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第84/157页


天阴风凉,山间树梢轻晃,风声徐徐。
那铁箭铮然而出,无声无息地扑向攸桐面门,在靠近车厢之前,斜刺里却有一枚铁弹丸疾飞而来,不偏不倚地击在箭簇之上。火花四溅,金戈交鸣,那铁箭被击得转了方向,几乎是一息之间,噗的一声刺入骏马脑门。
铁箭疾劲,如携雷霆之势,那马一声哀嚎,剧痛之下,当即狂躁,四蹄腾空跑了半步,被那力道带着轰然倒地,连带马车都迅速拐个弯,翻倒在地。
对面男子没瞧见铁弹丸,隔得远也没听见动静,见铁箭射歪,目露震惊。
想再弯弓时,那翻到的马车车底朝他,拦住里头的人。
马车厢里,攸桐听见那金戈交鸣时,才看清是一枚铁箭扑面而来。心跳几乎在那一瞬停止,就在她以为要命丧当场时,那铁箭却射死骏马,天旋地转之间,马车侧翻,她的脑袋撞在厢壁,隐隐作痛。
车帘被山风卷起,惊魂未定、晕头转向之际,她看到有道黑影朝她扑了过来。
魁伟刚健,身如疾风。

第69章 温柔

隔着茂盛的灌木丛林, 有利箭破空而来,铮然钉在马车底,尾羽剧颤。
攸桐心惊胆战, 瞥见那道熟悉的黑影时, 一颗心险些跳出腔子。她身无铠甲,哪敢贸然跑出去接那劲弩铁箭,只慌忙蹲身躲好,目光黏在那几乎是从天而降的悍厉男人身上, 不可置信。
山风鼓荡,吹得衣袍猎猎, 傅煜疾扑而来时, 如俯冲而来的鹰。
他现身救护之际, 附近也传出一声清亮尖锐的哨声,跟攸桐方才吹的相似。
攸桐死里逃生,呼吸都顿住了, 待傅煜靠近时,连忙将手递给他。
远处刺客瞧见人影,当即弯弓再射, 连珠而来。
傅煜却似无所畏惧, 左臂伸出将她护在臂弯,借着马车板壁避开最先射来的那支,手中漆黑的短剑挥舞, 四溅的火花中, 将近身箭支尽数击飞——共有五支, 看来对方阵势不小。他瞳孔缩紧,趁着对方换箭之际,抱紧了攸桐,纵身跃出马车,步履如飞腾挪,躲在方才扫见的山石后面。
背后铁箭携着劲风,铮然射在山石上,击得石屑乱飞。
——若不是傅煜掐得准,身手快,怕是已然洞穿她的骨肉,非死即伤。
攸桐惊恐而欢喜,紧躲傅煜身旁,余光瞥见林里有数道黑影窜出,直扑那群拦路地痞。
远处灌木里的动静也仿佛停顿,没了利箭追杀,却有交战的动静传来。
攸桐心里咚咚直跳,抬眼看傅煜,那位面色黑沉如腊月寒冰,深邃的眼底精光湛然,隐有怒气。见她浑身上下并无伤处,傅煜似松了口气,没再逗留,只沉声叮嘱道:“躲在这里,别怕,有我在。”
话音落处,人已腾身而出,扑向灌木深处。
他本就生得魁伟刚健,寻常走路虎虎生风,这般情势下更是迅如疾风,几个起落便已远了。穿过灌木丛,对面携劲弩伏击的刺客已然暴露,正拼死挣扎,试图逃走。困住他们的是傅煜身旁的三名暗卫,各自守在左中右路,彼此呼应,仗着身形灵便、招式凶猛,织成一张密网。
待傅煜赶到,便如关门打狗、收网捕鱼。
沙场上千锤百炼的硬汉,肩负将士百姓的性命,手染万千敌军的鲜血,对敌时从无迟疑手软。傅煜腰间长剑已然出鞘,见有刺客欲反扑,神情更沉,脚步丝毫不停,剑尖却又狠又准地刺到对方胸口,而后轻轻一绞。
血从剑身流出,剧烈的疼痛令对方神情扭曲,暴喝声夹杂着血沫。
在对方弯刀沾身之前,傅煜身形稍挪,余光都没再分给他,扑向同伙。
事出突然,身后又是手无寸铁的娇妻,傅煜招招狠辣致命,只给对方留一丝活气。
远处,攸桐双手扒在冷硬的石上,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跟傅煜成亲后,她听过许多他英勇杀敌的事,却从没真的见过。只在年初他率军南下平叛时,隐约领略到永宁兵马副使在旌旗下的威仪气度。此刻,她瞧着远处纠缠交错的身影和相继倒下的此刻,虽瞧不出对战细节,却觉傅煜迅如猛兽,长剑在手,所向披靡。
心里五味杂陈,是害怕、是惊慌、是意外、是欢喜,无暇细究。
她只是瞧着那道背影,心里咚咚狂跳,双拳不自觉地握紧,掌心汗腻。
……
交战激烈而迅速,傅煜亲自出手,将埋伏的刺客一网打尽。
这边的地痞固然人多,本事却都有限,就跟草原上的零散鬣狗似的,凭着人数围困个把小将便罢,哪敌得住数名暗卫的狠手。且他们原只是奉命劫个美娇娘,做点坏事,连人命都不碰,哪知道会碰见刺客取命的事?
在那铁箭破空、如雨袭来时,他们便已吓得腿脚酸软,见有人凶神恶煞的扑来,更是战战兢兢,顾不上旁的,抱头鼠窜起来。
护卫们连刀剑都不用,光凭铁打般的拳脚,便将那群人打趴在地上,求饶哀嚎不止。
待傅煜收拾了刺客回来时,地痞们都抱头求饶,在路上蹲成一圈,眼睛都不敢乱抬。
傅煜冷冷扫了一眼,便吩咐侍卫,命将领头的带回去眼神,旁的交予巡城兵马司。因那辆马车已然坏了,便让人顺道将傅家几位仆从带回,吩咐毕,便朝攸桐走过去。
天不知是何时阴了,远处有乌云压来,风凉飕飕的吹过,草木梭梭乱响。
傅煜神情阴沉悍厉,像是淬过的冷剑,锋锐逼人。深色衣裳溅了血不惹眼,冷峻的侧脸上却仍残留点点血迹,就着密布的阴沉浓云,冷厉慑人。
在看到安然无恙的攸桐时,目光总算柔和些许,在她跟前驻足。
便见她目露担忧,焦灼道:“夫君没受伤吧?”
见傅煜摇头,才吐了口气。
她身上衣衫单薄,乖乖地躲在石头后面,没乱跑半步。绿茵茵的茅草间,海棠色交领锦衣娇艳精致,底下一袭柔软襦裙,拿银线零星绣了仙鹤,铺在地上。她今日出城,心绪甚好,黛眉杏目轻描,红唇娇艳。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惊恐犹存,面色微微泛白,失了血色。
想来那冷箭突如其来,将她吓得半死。
——铁箭夺命,这般歹毒心思,连他都始料未及。
傅煜眸色稍沉,躬身朝攸桐伸出手,待她柔软的指尖递来,便牢牢握住,拉她起身。
攸桐方才几乎魂飞魄散,虽被傅煜救下,也被那阵势吓得腿软,精神紧绷。激战时,她的心神尽数系在傅煜身上,直至此刻才稍稍平复,扶着石头就想起身。谁知脚腕才动,便有股剧痛传来,她站到一半,又弯腰蹲下去,“嘶”的一声,面露痛楚。
傅煜神情一紧,蹲身道:“怎么?受伤了?”
“脚腕。”攸桐吸了口凉气,“好痛。”
“哪只脚?”傅煜当即掀开她裙角。原以为是方才被利箭所伤,见罗袜洁白,并无血色,才稍稍放心。听她说是右脚,往脚腕摸了摸,才低声道:“怕是崴了。”回头一瞧,两拨护卫各自奉命办事,春草她们也都应命围笼到护卫那边,没敢来打搅。
山野间风声更浓,那团乌云像是疾行军压境,转瞬便到了头顶。
这盛夏时节里暴雨转瞬便能倾盆,而这附近并无躲雨就医之处。
傅煜看了眼天色,不待攸桐挣扎着起身,径直将她打横抱起,而后撮唇一声低哨。
声音不高,迂回悠长,片刻后蹄声嘚嘚靠近,是他的坐骑黑影。
“先找人家躲雨。”他说着,将攸桐放在马背,而后翻身上去,将她圈在怀里。
他的胸膛宽厚温暖,紧贴在她脊背,攸桐方才生死一线,心惊胆战,这会儿精神松懈,便只觉脚腕疼痛难忍,却又不敢出声让傅煜担心,便只竭力忍着,眼圈微微泛红。
耳畔呼吸温热,是傅煜的声音,“先忍忍,待会找到落脚的地方,给你敷药。”
于冷厉杀意中,透出温柔。
攸桐才受了惊吓,又被脚腕的疼痛折磨,靠在他怀里,听着这声音,不知怎的就眼眶一热。她扫了眼那边忙乱的护卫,料得事情紧急,不宜耽搁,便忍着疼,尽力让声音平稳,“不用耽搁的,我忍得住。这事情来得蹊跷,我有些害怕,咱们早点回府,好不好?”
傅煜迟疑,见她回头瞧着自己,目中楚楚,眼圈泛红。
像是温水漫过冷硬的心,一时间,竟不忍违拗她的心意。
傅煜收紧双臂,温声道:“那你忍忍,回去就请郎中。”
……
沿山路疾驰片刻,暴雨便瓢泼而下,那雨是顺着回城的方向,被风吹得歪斜,大半淋在了傅煜背上。相交之下,攸桐身姿娇小,被圈在傅煜怀里,几乎不曾淋雨。黑影四蹄如电,疾驰起来时,耳畔唯有风雨声呼呼过耳,道旁数目在雨幕中模糊。
攸桐索性闭上眼,任由傅煜纵马疾驰。
到得傅家门口,骤雨渐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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