不符合规定，基本就是在糟蹋“仿古”两个字！然而，这样的产品却备受欢迎。为什么呢？因为这样的产品价格便宜啊，就像形形色色的女人们，姿色上等者，当然要嫁给豪门望族，姿色平平者就不敢有那种奢望，然而这个社会毕竟平民百姓多于豪门望族，所以姿色平平的女人往往比姿色上等的女人容易嫁。换句话说，木之韵的产品就是姿色上等的女子，不是没有需求，而是需求者甚少。尽管邓恩雅和周一鸣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地在产品质量上下工夫，却无论如何也经营不过那些无名小厂。
也难怪，质量越好，就等于女人长得越美，最美的女人除了皇帝的三宫六院需要，王公贵族们需要，平民百姓即使需要，也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啊，弄不好就像武大郎娶潘金莲一样，早晚会赔了夫人又折命！
然而，邓恩雅和周一鸣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加上银行贷款办起了这个家具厂，却带不来丰厚的经济利益，厂子对他们夫妻甚至所有的亲朋好友来说，都成了一块心病。可事到如今，却是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只能苟延残喘，因为购置一套制作仿古家具的器械，他们是付出了血本的。邓恩雅又是不服输的女强人性格，不撞南墙不拐弯，甚至撞了南墙也不想拐弯。她发誓不经营出个样子来，绝不罢休。也幸亏邓恩雅这种百折不挠的个性支撑着，否则周一鸣怕早就躺倒起不来了。
周一鸣在院子里停下车，发现大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这些日子，因为市场打不开，工人们早已懈怠了，不到点儿就抬脚走人，天不黑厂子里就人影全无，他也毫无办法。
这么晚了，谁还在办公室里呢？
周一鸣站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懒散地向办公室走去。大办公室里一共有四张桌子，分别是四个招聘来的制图技术人员的办公场所。
周一鸣悄悄地走到窗子前，透过玻璃窗望进去，发现灯光是从东北角的一张桌子上发出来的。那张桌子，是制图技术中坚力量陈晓萱的。
这么说，是小陈还在办公室加班？中坚就是中坚，到底跟普通工人不一样啊！
周一鸣在心里感叹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尽管周一鸣脚步很轻，办公室内的陈晓萱还是被惊动了。她倏地抬起头，因为周一鸣站在面前的黑暗中，她一时没有看清来人是谁，盯着周一鸣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慌乱地伸手去抢电脑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