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山东》第27/69页


我不能看到章家人,只要看到姓章的任何人,我就作呕!天一落黑,我就把守铁撵到那几个光汉屋子里。当面对空荡荡的四壁,落寞的我就像生活在没有阳光和空气里,我一宿一宿地失眠。于是,我就开始了瞎溜达。

这是方圆十个村庄唯一一条通达县市的乡级公路,每天有两趟往返县市的大客车。记得一年前,我就是跟着守铁在这下的车,一晃,三百六十五天过去了,真的是今非昔比,物是人非呀!这个令我梦牵魂绕的地方,那个令我倾心的男人,如今,一切的一切,都黑白颠倒了!

清晨的太阳还没有露出笑脸,它的光辉却已映上了东方的天空,抹上一层绚丽的景色。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仔细观察它的色彩,望着它金光十色,熠熠生辉,我近乎绝望的心突地被染上一丝亮光。

而每当我跨出大门,章家男人们都虎视眈眈,我明白,他们既怕我寻短见,又怕我冷不丁的跳上车跑了,这样他们就人财两空了。所以,只要我一离开他们的视线,他们中便有一人跟踪我,被我撸下脸骂了两次后,他们再没敢重蹈覆辙。

冬季的清晨一片空寂,偶尔传来公鸡打鸣和麻雀唧唧喳喳的叫声,再就是万籁俱静了。

几天来,我总能看到有个男人,和我脚前脚后的,先不紧不慢地走,后就跑起来,哦,敢情是锻炼身体呀。是城里人吧,五官貌相俱不具备,说他是个农民吧,又说不通,自古以来农民就没有晨练的规矩。看他的穿着吧,不土也不洋,真分不出界限。

那天,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哎,你怎么每天站在这,风凉吗?”

我瞅了他一眼,没支声。

他摇着头又跑开了。

又过两天,他再次和我搭讪:“哎,你是章守铁的媳妇吧?”

我把眼睛睁大了点,看着他,既不点头也没摇头。

“你可能不认识我,可咱俩是一个村的,我叫丁天,一般不在村里,所以你不认识我。”

我心里嘀咕:什么人呀这是,我问你了吗?你顶天顶地的,该我什么事?”

“其实你应该认识我。”丁天往前靠了靠,“就是你结婚那天,记得不?”

马上的,我的脑子突地蹦出个一头卷发的大个子,鹤立鸡群般的站在人堆里。是他,新婚之夜我牢记的大个子。

我若有所悟样子,引起他的关切,“怎么,家庭不和?”

我白了他一眼。

“你别不服,全村人谁不知道你冤死了!”他又出乎意料地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是呀,到底该怎么办?尽管毫无头绪,尽管心里渴望有人给出个主意,但对眼前热心反常的陌生人,我保持三缄其口,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我这是丑中丑!

丁天却执着的不依不饶地:“你一个外来妹,在这也没个有点权势的亲戚,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说说吧,或许我能帮你点。”

我心松动了,是啊,一千斤的担子,两个人挑,那是什么分量?而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许真能帮我?想到这,我胸膛里堵了多日的石头落地了。我告诉他,我要去告他们一家。

丁天说:“我知道你要出气,要报仇,可是步骤不是这么个走法,为人做事要动心机。”

见我还处在朦胧状态,他进一步点播我:“你没学过珠算吗?这小算盘可得精着打。如果你真要和章家打仗闹火地打上官司了,那就是两败俱伤。你想想,就算你把他们都送进了大牢,而你也名声大臊了,又得不到多少实实惠惠的补偿,女人是物质动物,作为一个女人,难道你没有这种体会?”

真是人如其名啊,丁天,确实顶天!我一言不发地等着他说下去。

“当然,你也不能就此成为个怨妇,这辈子活埋在这场婚姻里。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把精力浪费在打官司上,不如换位思考,走个旁门左道。”丁天语气充斥着无边的意境,“你的遭遇,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得哆嗦两下子!但是,你这辈子总不能光去哆嗦了吧,你现在要学会处乱不惊,往长远打算。常言说,贫贱之家百事衰。何况,这世上的人根本就没有免检的,又有谁是真正没有罪过的?这就要求你去忍,人生不怕百个忍,人生只怕一不忍;不忍百福皆云消,一忍万祸皆灰烬。”

我心里顿时豁亮了:“丁大哥,还是你说得在理,那你就好人做到底,给我支一招吧。”

“支不支的先放一放,咱先把辈分修正一下。”丁天笑道,“全村我辈分最小,在章守铁面前,我是孙子。”

我被他逗乐了。

“咱农村规矩套套就是多,你说守铁才大我几岁呀,凭什么就当我爷爷了?你肯定也不能接受比你还大的孙子吧?”丁天调调而侃:“所以,咱俩还是以名道姓相称,你说行不?”

这个丁天。对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我突地有种依托的欲望,“行,那就谈谈你的见识吧。”

“也罢,那我就瞎咧咧几句。”他很夸张地吞了口吐沫,嘴唇皱起一道竖纹,眯缝着眼,压低嗓门,极其神秘地说:“都是一个村的,背地里乱咕唧人不好。老话说,烂人也有亮点,别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有闪光点呢。”

“就他们?”我差点失声大笑,一颗闪亮的金子竟能找不着媳妇?

“我知道你不信。”丁天一字一板地给我解释:“我可以破译给你听,先说章老爷子吧,别看他大字不识一个,但手头很巧,据说年轻时候在大连学过买卖,学的是修理技术,可后来硬是让老家给诓回来,非要他留在家里给老人养老送终。再说章老大,老黄牛似的,一年到头就知道埋头苦干,就是没主张;那么老二呢,这人要说起来很混,但心眼最活,大锅饭时期,就常偷着倒弄零花钱。八十年代初期,跑到东北淘过金,后又带药材回来,总之,他手头有点钱,之所以找不着媳妇,主要是他脾气太坏了;老三没什么大本事,但他非常喜欢钻研果树之类,你看他种的苹果全村有几个人赶得上他!至于老四,就不用我说了,你也吃他做的饭一年多了,他什么手艺你比我更清楚,要不咱村谁家办喜事都找他干吗。”

我思索着他的话,反问道:“如此说来,那他家何至于穷得连个媳妇都说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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