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第149/157页


但这漫漫数月之间,受惯了女眷们的追捧,沈氏岂能始终心如止水?
原本属于许家的天下,转眼就能落到傅家的手里。而在傅家,她的丈夫傅德明战功赫赫、勤政爱民,论治国理政的手段,远胜于年轻的傅煜。她的儿子们年轻英武,才能卓然,若不是傅德明退让,傅家的大权,本就在她夫妻二人手里。
百余个日夜,沈氏很多次都梦见那座皇宫。
梦见他的丈夫登临帝位,她被奉为皇后。
梦见她的儿子身着龙袍,她以皇太后之尊,受尽尊荣。
那是何等的诱惑!
梦里万人之上、肆无忌惮,醒来却不得不听从傅德明的警告,收敛退让。野心与巨大的贪欲只能在梦里表露,沈氏始终克制、隐藏,却又怎能甘心?这几日朝廷的情形,她也有耳闻,许朝宗既颁了罪己诏,必是认了输、不久于人世。
今晚这样的动静,是为做什么,沈氏几乎都不用猜。
离皇宫仅剩一步之遥,船舵之上稍稍扭转,局面或许能迥然不同。她几乎是被野心和贪欲攫住,心潮澎湃。深院之中的妇人难以撼动朝局,他的丈夫却大权在握,沈氏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管不住脚,着魔般来到书房。
此刻,她瞧着傅德明的神情,立马笃定猜测。
“皇上驾崩,要拥立新帝了对吗?”她扯住丈夫的衣裳。
傅德明与她夫妻三十年,岂能瞧不出她的心思?
他皱了皱眉,沉声道:“朝政的事,你别掺和。”
“我不能掺和,暲儿他们呢?”沈氏攥紧他的胳膊,“今晚的事由你安排,几位尚书是你提拔的,徐夔也曾是你的部下,唯命是从。只要稍作手脚,明日拥立你……”那样的情形,沈氏已然在脑海里想过无数遍,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诱惑,“只要稍作手脚,这天下就是你的。是咱们的。”
傅德明未料她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惊愕看她。
沈氏接着蛊惑,“城外的军队、皇宫的戍卫,是咱们傅家的,不是他傅煜的。笼络群臣,把持朝政的,也是你。成败都在明日的朝会,到时候,为了大局安稳,傅煜难道会与你内讧?兄弟如何比得上父子?换了你,将来这天下就能传给暲儿,传给咱们的孙子……”
“你疯了!”傅德明看到那贪婪如狼般的眼神,一把将她推开。
沈氏扑上去拽住他,“你难道就没想过身穿龙袍、坐拥天下?傅德明,这么久,你就没做过当皇帝的梦?若不是摔伤这条腿,这一切,原本都属于你!”
傅德明神情里有一丝裂隙。
沈氏拽紧他,“你也梦见过当皇上,对不对!梦见受群臣跪拜,坐在宣政殿里!从齐州到京城,拼命打仗,费尽心思的笼络朝臣,不就是为了这皇位的权柄。就差这一步,你真甘心拱手让人吗!”
她眼底狂热,声音急促。
傅德明喉咙里有些微干燥,旋即沉目,重重将她推到在地。
“贪恋权柄,未必是坏事,但没那能耐还痴心妄想,就是愚蠢了!”
低沉的声音,是斥责权欲熏心的疯婆子,也是规劝自身不可被贪欲蒙蔽。
梦里心智涣散,看到那至尊皇位,自然想坐上去。
但梦醒来,却是理智胜于贪欲。
兄弟俩孰强孰弱,傅暲他们能否跟傅煜比肩,傅德明心里清楚得很。
他扫了眼沈氏,为刚才那一瞬的念头而心惊冷汗。三十年夫妻,他对沈氏虽不像傅德清待发妻那样深情,却也因早年时常征战,不能照顾妻儿而愧疚,也因此多几分宽容。谁知道,这女人的胃口竟是越来越大。
傅德明退了两步,目光渐而冷沉。
“朝政和军权都在二弟和修平手里,你这念头,会害人害己。”
他垂首,看沈氏张口欲语,知道劝说和警告都无用,索性扬声叫心腹进来,往她嘴里塞了团布,强行送回屋中,不许踏出半步。而后取了东西,匆匆去厅中议事。
翌日清晨的朝会上,惠安帝驾崩的消息传开。
京城里群龙无首,皇家昏聩而无子嗣,有徐夔的重兵镇守,拥立傅煜的事,轻而易举。
礼部自去筹备大行皇帝的丧事和傅煜的登基大典,傅德明回府后,命人寻了辆马车,将沈氏送往偏远的族田,旋即修书给儿子,命他们不许擅自探望沈氏,其中缘由,待他们入京之日自会交代。
——少年结发,奔波征战的那些年里,沈氏抚育儿女、侍奉婆母,并无错处。到如今,于私情、于大局,他都难以写休书,令儿女分心。但这般疯狂贪婪的女人,也不能留在京城,埋下祸患。
余生里,让她在族田安稳度日,足不出户,算是他最后的情分。
……
因那封罪己诏的缘故,许朝宗的丧事办得还算体面。
登基大典定于十一月初五,自有礼部的人操心。
攸桐如今的头等大事是养胎。
为此,她还特地递消息回齐州,请杜双溪尽快进京——她的那位徒弟已然出师,有春草在旁,已能撑住食店的门面。相较之下,京城这头更需要杜双溪的照看。
消息递出去,那位听得佳音,也迫不及待地迅速赶来。
杜双溪抵京之日,攸桐才知道她这趟是与秦良玉同行。
而杜双溪带来的,不止是让攸桐想想便能垂涎的美味,亦有傅澜音的好消息。

第126章 登基

因大行皇帝仍停灵于宫中, 法事未毕, 傅煜便没急着搬迁, 暂且住在丹桂园里,打算等过几日的登基大典后,再迁入宫中。是以杜双溪抵京时,是往丹桂园里拜见攸桐。
已是仲冬, 草木凋尽, 哪怕日头朗照,也颇有寒意。
攸桐许久没见她, 便叫夏嫂张罗了桌可口菜食,在厅上招待。
故人相伴而来,杜双溪仍是惯常的打扮,穿着身素净整洁的衣裳,青丝挽髻,眉眼秀致。她的旁边,则是销声匿迹大半年的秦良玉,玉冠锦衣、身姿修长,披了件茶色的大氅,文秀温雅, 顾盼风生, 身边也没带秦九。
见着攸桐,两人便齐齐跪地, 以重礼拜见。
攸桐自诊出身孕后, 因傅煜事忙, 这阵子也没接见外人,陡然碰见这么重的礼数,自己都不习惯,忙叫玉簪扶起,请入厅中。
阔别数月,食店还在其次,攸桐最想问的是傅澜音的近况。
杜双溪欠身坐在下首,遂细细说给她听。
——攸桐回京后,傅澜音身子渐重,也甚少出城。从六月至今,除了偶尔回娘家跟韩氏解闷外,几乎都在府里休养。只是改不掉贪嘴的毛病,越往后,便越是贪嘴,跟个孩子似的。临产的那阵子,秦家老夫人和婆母精心照料,韩氏也抽身过去陪伴,秦韬玉更不必说,早晚都陪在身边的,就连傅昭都没事往姐姐那边跑。这般簇拥之下,傅澜音倒也没太紧张,如常起居养胎,十月中旬时胎动,熬了两个时辰,顺利产下个男孩,母子平安。
“那孩子长得可爱,她也胖了半圈儿,说等明年来京城,得请教娘娘,该怎么瘦回去。”
“这有何难,只消她能吃苦,我有的是办法。”
不过傅澜音这辈子算有福气的,除了年少时失慈外,几乎没碰过挫折。出身高门、父兄爱护,有个听话又护短的同胎弟弟,护着她跟护眼珠子似的,及至出阁嫁人,也是嫁予少年相恋的秦韬玉,夫妻和美,婆母慈爱。等傅煜登基,她便是长公主,福泽绵长着呢。
这般好命,又是个贪吃的性子,配上那肉嘟嘟的脸蛋,更显福气。
攸桐想着小姑子那模样,自笑了笑道:“产后须好好调理,都安排好了吧?”
“都好着呢。对了——”杜双溪取出封信,“接到消息后,我去同她辞行。她得知娘娘也怀了身孕,格外高兴,便写了这个,叫我转交。”
鼓鼓囊囊的信封,拆开来,里面小楷密密麻麻,竟有五张之多。
看来坐月子的时候,闷坏了那小姑子。
攸桐笑着暂将书信收起,转而看向秦良玉。
谦谦如玉的公子,在那仓促如萍水相逢的情意过后,仍是从前的温和姿态。
就像石子投入湖心,涟漪过后,仍归于平静。
他站起身,再度朝即将成为皇后的攸桐行礼,张了张口,才想起秦九不在身旁,下意识便看向杜双溪。两人相识于乡间草野,兴趣相投,杜双溪性子温柔而坚韧,颇能体察人意,到如今,虽比不上秦九,却已能将他的意思领会八成。
一瞬的对视,杜双溪随即轻笑。
“秦家添了个小公子,还没来得及往京城报信。秦公子这回来京城,是想拜访一位名医,也是受了咱们姑爷之托,要亲自将这喜讯报给孩子的舅舅听。因都顺路,便结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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