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第78/157页


漆黑夜幕里,有火光的地方便格外明亮。
攸桐背对着她,青丝盘成发髻,点缀了简单的珠钗,背影纤秀。走得近了,便能看到她的侧脸,火光映照下神采奕奕,大抵是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眼波如水,从容沉静,仿佛对他的归来不以为意,只取了旁边的瓷盘笑吟吟起身道:“刚烤的獐肉,将军尝尝吗?”
那獐肉果然是刚烤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咬到嘴里去,滋味也恰到好处。
傅煜吃了一串,觉得腹饿,索性将旁边烤好的两串也吃掉。
攸桐也没拦他,只问他想吃什么,而后跟傅澜音一道去烤,却绝口不问他后晌去了哪里。
漠不关心似的。
傅煜嘴里是美味,瞧着她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更觉气闷了,便只狠狠咬那兔肉。
……
傅家的东院里,此刻的沈氏瞧着在跟前抹泪的沈月仪,也觉满心烦闷。
在这位娘家侄女来齐州之前,她并没多想过,但自打沈月仪进了傅家,慢慢得傅老夫人欢心后,她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瞧着侄女肯往老夫人跟前凑,又隐晦地向她探问南楼的事,便心思活络起来,帮着添了把柴火,让老夫人将她留在寿安堂,时时陪伴。
她久在傅家,知道攸桐不得老夫人欢心,或早或晚,都会跟傅晖娶的韩氏那样搬离府邸。
看老夫人那喜爱态度,甚至揣测,那位有以沈月仪取代魏氏之心。
这事儿于沈氏而言,无疑是乐见其成的。
――沈家门第不算高,跟傅家比起来,更是差了好几层。她当初能嫁给傅德明,全凭运气,能在傅家站稳脚跟,也是凭着温柔体贴的性子和会讨老夫人欢心的抹油蜜嘴,在三个儿子逐渐长成后,地位更是牢固,亦渐渐捏紧了内宅的权柄。
她的弟弟沈飞卿,也是仰赖傅家的提拔,进了清贵吏部,又外放齐州的肥差。
沈氏是长姐,幼时没少照顾弟弟,哪怕到了如今,也时常帮衬,为弟弟打算。
倘若沈月仪能留在傅家,与沈家而言,无疑又添了道助力。而内侄女进了二房,她也不必担心有人来染指中馈权柄的问题。是以梅氏和沈月仪探问时,她便默许,甚至在梅氏打算探问老夫人态度时,帮着递了个话茬。
谁知道,当时傅老夫人没表态,只单独跟沈月仪说了那般古怪的话。
沈氏那时只以为那位老眼昏花,没瞧破沈月仪的心思,便不甚放在心上,甚至在婆媳单独相处时,旁敲侧击地隐晦提醒。
谁知道那日在寿安堂,老夫人竟说出让攸桐协助操持宴席的话。
那安排犹如一记警钟敲在沈氏头顶。
让魏氏帮着料理内宅之事,是老夫人有意挖坑,还是暗示要将魏氏留在傅家。
沈氏猜不透,今日傍晚从寿安堂出来时,便以沈月仪知道老夫人喜好、让她帮着挑花样为由,将侄女带到了东院她的屋里。此处不像寿安堂,内外都是她的人,不用太避讳的,进了屋掩上门,沈氏便问侄女在寿安堂处境如何。
谁知沈月仪一提此事,眼圈就红了。
“侄女的心事,姑姑也知道。就是再活两辈子,都未必能再碰上傅将军那样的人物。是以前阵子,哪怕豁出这张脸不要,也在老夫人跟前讨巧卖乖,为的是我,也是为了沈家。”
“我知道。”沈氏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若此事能成,咱们沈家在齐州,就能有一席之地。毕竟……”
她叹了口气,没敢深说。
若搁在从前,傅德明是嫡长子,老太爷战死后,军政大权便都在长房。再往后,这节度使的位子,也该落到她的儿子手里,届时沈飞卿是节度使的舅舅,有她在,处境自然无虞。偏巧傅德明腿受了伤没法领兵,二房的傅煜又太过出色,锋芒轻易盖过几位堂兄,以至于军权悉数落在二房父子手里。
傅家的势力全靠军权支撑,沈氏当然清楚。
如今傅德明兄弟和睦,但到了儿孙辈头上呢?
节度使的位子,必定会落在傅煜手里。
届时傅家开枝散叶,傅煜自有他的舅舅和亲戚要照拂,沈飞卿算得上什么?
外面的事她无从插手,儿子们的本事摆在那里,傅德明早就清楚明白地说过,军权由能者掌之,她也不敢插嘴,奢望由儿子取代傅煜。但内宅里的事,却是老夫人做主,倘若有可能,她仍想将内侄女留下,两全其美。
原本极有希望的事,却因老夫人那隐晦的态度,忽而坎坷起来。
沈氏忧心忡忡,揽着侄女肩膀,低声道:“她可说了什么?”
“她……”沈月仪脸上一红,却仍低声道:“她又问我中意怎样的男子,侄女推不过去,说中意文武兼修的武将。”这话到底叫人羞窘,她声如蚊讷,脸颊微红,却哽咽了下,道:“老夫人当时说了几位小将,却独独没提他。”
这是个不好的苗头。
倘若老夫人真有意留沈月仪在此,那般明显的暗示下,岂会顾左右而言他?
沈氏心里没了底,想着魏氏要协助操持中馈的事,愈发烦躁。
原想着撕破老脸不要,到老夫人跟前说个清楚,谁知没等她寻到时机开口,月生的百岁宴上,老夫人却是将态度摆了个明明白白。

第65章 秘密

傅家四代同堂, 这是头一回为曾孙摆百岁宴, 自是十分热闹。
七月原本暑热, 因昨晚下了场雨, 云层未散, 这日倒是难得的清爽。齐州城的高门贵户、官员富商, 但凡跟傅家有交情的,或是亲自登门道贺,或是送礼到门前,两位大管事亲自盯着, 能收的登记入册,不能收的笑脸婉拒,门庭往来若市。
宴席摆在后园,男客女眷分坐两处,傅德明夫妇分头张罗。
傅老夫人上了年纪,由仆妇拿着青竹小轿抬过去,坐在临水的抱厦里,旁边是傅澜音和沈月仪两个姑娘,身后仆妇丫鬟环立。久居尊位的老夫人,哪怕私下里精神不济、有许多烦恼, 这等场合却仍端着端贵架势, 秋香色团花锦衣质地贵重、绣工精绝,银白的发髻间只插了金镶玉的簪子, 简素而不失端庄。
女客们众星捧月般围坐在旁, 或是关怀身体, 或是拉些家常,满屋氛围和气。
瞧着那两位姑娘,傅澜音无人不知,沈月仪则颇面生了――她到齐州后,大半时间都陪伴在寿安堂里,甚少出府,认识的人不多。
便有人笑着问起。
老夫人只说她是沈氏的内侄女,性情温婉和气,知书达理,很是夸赞了一通。
底下有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跟傅家又颇亲近的,就势笑着打趣道:“老夫人跟前的姑娘,果真都是水灵灵的。沈姑娘可许人家了吗?若还没落定,我可要赶早了,就是抢不到澜音姑娘,能把沈姑娘娶进门,也是福气。”
沈月仪比傅澜音年长,确实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老夫人睇了沈月仪一眼,颇为喜爱般牵着她手拍了拍,旋即笑道:“还没说定人家呢。月仪性子体贴,若不是昭儿年纪小,我哪舍得便宜旁人,可惜了,也只能从外头挑个好郎君给她。咱们齐州城的儿郎个个出挑,你们若有意,先过她姑母那一关,再来我这里吧。”
这态度虽似打趣,却也不是玩笑话。
底下众人皆知沈氏在傅家的地位,有几位意动的,果真暗自打量起来。
沈月仪陪坐在旁边,面上泛红,只露娇羞之态,一颗心却渐渐凉了下去。
旁边沈氏焉能不知其意?老夫人若当真想为沈月仪的婚事做主,暗里打探找个稳妥的便罢,何必这般昭然于众,这话怕是说给她听的――婆媳俩在府里处了二十余年,因她会看眼色退让讨好,还没闹过矛盾。这话若当面挑破,难免尴尬。老夫人这般行事,当众给足了她面子,却也将大蒜挑得明白,断她念想。
沈氏心里添了忧虑,面上却只能含笑,感激婆母对自家侄女的照顾,不敢错一星半点。
片刻后,待这话题揭过去,才朝沈月仪递个眼色。
沈月仪会意,又觉在这里如坐针毡,便往老夫人身边强笑耳语两句,而后起身去里屋。
从满心期待,到希望破灭,再到今日当众被点醒,她强颜娇羞地坐在那,心里却尽是酸涩苦楚,只觉万般巧语体贴都没能说动老夫人,数月苦心,功亏一篑。
到了里屋坐下,听见外面攸桐陪着女客进屋,跟众人说笑,心里愈来愈不忿。
她既倾心傅煜,一门心思想钻到南楼,便只觉魏攸桐空有美貌、声名不佳,又不会讨长辈的欢心,实在配不上傅煜。起初心里暗存鄙夷,渐而转为自怨自艾,觉得是魏氏捷足先登,才令她错失良机,到如今满腔愤懑,灰心之下,更是添了怒恨。
满脸灰败地回思先前的事,她又猛然意识到,先前的努力或许都用错了方向。
一动不如一静,指望老夫人帮她已成奢望,但倘若魏氏行止有差,挪出南楼的位子……
这念头冒出来时,沈月仪便如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的枯枝,心里猛的一跳。
……
外面厅里,攸桐此刻却没那等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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