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暴君和亲》第2/185页


  她身形瑟缩,仿佛看到十年前母亲冷漠的脸和方才一脸冷漠的公主重叠,她脑袋昏沉,向下栽倒,彻底失去意识。
  *
  皇宫,平福殿。
  沐浴在夕阳残色下金光熠熠的宫殿,光亮犹如九天星辰,华丽如同深海明珠。
  龙洢云眉心紧蹙,袅袅婷婷走进殿门,宫娥上前替她解除披风,她一脸冰冷,面色阴沉。宫人不胜惶恐,将她引入内殿。
  天气阴郁,殿内掌上了灯,丹墀之下到殿门点了上百只雕花烛,花烛中添了名贵香料,香气沉沉。皇后上身着一件金线绣上团簇牡丹青紫褥衣,披了条云锦披帛尾端垂着两寸长的蚕丝赤红流苏,簇新的湖绸长裙下套着锦缎云靴,华贵雍容,正侧身逗弄一只八哥鸟。
  龙洢云走进去,俏丽小脸怒意难掩:“火都烧到眉毛了,母后还有闲心逗鸟。”
  皇后“哦”了声:“母后为了你的事同你父皇斡旋了将近半月,闲下来逗逗鸟,还要受你口舌?”
  龙洢云闻言,便知嫁去柔丹和亲的事有眉目了,她笑吟吟坐到皇后身侧,轻捏她的肩膀:“母亲说服父皇了?”
  “自然。”皇后示意宫娥将八哥鸟提下去,回身牵住龙洢云,道:“你是本宫最疼爱的女儿,本宫怎么舍得你嫁去柔丹,受景仲那蛮夷欺辱。”
  龙洢云巧笑,亲昵地贴近皇后,撒娇道:“女儿知道,世上只有母后最疼我。只是,父皇怎么肯?”
  皇后轻柔地抚摸着小女儿的发顶:“柔丹只说让大邯嫁个公主过去,又没说让大邯皇帝嫁个女儿给他。皇室宗亲挑个模样周正的,封为公主,景仲能说什么?你父皇正让本宫物色人选。”
  龙洢云忽的想到什么,说:“母后,女儿倒有个人选。你看合意不合意?”
  “谁?”
  龙洢云脑海中闪过那个姿容绝色的贱皮子,语气嫉恨:“画溪。”
  “你身边那个宫娥?”
  龙洢云说:“她生得貌美,最会狐媚人心,让她去柔丹伺候景仲,最合适。”
  “此女美则美矣,但家世低微,你父皇未必会同意。”
  龙洢云唇角漾开一丝笑:“家世低微,没有根基用得才安心,若用宗室之女,谁知她父家是否有异心?如果宗室心存异心,献上女儿嫁去柔丹,开门揖盗,届时如何收场?”
  皇后眸子一亮,轻笑:“倒也说得通。不过你用了十来年的人,真舍得让她嫁去柔丹?”
  “一条狗罢了,谈何舍得舍不得?”龙洢云语气淡淡。
  她养画溪就跟养条狗似的,反正她有啃不完的骨头,大发慈悲赏她一根又如何?只是这狗养得太肥,竟敢觊觎她的东西。这是她所不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开新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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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画溪是在马车的摇晃里醒过来的。她睁开眼,听到马蹄踏过官道的蹄声,沉重而缓慢。
  眼皮沉得如坠千金,头也疼得厉害。她抬手按了按阵痛的太阳穴,忽被入目的一抹红惊得瞪圆双目。低眸一看,她浑身着赤朱长裙,裙边绣花饰以金丝银线,华丽不可方物。袖口衣襟处的金枝玉叶纹饰,她再熟悉不过——上月宫里筹备公主和亲一应物什,造办局听闻她绣工卓越,特请她入宫共同绣公主的嫁衣。
  她身着的正是自己亲手绣的公主嫁衣。
  低眸的瞬间,鬓边的珍珠翡翠步摇滑落在她掌心。她接住步摇,一怔,她认得,这也是皇后为公主预备的出嫁发饰之一。
  画溪推开车窗,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铅云低垂,坠在天际,湛蓝的天换去京城惯有的青灰,被乌云掩映的地方透出香灰般的灰。鸿雁南去,仿佛谁将它们的咽喉扼住,发出嘶哑而自由的长鸣。
  一望无际的草场,草木枯黄,成群的牛羊在牧羊人的驱赶下奔往帐篷。
  长长的送亲队伍逶迤蜿蜒,无比壮丽。
  朱墙琉璃,已是故乡。
  *
  驿站内。
  桃青伏于画溪膝边,泣泪如珠下:“都怨我不好,那日若不是我多唇舌,公主就不会迁怒于你,你也不至沦为弃子,被发配到柔丹。”
  画溪苦笑,像她这种人,身如浮萍,无根无须,前途在哪里还不是靠主子一句话。
  这两年她已有察觉,公主弃她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弃她。世人皆知柔丹王景仲生性残忍,恨极大邯国皇室,公主嫁去柔丹,必生受其折磨,死受其辱,下场凄惨。
  画溪闭目许久,才将眼中的泪水狠逼回去。
  不过她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她摩挲着金线绣的合欢花瓣,当初她以为公主会披上这件嫁衣出嫁,她绣得格外用心,阵脚细腻得无比顺滑。
  画溪轻垂眼睛,声音又柔又低:“主子之所以是主子,就是因为她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你我知道她多少的事?留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怎么能放心?我为她所弃不过是早晚的事,就算不是因你,还会因为别的,她有的是法子处置咱们。在京城是活,在柔丹也是活。至少现在还尚存一息,比被拖出去喂野狗好。”
  画溪浅粉樱唇微阖,轻抿了下,唇角漾开一声极浅的叹息:“况且留在京城又有什么好?”
  桃青方才止住的泪水似雨淌下,泪水滚入口中,她尝到酸涩的滋味。这些时日,她不知哭过多少回。既为自己,也为画溪。她和画溪同病相怜,幼年入宫,遭宫人所欺。唯一不同的是,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画溪已是公主面前的红人,她将她从淤泥里抱起来,洗干净身子,换上柔软新衣。
  十余年来,两个无根的人,互相偎依取暖,亲如姐妹。
  画溪的难处,她怎能不知?这两年画溪长开了,丽色殊容,冠绝京城。对她姿色垂涎三尺的人不计其数,留在京城最好的结局,无外乎是被公主送给哪家达官显贵,沦为显贵的玩物。
  玩物不被敬重,可随意发卖赠送。
  而现在,她是大邯皇帝亲封的安阳公主,金枝玉叶。
  只是那柔丹王是出了名的凶狠暴戾,有传言说他当年在攻打丹夕国后,大肆屠戮,三日之内丹夕国血流成河。桃青脸色越来越白,忐忑发颤,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声音里也带了一丝颤音:“画溪,要不然我们逃吧?逃去山林村野,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你绣绣帕子,我拿出去换钱也足以维生。”
  画溪双手交叠放于膝边,温声细语:“哪有那么简单?不说柔丹迎亲和大邯送亲的卫队,就算我们逃出去,苍茫草原,你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吗?你我不会骑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桃青从脚心开始生寒,寒意顷刻间漫卷全身。她隐约明白,她们看上去风光无限,却什么也由不得自己。
  就在这时,嬷嬷来喊桃青,柔丹那边的人要见公主的侍女。队伍再有三日便至柔丹国都,须告知公主柔丹风土人情和柔丹王的喜好憎恶。
  桃青没和柔丹侍卫接触过,只远远瞧过他们,个个须发虬髯,不修边幅,打眼望去便是不好相与的。
  离京之前,龙洢云给画溪灌了迷药,以免她早早醒来,中途脱逃。桃青日夜近身服侍画溪,林嬷嬷负责和柔丹那边交接。
  桃青气得不行,大邯是柔丹上国,以公主尚柔丹王,公主地位理当高于柔丹王,哪有公主女使去见柔丹使臣的道理?但如今柔丹势强,大邯朝不保夕,哪敢端上朝架势?
  桃青微敛眼眸,深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去见柔丹使者。就算他们是阎罗厉鬼,她也不得不见,眼下画溪自顾不暇,她必须坚强,至少不能拖后腿。
  今日来见她的亦是柔丹女使,柔丹女子比起大邯女子的柔美娇弱,更多几分爽朗大气。桃青略舒了口气,好歹不是见那些嗓门如铜锣的兵将。
  桃青认真听女使说柔丹各种风土人情,一一记下。
  回到驿站,诸宫娥正在廊外打双陆,喝酒赌钱,毫无规矩。桃青气得臭骂:“让你们伺候公主,你们就在这儿喝酒赌钱?还有没有规矩?”
  琴心闻言,呵了一声:“桃青,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当年我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你们公主看到我都要磕头行礼。你还真以为画溪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没准儿明儿大家就都得死,你冲我嚷嚷什么?”
  她声音极大,屋里的画溪也听见了。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桃青撸起袖子,正要上去打她,忽听画溪轻唤她:“桃青,进来吧。”
  琴心翻了个白眼:“你的公主叫你呢,快进去伺候她吧。”
  桃青剜了她一眼,背过身,抹了抹眼角湿意,推开房门。
  画溪除去衣饰,拥被坐在床上,双手环膝,长发垂下,人缩成小小的一团。桃青心酸难忍。
  画溪侧眸,抬眼望向桃青,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过来坐。桃青迟疑了下,如今两人身份有别,画溪努力扯出笑脸,说:“今晚,你陪我睡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可是……”
  画溪把手搭在桃青的手背上,开口说:“傻姑娘,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妹妹。这些年,我待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
  两人相视一笑,言尽于此,其他的便不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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