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26/398页



到午后,日头偏南正旺,夏枝乘机把柜里的棉被都拿出来晒,春草搬来张杌子就坐到大门边,继续昨天晚上没做完的绣活。巧玉跟美玉拿了点东西去柳姨娘那里代丁姀回礼去了,都不在抱厦。等夏枝把棉被都挂到院子里,院门外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令她起疑,方想拉开条门缝看看是谁,“咣当”一声院门就被推开,张妈妈领着四个粗使婆子抬来副肩典心急燎火地进来,直往抱厦冲去。

夏枝猛一凌,疾步追上:“张妈妈什么事情这么急?”

张妈妈回眸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快伺候八小姐穿衣服。”说着又往前头走了一连串。

夏枝只好紧追到前头带路。

春草正翘二郎腿哼姑苏小曲儿绣块罗绢,乍然看到张妈妈怒气冲冲地过来,吓得噌起身,丢开藤编绣盘去迎:“出了什么事情吗张妈妈?八小姐正午睡呢……”

话还未完,张妈妈撩开胳膊就甩了她一个大嘴巴:“这屋里就光你一个人会说话了是不么?那些话亏得没让二太太计较起来,否则连累八小姐不说,就连三太太都保不住你。”说罢把她撂下,径自冲进了屋,“巧玉美玉,你们出来。”

春草被这耳刮子掴地整个脑袋都膨胀地火辣辣的,傻了一般戳在门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触了哪门子的霉头。

夏枝看都不敢看春草,慌忙进去回禀:“张妈妈,美玉巧玉去柳姨娘处了……”

“这还了得,三太太一不在,你们各行其事,都不把八小姐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八小姐现在卧床不能动弹,她们自家屋门不看,跑她娘的那头去做什么?难道八小姐还不够她们伺候的,偏生还去殷勤人家的主子不成?”张妈妈气得几乎暴走。

夏枝不敢搭话,伸手撩起珠帘。

张妈妈的气还没撒完,又指着夏枝阴阳怪气说一通:“夏枝啊,你是这里头最有年纪的了,怎么也是这德行?三太太还指望你能调教好那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将来也许还能有个好着落。你也是看到那晚秋意的下场的,妈妈劝你做人还是要识时务一些。”

夏枝浑身激灵,抬起头显得茫然。

丁姀的声音不愠不怒地恰时传出来,因为里头还隔了道软帘,显得有些轻柔模糊,说道:“谁在外头吵吵嚷嚷的,让人连睡个觉都不安生。”

张妈妈嘘声,变脸一般堆起笑,就从珠帘里钻进去,边高声回禀:“哎呀,八小姐……是奴婢呢,教训几个下人,倒把八小姐您给惊醒了。”后面一溜婆子也随着张妈妈进去。

夏枝慢慢跟上,到起卧室时,见张妈妈已经站在了丁姀床头,丁姀正说道:“……怪不了她们,是我把她们撵出去别打扰我睡觉的。况且我也没什么大病,躺个几天就能下地了,害妈妈白生一场气,我代她们几个向妈妈赔不是。”

张妈妈有了面子,自然不死撑着了,赔笑道:“哪里是小姐的错了呢。嗨……咱不说这个了。八小姐,赵大太太一定得让您过去呢……”

“嗯?”丁姀可不糊涂,若是赵大太太要她过去的话,自然不会用到张妈妈来请人,一定是母亲见丁婠过去,而自己却没跟着去,性子急上来就拣了个空子让张妈妈回来找她了。她吁了口气,终究无奈地一笑,“这么的,那你们可得护好我的屁股了。”

见丁姀松口答应,张妈妈喜上眉梢,忙不迭点头,让婆子们动手把丁姀移到肩典上,又盖好团花锦被。

夏枝愕然,让开到一旁默默看着丁姀。

丁姀仰起脸问张妈妈:“怎么就我一个人去?我生来也没大见过这种场面,有点心怯,妈妈让个人陪我一起去吧。”

张妈妈对夏枝努上一眼,夏枝会意,踏前几步跟到肩典一侧,一伙人就出了如意堂,往二房的忠善堂去了。

在穿堂时,张妈妈就小声告诫丁姀:“八小姐,大家闺秀的,‘屁股屁股’可不能随口说出来。赵大太太是名门闺秀,舒公家重教养,赵大太太不喜欢粗鄙的人。”言下之意是告诉她,赵大太太如果真是来亲自觅儿媳妇的话,自然会以舒国公府的标准选的。若不投其所好,只会与这大好机会失之交臂,切莫为了一个“屁股”失去个“贵妇”。

俗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丁姀虽然两世为人都还未尝过婆媳大战三百回的味道,但也知道自古婆媳就是摆在夫妻间的一道最大问题。试问焦仲卿与刘兰芝为什么孔雀东南飞?还不是婆媳问题?作为婆婆,当然是希望找个肯对她做低伏小,手腕力度又够持家的媳妇了。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然会想到丁家来。

不过话里话外大家也只是各自在心里这么想想的,赵大太太的心思却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究竟是怎么样的,谁知道呢?若她只是兴起来亲家这里走一趟,丁家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难道丁家的女儿们非嫁上个豪门不可了么?

她还一直以为二太太是不想让她见丁妘,原来她早就知道赵大太太也过来,所以才挖空心思地变相阻挠。若丁家成笑话的话,二太太岂不是这个笑话里的主打笑话了么?

兀自莞尔一声笑,张妈妈不悦丁姀这看笑话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姐,三太太把你接回家不易啊……”

丁姀只得敛住笑,正经地问:“张妈妈,若不叫屁股的话,该叫什么?”

张妈妈抽气瞪她:“小姐,叫臀,叫臀,您干嘛非得说那地方呢?”

丁姀忍住笑,斜眼看到夏枝捂住嘴巴浑身颤个不停。

第20章 舒七爷

说话间就已到了忠善堂的院门前,一道考究的蛮子门,门楣上四颗大而齐整的门簪,鲜亮的明黄色漆面与门面上的大红漆、墨绿框轴形成了一道视觉突兀,让丁姀刹那间就真的心畏起来。

她能感觉到张妈妈的紧张担忧,毕竟是去见一个能主宰自己后半生命运的人,谈何能谈笑风生呢?

婆子们小心跨过石砌门槛,把肩典顶地分外平稳。丁姀被抬着得以近距离看清门上的油漆,不禁感慨。想想如意堂的那扇小如意门,连房屋这种死东西都能把人分列成三六九等,更别说人的眼光了。

穿过蛮子门,丁姀的心就真正静了下来。两旁碧绿油柱的抄手游廊严整,两侧各开仪门,望过去可见分别是花园以及屋宇檐角,三五个下人各自走动,手里或有拿着什么,或没有。眼前情景怎么都无法跟如意堂的联系起来。她想起出来前夏枝晒在院子里的被子,就觉得这若搁到忠善堂来,好像是给这里贴了偌大几块狗皮膏药。

正前方五间桶瓦泥鳅背的正屋大房,隔窗的透明玻璃反射道道日光,明晃晃间时不时响起几阵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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