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第70/157页


“那孙媳便先回南楼了。”攸桐从善如流。
……
出了寿安堂,外面微微闷热。
攸桐手里捧着那方沉甸甸的砚台,心里不大舒服,却公事公办地道:“夫君既要出门,想必杜将军也不在两书阁。这东西我先拿回南楼,晚点叫人送过去。”
“不必。留着送人吧。”
这态度叫攸桐微诧,“你不要了?”
“我有砚台。”
“我刚瞧过了,这可是歙砚的珍品,龙尾山的歙石,名家手笔,皇宫里都没几方。”攸桐大抵是在斜阳斋待久了,底气渐足,说话便带揶揄调侃,“沈大人为这方砚,怕是没少费功夫,托妻女亲自送来,郑重得很呢。方才有人总往这边瞧,怕是很舍不得这砚台。”
“是吗。”傅煜脚步稍缓,侧头瞧她。
黛眉杏目,红唇皓齿,她眼梢微挑,打趣含笑,眸底也比平常多几分光芒。
像是春泉生了涟漪,浮光跃金,灵动逼人。
傅煜视线停顿片刻,忽然侧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这话说得有点酸。”
“哪有!”攸桐当即轻哼否认,“祖母说要放在两书阁,我可不敢收,这就拿过去。”
傅煜笑而不语,伸手往腰间一摸,取出把钥匙递给她,“随你。”
瞧着她那模样,却是心绪大好,因走到了岔路口,便摆摆手,挑着唇角健步离去。
攸桐在原地站了片刻,估摸着那是两书阁的钥匙,迟疑了下,便往书房去――方才虽是玩笑打趣,但沈家送的东西,她私心里确实不大想要。搁在南楼瞧着碍眼,放到两书阁,哪怕扔着落灰,也跟她无关。
只是傅煜的书房寻常不许人轻易踏足,她虽有钥匙,也不想独自进去惹嫌疑。
遂叫了伺候傅煜起居的仆妇陪着,将砚台搁在书房博古架的空闲角落,因好奇心起,顺道去瞧傅煜书案,想看看他究竟有何等宝贝,竟连歙砚珍品都不屑一顾。瞧见案上那方砚台时,却呆住了。
傅煜如今所用的砚台平淡无奇,却颇眼熟。
像是……她在客居京城时买给他应急的那方。

第59章 亲吻

攸桐站在书案边, 足足将那砚台盯了好半天。
这世上有无数方砚台,除了极便宜的大同小异外, 但凡有点身价的,都因其质地、纹路、手艺、雕饰及外型而各不相同。她买给傅煜的那方虽非名品,质地却也不差,烫了墨金的松鹤图, 亦有京城里小有名气的严家砚的徽记,在角落不起眼处。
她眼前这方, 徽记、雕饰、质地等等皆跟她买的全然相同。
严家砚只在京城开了店铺,这东西必是来自京城, 也不可能是旁人送的――且不论那活灵活现的松鹤和徽记、成色, 单论这质地,只上乘而已, 以傅煜的身份, 旁人要送礼定要挑珍贵名品, 千里迢迢地买个平庸俗物给他,岂不是作死?
攸桐仔细看了好几遍, 心里已是笃定, 这就是她买的那方!
傅煜面上半分不露,却千里迢迢地带这俗物回齐州,摆在书房用, 连沈飞卿苦心搜求的珍品都不屑一顾, 背后藏着什么意思, 不言而喻。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自己的东西被人珍视, 又是如此细微隐晦,无意间被她窥破,能不欢喜?
像是慢行在郊野,转身看到荆棘背后有猛虎细嗅蔷薇,击中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攸桐呆呆地站在那里,指尖摩挲砚台,片刻后,又环视四周。
这书房跟她头回来时没什么两样,贴墙的高大书架上摆着兵书,丈许的黑漆长案上摞了案牍,拿铜虎镇纸压着,那座笔架如险峰陡峭,笔洗是陶制的,不算精致,却颇为古朴。案边摆着铜鼎,博山炉里从没有过烟火,而那柄染了血、锈得残缺的剑则悬挂在进门最醒目处,平添威仪冷厉。
她初来时,不太敢看那柄残剑,只觉满是烽烟杀伐的冷厉肃杀。
此刻再定神去瞧,却仿佛看到杀伐背后的铁血丹心、袍泽情谊。
亦如傅煜那个人。
攸桐站在门边,仿佛还能想起那天他临窗站着,阳光照进来,刀削般的侧脸笼出点阴影,风姿出众,如玉山巍峨。
平心而论,傅煜其实很出色,身材相貌、手腕能力皆出类拔萃。听周姑闲时说笑,满齐州城的姑娘,没几个不仰慕于他,若非傅煜冷厉威仪、叫人敬畏,出门怕是能掷果盈车。更别说,宽肩瘦腰之下,还藏着那般劲猛贲张的胸腹。
只可惜……
攸桐暗自摇头,心里莫名有点失落,到望云楼站了会儿才回南楼。
给斜阳斋的药膳已然准备妥当,攸桐如常送过去,待傅德清用完,回来歇午觉。醒来时,窗外隐隐响起雷声,风吹得窗扇乱晃,少顷便有唰唰的雨打在屋檐,疾风骤雨突如其来。天光渐渐昏暗,这等天气自然没法到北坡散心,攸桐索性到侧间书案旁坐下,翻看前几日抽空写的食谱。
春草端了盘刚切好的果子进来,没敢打搅她,轻手轻脚地搁在桌上,又退出去。
外面雨声嘈杂,攸桐静了静心,磨墨铺纸。而后,从书案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拿线装订的本子。那本子是拿裁成二尺见方的宣纸装成,有四十来张,内页起头是漂亮的簪花小楷――
京都涮肉。
开火锅店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做成,从选店面、找人手、准备食材,乃至可能碰见哪些麻烦,都有许多事须提早考虑,否则等出了岔子亡羊补牢,那可就晚了。攸桐困在府里,能做的不多,先前盘算许久,只觉琐碎的事极多,索性挨个记下要筹备考虑的,写到这策划书里,一项项慢慢筹备。
已有十多页了,上头许多事也渐渐有了眉目。
攸桐只管咬着笔头,认真而专注。
……
寿安堂里,此刻的沈月仪却是心神不宁。
前晌女眷闲谈,梅氏那句试探后,她的心便悬着,噗通乱跳,过后傅煜忽然登门,更是让她喜出望外。
正月里陶城偶遇,她在会面之初,只觉傅煜英武风姿过人,可惜匆匆一晤,没能多看两眼。初到齐州,她是客居傅家,跟傅煜见面的机会更是有限,好容易投老夫人所好,住进了寿安堂,谁知傅煜当日便南下平叛取了。
亦隔数月,久别重会,哪怕竭力端庄克制,沈月仪亦按捺不住。
借着抬头瞧老夫人的机会,沈月仪好几回将目光挪过傅煜身上,看他背影挺拔昂然、风度沉稳刚健。心思摇动之际,甚至连老夫人说的话都没细细琢磨,待傅煜走后,便殷切地瞧向母亲,意思是请她再探口风。
谁知道,梅氏竟是忽然闭口,半个字都没再问。

在沈月仪第三回投去询问的目光时,还微不可察地摇头。

沈月仪当时心里微微诧异,因老夫人在场,没法深问,只能忍着。
这一忍便是数个时辰,直到用完午饭后梅氏回东院,沈月仪也没找着单独细问的机会。
午饭之后,老夫人去歇午觉,沈月仪无事可做,到抱厦里琢磨心事。
外面雨声时疾时徐,檐头的水砸在青石板上,动静不小。她想着今晨梅氏的神态,想着傅煜跟攸桐说话时那旁若无人的姿态,越想越是气闷,心浮气躁,索性翻身而起,打算冒雨往东院走一趟。
还没出门,却见外头珠帘一晃,老夫人睡醒,拄拐走了进来。
两人打上照面,沈月仪当即微笑着扶住,“老夫人今儿睡得倒轻,还以为要再睡会儿呢。”
“难得碰见这样大雨,过来听会儿。这抱厦外面有几株芭蕉,听雨最好。”老夫人打量她神情,浑浊的眼底似有了点关切,“你是听雨呢,还是想心事?”她久在内宅,这辈子打过交道的高门女眷不知有多少,对沈月仪和梅氏这等人,一眼便能看透,眼神亦带几分洞察。
沈月仪只垂首浅笑,“我……听雨呢。”
这自然是假话,且是故意叫她瞧出来的假话。
老夫人任由她扶着,走到里面,叫她推开窗,就着噼里啪啦的雨声,慢慢地道:“今早你姑姑提起澜音的婚事,我也想起来,你跟澜音年纪一般大,这事儿也拖不得了。难为你肯陪着我老婆子,为我解了许多烦闷,你的事,我自然要操心。月仪――跟祖母说说,你中意怎样的男子?”
这话出乎沈月仪所料,她心跳渐快,脸上浮起晕红。
“月仪能陪着祖母,已经很高兴了。”她答非所问,面露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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