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王爷后》第6/101页


  薛妙一边说一边点头,态度一万分的诚恳。如果她未曾露出那个梨涡,许能更显得诚恳些。
  楚烜目光在她左颊掠过,闭上眼,不说话了。
  马车里一片死寂,薛妙摸了摸鼻子,悻悻然侧过身佯装透过窗格看街上的行人。大周国策开明,商贸繁华,不限制与外族人通商往来,许多外族人来宝京长久居住,经营买卖,其中以北境的铁勒人和西边的西胡人为主。
  薛妙从前在书上看过,西胡人眼廓较深,鼻带鹰钩,毛发旺盛,男子多留络腮胡,女子身形大多高挑。铁勒人则稍矮壮一些,阔脸宽鼻,上须浓密,下颌只留一撮硬须,一只耳朵上常常戴着大大的耳环,腰上随身佩戴弯刀。
  这些外族人的体貌特征、服饰习惯都与大周人明显不同,即便长居宝京,他们中也只有极少数被大周的习俗同化,大多依旧穿着自己的民族服饰,坚持本族的生活习俗,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薛妙被街上的外族人吸引了目光,扒着窗户掀开帘子一角,依照从前在书上看过的描写和图绘分辨他们的族氏。
  车厢里光线暗,亮光掀起的布帘一角倾泻进来,照亮薛妙半边莹白的侧脸,和润红微启的唇,耳后腻白肌肤连着细长的颈,掩入妃色衣襟。少女与光一起,成了车厢里最鲜活明亮的景。
  楚烜目光从窗外形色各异的行人身上移开,落在薛妙身上,眸光微动。片刻,他又重新阖上眼。
  ……
  马车停在秦|王府门前,薛妙先行跳下马车,抢在常旭前伸手去扶楚烜。楚烜的手比入宫前更凉了几分,薛妙扶着他的手像是摸着一块冰。
  薛妙皱眉,正要说话,楚烜已然收回手,朝府里走去。他走得有些慢,薛妙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提步追上去。
  进了府门,行至中庭,楚烜忽然踉跄了一下。
  “王爷!”
  常旭猛地跨步上前,伸手去扶。
  楚烜借力站稳,拂开常旭的手,吩咐道:“去请方大夫。”
  楚烜此刻面色煞白,唇色泛青,身形摇摇欲坠,常旭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转向薛妙,抱拳沉声道:“劳烦王妃照顾好王爷!”
  常旭飞奔而去,薛妙扶着楚烜慢慢走了两步,察觉到身侧之人勉力支持不愿将身子压在她身上以致这几步路走得愈发艰难。
  薛妙心中焦灼,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试探道:“要不,我背您?”
  楚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薛妙不好说自个儿那一身怪力,又怕楚烜不信她行,单手扶着他,空出一只手把自己那一眼看得出纤弱的胸口拍得砰砰响,“您放心,我身子好,背一个您还是不成问题的。”
  楚烜:……
  楚烜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如她这般,一时竟不知是这身子更叫他无力还是他这王妃更叫他无力。他此时说不出话,拧着眉摇头,独自支撑着往前走。
  薛妙连忙追上去,绞尽脑汁想说服他,楚烜始终不做反应,薛妙一咬牙正欲不管不顾强来,谁知这一耽搁二人已走到院门前,贺嬷嬷远远看见迎了出来。
  一脚迈过院门,楚烜终于支撑不住般,喉间颤动,猛地喷出一口血。
  知道楚烜身体不好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此刻楚烜在自己面前这般摇摇欲坠,薛妙眼眶几乎立刻红了,她一手扶着楚烜,一手掏出帕子,咬着牙维持镇定,抬手去擦他嘴边的血。
  楚烜接过帕子,擦掉嘴边猩红血迹,瞥见她眼里水光,不知怎的手上一顿,提起力气安抚薛妙:“没事……”
  郭展和薛妙一左一右将楚烜扶回卧房,几乎同时,常旭一手提着一名四十多岁,留着长须的瘦高男子神色匆匆进了门。
  方时安抱着药箱挣了两下,常旭松开捉着他后领的手,稍稍弯了弯身子,“事急从权,方大夫莫怪。”
  这一路被拎着后领脚不沾地地‘飞’来,方时安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闻言胡子一翘冷哼一声直直进了里间。
  待看到靠坐在床头的楚烜,方时安重重将药箱搁下,一边从药箱里拿脉枕,一边没好气道:“还以为人死了,原来还有一口气!怎么不干脆再使把劲把最后这口气也折腾没了?”
  “方大夫!”常旭在方时安身后高喝一声。
  方时安拉过楚烜的手诊脉,扭头瞥常旭,“我说错了吗?我看你们这群人乐得见他折腾自己……”
  “我……”
  说话间方时安已经诊完脉,回头拿了针灸包展开,取出一根银针,头也不抬地发号施令,“脱衣服。”
  楚烜此刻连抬手都是难事,常旭正要上前,却见方时安对着起身正欲回避的薛妙扬了扬下巴,“说的是她,人家正经夫妻,你一个侍卫……”
  薛妙正往后退,闻言顿在原地,在走与留之间左右为难,不由自主地看向楚烜。
  楚烜对着方时安道:“你明知道……”
  “不要难为她。”
  “让你说话了吗?”对上楚烜,方时安的态度没有最恶劣只有更恶劣,一句话没说完就抬手扎晕了楚烜,然后示意薛妙,“来吧,脱光。”
  薛妙坐在床边,手放在楚烜的衣襟上。
  若换个时机,这会儿她已然利落下手,然而这会儿楚烜面色苍白跟个白瓷做的人像一般人事不省地躺在她面前,她不敢轻举妄动,犹豫半晌,小心向方时安确认:“脱……光?”
  “只脱上身就可以。”贺嬷嬷端来热水,方时安细细洗着手,“不过你要是想,脱光也未尝不可。”
  明明是他说脱光……
  薛妙选择不跟这位方大夫再说下去,外袍轻易褪下,露出内里雪白的亵衣。
  薛妙看了看在场不错眼盯着她的几人,如寻常害羞守礼的女儿家一般偏过头摸索着去解楚烜的衣带。
  方时安看着她的动作,好整以暇地举着银针,悠悠道:“照你这个解法,没等衣带解开,人已经咽气了。”
  他不早说!
  既然方时安都这么说了,薛妙心中默念‘事急从权’,不等念够三遍已利落转过头,动作迅速地解开余下衣带,扒下寝衣。
  方时安施完针,收起针灸包,对薛妙道:“如果不想年纪轻轻守寡,就看着他点。再来这么三两次……”
  方时安哼了一声,背上药箱,“等着早死吧!”
  ……
  楚烜再醒来已是夜里,房里只留了一盏灯,远远的,暖黄昏暗。薛妙抱膝坐在踏足上,歪着头一动不动地靠着床边睡着。
  楚烜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角,昏黄的光里,少女玉肌雪肤,靡颜腻理,微乱的鬓发贴在脸上,睡梦里无意识地拧着眉。
  楚烜坐起身,薛妙忽然溢出一声哭腔,“不要……”
  楚烜动作一顿,等了片刻,待她重又安稳睡去,俯身把人抱到床上。
  ……
  薛妙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从皇后宫里出来,走出虔化门,楚烜坐在马车上拿着一卷书,一边看一边等她,她上了马车,跟他讲在宫里发生的事,一切都和白日一样。
  可是她说着说着,楚烜忽然开始吐血,腥红的鲜血大股大股地从他嘴里溢出,染红他鸭卵青的外袍。她喊常旭,没有人应答,马车不停往前,她慌乱地拿帕子去擦楚烜身上的血,那血却越擦越多……
  “楚烜!”薛妙喊着楚烜的名字惊醒,眼前好似还残留着梦里那一片猩红血色。
  鬓角一片湿痕,薛妙坐起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睡在里间的床上,身上盖着那条百子千孙被。夜幕黑沉,看不出时辰,不远处的高几上点着盏灯,昏黄的灯透过纱罩在屋里摇曳。
  拂冬听到动静快步进了里间,“王妃。”
  拂冬是贺嬷嬷悉心挑选后送到薛妙身边伺候的两名丫鬟之一,另一名叫念儿。
  薛妙掀开被子,身上冷汗淋漓,里衣湿湿黏黏贴在身上,她顾不上难受,猛地抓住拂冬的手。“王爷呢?”
  刚才的梦太真实,薛妙到现在仍是惊魂未定。
  拂冬只觉被她攥住的手腕要裂开一般,不由挣了挣。
  薛妙迟迟回神,松了手上的力道,又问了一句:“王爷呢?”
  拂冬看出她是做了噩梦,一时未曾把这一瞬的异样放在心里,还道她是关心王爷心急之下失了力道,只不过在心里暗道王妃看着纤细柔弱,力气其实不小呢。
  又想,王妃在乡野长大,力气比那些吃穿住行都要人伺候养出来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走两步便要歇一歇的贵女大上一些好像也没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拂冬揉了揉泛疼的手腕,倒了杯温水给薛妙,答道:“王爷在沐浴。”
  话音刚落,便听湢室那边传来声音,常旭扶着楚烜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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