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娘归录》第2/398页


  “姑娘。”孙妈妈不理会玲珑,径直走到屋内靠窗的榻前。
  榻上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小几,几旁靠着一个肤色皙白,大眼柳眉,柔弱安静的女子。
  “姑娘。”见女子纹丝不动,孙妈妈以为余念娘又听不见了,只得向前靠近,耐心的再次喊道:“姑娘。”
  余念娘抬起头,长长睫毛扇动,眼睑撩起,露出一双目若星河的美眸,闪闪发亮,像宝石般吸人眼球。粉红的双唇像桃花瓣一样漂亮粉嫩,一管立的鼻子使整个五官更加形象立体起来。
  她朝孙妈妈抿嘴微微笑。整间屋子都因为这娴静美好的笑容亮了起来。
  孙妈妈暗叹一口气,若是姑娘没病多好啊。
  面上已经开始喜气洋洋的道:“既然舅老爷已经派人来接姑娘了,不如我们就去太原府吧。虽然说是寄人篱下,但总比在这里强吧。”就算没有突厥军进犯,依她和玲珑两个弱仆怎么护姑娘安全,姑娘早晚也会被人欺了去。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亲戚,他总不会太亏待了姑娘。”她们靠着老爷留下的银钱节省度,已经是一不如一了。如此,还不如去投靠舅老爷。
  “这突厥大军还没有攻过来,孙妈妈你急什么呢!”玲珑看眼坐在榻上,已经重新将目光转回到书上的姑娘,满不在乎的说。
  “你懂什么。”孙妈妈瞪眼玲珑:“等突厥大军到伊州就来不及了。”
  玲珑撇撇嘴,不以为然,她家姑娘都没说话,那突厥大军怎么可能突然就到伊州,姑娘不说话,那就代表现在没有危险。
  她走到门口朝外望去,紧闭的院门静静无声,不由“咦”了一声,问孙妈妈:“那管事呢?”
  “说是府里还有事,等着回去复命。”孙妈妈道。
  “什么,走了?”玲珑喊道,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道:“既然是舅老爷派来接姑娘的,怎么能自个儿先走了?”下头办事的都这态度,更不知太原府的舅老爷是啥意思了。
  她朝着门外啐了一口:“我呸。还有钱人家的管事呢!进屋连头也没给姑娘磕一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这哪里诚心来接姑娘的,我看是另有所图。”
  “在姑娘面前瞧你这什么样子!”孙妈妈板起脸喝斥玲珑。
  余家现在是落破了,但是余念娘四岁之前,余府还是庭院深深,仆妇环绕。所以,余念娘从小诗书礼教一样不少。孙妈妈是余家老仆,对余家也是忠家耿耿,就算余家败落了,她依然想要余念娘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一样,自然边的下人不能太过粗鄙。
  玲珑从被买进府就知道这一点,她自知失礼,偷偷瞥了眼低头看书的余念娘,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说。
  “姑娘。”余念娘不示下,孙妈妈只得耐心又喊道。
  余念娘放下书,看向孙妈妈。
  主仆十几年,有时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其意。
  孙妈妈神色尴尬的点头:“的确走了。”复又多余的解释:“现在兵荒马乱的,可能府里真有事。”
  说完她自个儿都不相信,太原府离着庭州十万八千里呢!
  余念娘垂下眼眸。
  孙妈妈看着一阵心疼。
  自从老爷离开,余家变故,姑娘的生活亦是一不如一,现今手中银两捉襟见拙。好不容易等来舅老爷,没想却是这个态度。从前活泼开朗的姑娘早不见了,特别是这几年越发懂事后,姑娘整愁眉苦脸,每次出去回来都要大发一通脾气,人变得捉摸不定起来,连她也常被姑娘训斥。
  不过自从两年前姑娘无缘无故病倒,好了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一样的不说话,给人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到底是什么感觉孙妈妈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现在的姑娘更容易让人亲近,更有主意,脾气也变好了,有些事竟想得比她还周到细心。
  她和玲珑都喜欢现在的姑娘。
  孙妈妈和玲珑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余念娘。
  片刻后,余念娘抬头,漆黑的眼眸依然清亮有神,神色丝毫没有变化,道:“走。”
  孙妈妈心中大石落下,脸上立刻有了笑意:“奴婢就知道姑娘是个通透的。”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事得快,奴婢现在就去好好收拾收拾……”
  余念娘微笑看着孙妈妈出了屋子,收回目光重新靠回几边,继续看书。
  “姑娘。”玲珑看眼余念娘手中的书,是余老爷子留下的药书,这药书里的内容余念娘早些年就能全背下来了,也不知道姑娘整拿着看啥。她凑过去悄悄道:“姑娘,咱们真要离开伊州去投靠舅老爷?”
  余念娘捧着书看得认真。
  “可是,这之前也没听你提过有这意思啊?那以后孙妈妈做的衣服就不能再卖到伊州的成衣铺了。”
  家中没有收入,老爷留下的银子已经不多,平就靠着孙妈妈帮着别人做衣服有个嚼用。
  “诶,太原府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去哪找买家呢?”现在银子对她们来说是个大事。
  “咦,不对呀,咱们不是住舅老爷家吗,他怎么可能不管咱们。”
  “呵呵,对,那咱们以后就不用再自个儿做针线拿出去卖了……可是,瞧儿今儿这付府来的管事,也不知道舅老爷是个啥态度……”
  玲珑自言自语,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


第03章 想下多久就下多久
  余念娘对太原府的态度并不关心,她放下书,下榻趿鞋。
  珑玲忙上前,蹲下替余念娘将鞋穿好。
  伊州的天气总是凉的很快,夕阳斜下,晚风徐徐,站在院子里竟有了一种凉爽之感,枯黄的杏叶落了满地,被吹散在小院的每个角落。
  随着突厥大军越来越近的消息,伊州城内从喧嚣变得越来越安静,以前站在小院内都可以听到街道外面小贩响亮的叫卖声。如今走在街道上都难见几个行人,只有那寥寥无几的店铺开着店门。
  几十万老百姓的伊州城,人突然像少了大半!无声中透着压抑,沉闷,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心慌恐惧。
  余念娘抬头望了一眼沉的天,缓缓走向院门。跟在后的玲珑机灵的赶在她打开院门之前先将门打开。
  余家的小院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门外两棵银杏树,落了一地的树叶,将这个独门小院显得荒漠不起眼。
  这条小巷子里只有两户人家,一户余家,还有一户王姓人家。王家住着一对中年夫妻,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尚属弱冠之年。王婆子口舌玲利,说笑,天天走门窜户,就近几条街道的人没有谁不认识她。
  看见余念娘带着丫环出来,正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王婆子脸上立刻有了笑意。脚跨出两步,离着余念娘还有一段距离就招呼她:“余姑娘这是要出去啊?”
  余念娘朝她微微笑。
  左邻右舍十来年,就算余念娘不常出门,王婆娘也对她熟悉得很。见她如此,便知算是应了自己。
  余念娘今穿了一件粉色比甲,衬着皙白的脸更加俏丽三分,皮肤水嫩得像熟透的蜜桃似的。
  王婆子看着就喜欢,脸上笑容又大了一些,夸余念娘:“长得端正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啥都好看。余姑娘你这脸是抹了啥,皮肤咋能这么白呢?不像我家大丫头,只要多晒两个头,人眼见的变黑。抹了香粉还好,若是素着脸,离那黑脸包公也不远呢!”
  这是夸人还是讽刺人呢?不是拐着弯说她家姑娘靠着抹了东西人才这么漂亮嘛!
  玲珑看着王婆子,脸一板,毫不留的讥讽王婆子:“王大娘,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没有颜色难妆扮!咱们家姑娘本来就这么漂亮,平连蜜膏都不抹,涂什么香粉!”
  王婆子被噎了下,半响没话说,心里有气,一想到还有事要找余念娘,又生生将这口气吞了下去,急匆匆追上余念娘两人。
  “余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我老婆子不会说话,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王婆子赔笑道。
  “诶,王大娘,你这话可又说错了。”玲珑挡在王婆子面前道:“这四邻八坊的,只要认识咱家姑娘的,谁不说咱们姑娘是个好说话,她可没说你什么,你别啥事都往姑娘上推。刚才的话是我说的,你有气冲我撒便是。别一口一个别跟你一般见识,这不存心往姑娘上泼脏水吗?”
  话说得是正理儿,可王婆子听着不是个味儿啊,她哪有要往余念娘上泼脏水,只不过想借此跟她多说两句话。要怪只能怪这丫头牙尖嘴利,嘴上从来不饶人。
  好在她要找的人不是这丫头,王婆子把心头的不爽快抛开,腆着脸转到余念娘面前,赔笑道:“余姑娘,我心直口快,不会说话,你别生气。”马上又向玲珑赔礼:“玲珑姑娘,你是知道我这老婆子,就是嘴快,其实无心,咱们邻坊十来年了,你们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再说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多个朋友多条路。”
  玲珑嗤笑一声。
  王婆子顿时脸色通红。
  好在此时余念娘收回目光,看着王婆子微微一笑。
  王婆子脸色立刻好看许多,心头松了一口气,不理会站在一旁臭着脸的丫环,只笑着跟余念娘说话。
  余念娘神色淡然的听王婆子说,也不急着走。几句闲话之后,王婆子看眼头顶沉的天,才一脸正色的问余念娘:“余姑娘,依你看,这两是否有雨?”
  “有。”余念娘道。
  这答案在王婆子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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