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弄昭华》第2/98页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混乱,张平的动作很快,一下子就聚集了青雀居里伺候的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毫不犹豫的就当院处罚起人来。
  言昭华表面虚弱,其实被子里的手指甲已经掐到了掌心肉里,强迫自己冷静,谢氏有意在她的院子里立威,她就是阻止也没有大用,反而会让谢氏对她产生防备,倒是可以趁此机会,看清这个院子里到底有几个是忠的。
  “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瞧你这虚弱样子,母亲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待会儿我让人去厨房里给你做最喜欢吃的红枣羹,快些将身子养好了,让我的漂亮闺女变回来。”
  说着这些亲昵的话,谢氏还伸手在言昭华的额头上摸了摸,慈母一般的行动与话语,若不是后来言昭华在她手上吃了不可挽回的大亏,她又怎么能相信,谢氏是个那般阴毒之人呢?
  不过做戏做全套,谢氏与她演温情,她也不介意和她演,反正最困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死过一回,对死亡已经没有了惧怕,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那么这一世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这些害她匪浅的人,这一回,她势必是要讨回一个说法的,不必急于一时。
  嘴角牵出微笑,仿若梨花映水般清新脱俗,这样的出色样貌让谢氏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冷,不过很快就恢复,站起身来,旁边的丫鬟立刻就过来替她整理衣裙,谢氏说道:“这几日你好生养着,我就不让二小姐过来扰你了,她听说你病了,比我还着急,若不是我拦着没让她过来,她是最心疼你的,要真过来了,瞧着你这憔悴的样子,估计到现在还在哭鼻子呢。”
  言昭华弱弱的点了点头,谢氏便带着人往门边走去,正好遇见揉着手板子的红渠,两人对了一眼,谢氏说道:“吃了教训,就聪明些,若是今后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你是初初入房的,我可都不会轻饶。”
  红渠低头称是:“奴婢知道了,今后奴婢必定尽心尽力伺候大小姐,再不敢出疏漏了。”
  谢氏听完这些才从左边的回廊往主院走去,看都没看一眼院中哀嚎一片的行刑场景。
 
  
   第三章
  
  张平在青雀居处置完人后,就在房外给言昭华复命,然后一干被打过的奴婢也跟在外面请罪磕头,言昭华对红渠拂了拂手,红渠便揉着手板心,往门口喊了一声:“都退了吧,大小姐要休息了。”
  外面零零散散的动静全都没有了,言昭华将红渠招来让她取来纸笔,写道:换被子。
  红渠看着言昭华写的字,有些为难,说道:“小姐这是要……”
  言昭华指了指纸,又写:昨夜汗湿了。
  红渠这下可撑不住了,脸色变道:“小姐知道的,奴婢……不认字儿。”
  言昭华当然知道红渠不认字,她从前该是谢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暗桩子,不是太重要的,只因为她会做毽子,踢毽子,初始才入了言昭华的眼,将她从灶房提拔到了院外伺候,谢氏也没想到放了那么多桩子,偏这个丫头在前侯夫人留下的那拨人中露了些眉目,谢氏前些年都在巩固自己侯夫人的地位,没空插手管青雀居的事情,如今地位稳固了,她还要搏贤名,前侯夫人虽然命不长,但府里府外提起言府的前当家主母,无一不是夸赞满意的,所以,谢氏要做的比前侯夫人好,当然不能有任何瑕疵和把柄被人抓住,就算想处置言昭华身边的人也得寻由头,有理由才行。
  红渠算是临危受命,没有受过多少训练,要不然谢氏怎么会让一个大字不识的人过来呢,只不过言昭华一日大似一日,的确是要有个人在身边看着才行,所以谢氏就将红渠以她的名义送到了言昭华跟前儿,起先实在房外伺候的,因为言昭华身边有染香和青竹在,红渠没法进房,再加上以前言昭华哪里知道她们的险恶用心,觉得和红渠很有缘分,对太太又信服,当时还曾为自己与太太看人的眼光相同而沾沾自喜过呢,红渠说话风趣,又会做毽子等一些小玩意儿,时间一长,言昭华就被红渠给骗了过去,一段时间后,青竹不知怎的就犯了错,太太插手,让红渠做了她房里的一等丫鬟。
  言昭华想了想后,在纸上画了一根竹子,给红渠看了看,红渠这下是明白了,却心有不甘,故意装傻道:“这……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奴婢……”
  她就是顶替的青竹进来房里伺候的,自然是不希望言昭华把青竹给叫回来,言昭华将纸笔一扔,也不和她废话,在床框上重重拍了两下,以示愤怒,又将写字的纸丢到红渠身上,红渠这才有些惧怕,犹豫了会儿后,才行礼走了出去,嘟着嘴去到青雀居的杂物间,将刚刚挨了三棒子的青竹给喊到了房里。
  青竹进了房,看见言昭华就跪到了床前,她和染香一样,都是从小伺候言昭华的,比言昭华大一岁,染香秀气,青竹英气,她们两个是言昭华的生母谢薇安排在言昭华身边的,从小也跟着她一起读书,不说诗词歌赋,但琴棋书画也都略通一二,不是红渠这种杂牌军可以比拟的,青竹先前是进不来,如今进来了,似乎也豁出去了,红了眼睛,就对言昭华磕头说道:“求小姐恕了染香的错,奴婢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小姐的恩情,染香给打了十大板子,如今还被关了起来,说是两天不给吃喝,她先前裤子都红了,定是伤的很重,若是两天无人搭理,也不知能不能撑过来,求小姐开恩,求小姐开恩啊。”
  青竹被打发到杂物间有些时间,不过毕竟是从小伺候言昭华的,十几年的情分在那里,她知道言昭华心软,只是受人迷惑,定不是真的要把她们赶尽杀绝,所以才敢拼命给染香求一条生路。
  言昭华心中愧疚,染香和青竹会遭罪,全都是因为她的蠢,以至于让这两个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上一世过的那样凄惨,抬手对青竹招了招手,红渠在床前似乎想拦着,却被言昭华一记眼神给吓住了,红渠心里犯嘀咕,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模样看着分毫未变,还是那副娇娇弱弱,楚楚可怜的模样,可偏就这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吓人了呢,被她瞥一眼,似乎自己的心肝脾肺都给她看个分明似的。
  青竹赶紧跪爬到了言昭华的床前,言昭华对她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用一旁的纸笔写道:让张平把染香放出,找林大夫诊治,让染香好生休养,伤好了还回来伺候。
  青竹看了言昭华写的字,欣喜若狂,刚刚站起来的她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给言昭华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红渠在一旁见了有些担忧,生怕言昭华三言两语就把青竹召回来,问道:“哟,小姐赏了什么,怎的青竹这般高兴?”
  青竹起身对红渠说道:“小姐让我去传话,将染香放出来。”
  红渠听了,心里稍微定了定,幸好小姐不是召回青竹,走到言昭华身边,小声的贴近她,这也是红渠的小心思,这样和大小姐说话,大小姐觉得亲近,旁人也觉得她和大小姐亲近,红渠一直是这么用的,没想到今日再次失败了。
  言昭华推了推红渠,让她站直了说话,红渠的神情有些尴尬,言昭华没等她说话,就将先前写给红渠的纸递给了青竹,青竹看了看,就对红渠说道:“小姐想换床被褥,说是昨天晚上汗湿了。”
  红渠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又对言昭华埋怨,这点小事,就是比划比划她也能明白,做什么写字呢,不是成心欺辱她不识字儿嘛。
  青竹要去传话,红渠也是不会把换被子这样的事情让给青竹来做的,懂了意思,做起来也就快了,言昭华一直默默的待在一边看着,没有多余的动作,红渠喊了小丫鬟进来一起替她换好了床褥,请裹着貂绒皮氅的言昭华上、床,言昭华上去之后,觉得鼻尖那种熟悉的香气依旧若隐若现,不动声色的将被子盖好。
  青竹进来复命,告诉言昭华等染香已经被送回了房间,林大夫也去诊治了,青竹说完之后,就抬头看了一眼言昭华,两人正好对上眼神,言昭华就对她招招手,然后拍了拍床沿,又对红渠挥了挥手,意思就是青竹留下,红渠退下,红渠这下忍不住了,对言昭华说道:“小姐,这样不合规矩吧。青竹……已经去了杂物间,再回来伺候小姐,这恐怕……”
  言昭华扫了一眼红渠,点点头,用笔写道:你去杂物间传话,就说我借青竹用几日。
  她也不直接说让青竹回来,也不说借了什么时候还,总之,就是让红渠听了青竹的传述后,心里十分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心里实在没底,不知道这位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是想把青竹换回来,还是只想让青竹留下认认字儿,毕竟小姐如今说不了话,总不能靠打哑谜来猜意思吧。
  不管怎么样,言昭华发话之后,红渠也没有反抗的份,她出去之后,言昭华并没有和青竹说话,直接躺下,却是不把身上的大氅除去,将之贴身盖着,隔绝了她与被子的直接接触,青竹也觉得小姐生死关走一遭后似乎长大了不少,见小姐无意和她说话,她也不敢多问,便在一旁尽职的守着了。
  言昭华是真的累了,高烧过后整个身子都虚脱了,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间就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就睡了足足两天。
  两天之后,身子才渐渐好转,胃口也大了一些,喉咙的疼痛稍稍缓解,因为知道这一回的病会让她喉咙不舒服好长时间,言昭华这两日就没有强行开过口,所有事情全都靠写来完成,就算不舒服也坚持服用对喉咙好的药,这般静养几日之后,喉咙终于不疼了,话也能说些,回想上一世,她没法静心,强行说了不少,以至于让喉咙两个月都没发出声音来。
  在房里闷了好些天,言昭华也将自己的心绪整理好,终于决定走出房门,正式面对这个世界。
  青雀居还是那个青雀居,承载着她童年的美好回忆,只可惜,这份美好没有坚持太长时间,十三岁过后,生活在这里的日子,对后来的她来说,简直就是恶梦。
  穿过了回廊,来到青雀居里别有洞天的梅园之中,前几日的雪还没有化干净,屋脊上还残留了些,青竹搀扶着言昭华,说道:“小姐,天儿凉,咱们看一会儿就回去吧,身子才刚好些呢。”
  言昭华点了点头,率先走上了八角凉亭的石阶,青竹立刻吩咐后面的小丫鬟先行上亭子铺绒垫子,言昭华走上去之后,垫子就已经铺就好了,言昭华心中甚慰,她当年怎么会被红渠给骗了,将两个这样贴心的小丫鬟给送走呢?
  坐在亭子里看着白梅在酷寒之中盛开,言昭华的思绪又不由自主的飘了出去,正回想前世失神的时候,一道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姐姐身子可大愈了?”
  回首一看,不是言昭宁又是谁呢?
  言昭宁是谢氏的女儿,生的美艳动人,不过十岁的年纪,就颇有一番艳若桃李的架势,眉眼五官肖似谢氏,言昭华和言昭宁这两姐妹各有千秋,言昭华清雅,言昭宁艳丽,不过都是世间罕见的美貌佳人,上一世的两人在外并称为长宁双姝。
  言昭华病中,言昭宁虽不曾过来探望,却是每天都派人来问言昭华的病情,并送些解闷的玩意儿来,今日得知言昭华身子好些,言昭宁赶忙就过来了。
 
  
   第四章
  
  言昭宁穿着一身石榴红绣折枝堆花襦裙,月白色暗蝶纹的领口和束腰,梳着花髻,花髻上插着一支纯金打造的飞燕簪,惟妙惟肖,耳朵上缀着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珰,神采奕奕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在前的一位,正是言府小公子言书彦,他是谢氏的儿子,比言昭宁小一岁,而一直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言府二公子言瑞谦,言昭华同母同父的嫡亲弟弟。
  平安的生下言昭宁和言书彦这两个健康的孩子,也算是谢氏比较得意的一件事了,毕竟她和言昭华的母亲谢薇同样的状况,都是接连生孩子,可偏偏谢薇命丧黄泉,没挺过来,她却长命好好的活到现在。
  “姐姐。”
  两道喊声拉回了言昭华的思绪,言昭宁和言书彦就已经坐到了她面前,言瑞谦却是不靠近,独自站在亭子下的一株白梅树下看花。
  言昭宁说道:“听说姐姐生病了,我和彦弟都担心,这不今儿我过来,他也吵着要过来,书也不念了,更是顾不上先生罚不罚了。”见言昭华的目光落在言瑞谦的身上,言昭宁又说道:“哦,二哥哥是我们来青雀居的路上遇见的,他正要去书房,被我们给拉了过来。”
  言昭宁这句话就是要告诉言昭华,言瑞谦才不是想来看她,只不过是顺道被他们拉了过来罢了。
  言昭华没有说话,对于这个弟弟她更多的是愧疚,瑞谦的性格太闷,并且不善于表达,以至于从前她对他并不好,更多的时候是厌恶的,觉得他这个亲弟弟还没有别人对她好,说话冷冷冰冰,看人诡诡异异,总之就是不讨喜,所以言昭华一直都对他十分忽略,可是当她上一世落魄之后,称得上真心对她好的也就只有这个弟弟了,当时他已经被谢氏害的逐出了家门,在外自立门户,日子也不算好过,可饶是如此,他还三不五时的给她送些东西和银钱,她弥留之际,他更是不远万里赶回了京城,只为最后见她一面。
  言昭宁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言书彦,两人对了个眼神,言书彦才将手里的一只礼盒放在了桌上,对言昭华笑了笑,说道:“大姐,这是我和二姐准备的礼物,是从回春堂买的一株五十年的人参,可珍贵了。”
  言昭华看了一眼言书彦打开的盒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欣喜,只是淡淡笑着说道:“有劳三妹和四弟了,不过是个小伤寒罢了,不值得这么好的药。”
  言书彦自来熟的凑到了言昭华身边,天真憨厚的说道:“才不是不值得,在书彦心中没什么比大姐姐的康健更重要的了。”也就是这个‘憨厚’的弟弟,在她上门找谢氏说理的时候,亲自动手将她打个半死,压着她的头浸到莲花缸里,差点淹死她,最后还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后门一脚踢了出去。
  言昭华自嘲一笑,从桌上拿了两只果子递给了言书彦,然后就对梅花树下的言瑞谦喊道:“谦弟来了何不上来坐?”
  言瑞谦讶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冷冷清清,冰冰凉凉,可是看在言昭华眼中,却是那样熟悉,那样感动……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纤薄好看的嘴唇动了动,目光在言书彦和言昭宁送的礼盒上流连了一会儿,然后才淡淡的摇了摇头,对言昭华拱手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裹着披风转身离开了。言昭华站起来想追,却明白这个时候追上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谦弟从小都生活在被忽略无视还有……被嫌弃的目光中,因为大家都知道,前侯夫人谢薇就是因为生他才难产死的,所以在言家或谢家,谁都没有给过他好脸看,这才养成了他越来越孤僻和自卑的性格,想着从前的自己也是造就谦弟这性格的主要原因,言昭华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悔恨。
  “二哥哥总是这样对姐姐冷冷冰冰的,跟咱们也是格格不入,唉,怎么说你们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不该如此呀!”
  言昭宁一边吃点心,一边在言昭华面前告了言瑞谦一个刁状,言昭华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没有说话,言昭宁也在打量言昭华,印象中,大姐还从来没有对她这样冷淡过呢。不过,言昭宁也不是那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性格,言昭华不和她多说话,她也懒得多说,过来看言昭华,不过就是受母亲的意思罢了,并不是真的有多么担心她的病情。
  对言昭宁来说,言昭华虽是嫡长女,可长宁候夫人毕竟是她言昭宁的母亲,言昭华是嫡长女,可是外人谁把她当嫡长女看待了?处处巴结的还不是她这个嫡女,言昭华要是聪明,就该看清形势,放下自己嫡长女的身段,好好跟他们搞好关系,说不定今后她还愿意拉拔她,若是不好的话,反正母亲也不会让她今后好过就是了,所以,言昭宁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刻意讨好言昭华,不过因为下个月是定国公老夫人,也就是她们的外祖母生辰,若到时候谢家那些姑婆问起言昭华的病,她一问三不知的话,未免太过薄情,母亲这才让她和弟弟带着礼物过来探望的。
  “对了,下个月外祖母生辰,姐姐可想好了要送些什么呀?”言昭宁忽然又问道。
  言昭华一时有些愣,下个月是定国公府老夫人,也就是她们的外祖母柳氏的生辰,幸好昨日青竹和她絮叨府里之事时说到过这件事,毕竟对于如今的言昭华而言,外祖母柳氏的五十生辰太过久远,哪里还记得,如今听言昭宁提起,反问道:“我还没想好,二妹妹你呢?”
  言昭宁忽然奇怪的笑了,说道:“大姐就别瞒我了,我上回来你这儿全都看见了,你给外祖母绣了四幅春夏秋冬另加一幅五女拜寿的围屏,如今还不和我说,是想给外祖母一个惊喜,将其他人送的礼给比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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