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忆做了时间的嫁衣》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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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记忆做了时间的嫁衣

《一》

越来越觉得一个人的记忆,就像是少女的嫁衣。当着上红装的那一刻,有喜悦,也有悲伤。随着流逝的时光,那身红装,终会是最值得回味、回忆、铭记的美丽,永远是那么的珍贵。
或许,我是从大山里来的孩子,因此我的记忆,最淳朴,最深刻,最值钱的便也就是山水情,乡亲谊。

我还记得,我见过大清朝灭亡之后留有长辫子的人――我太姥爷,姥姥的老父亲。更确切的说,第一次见他老人家时,他端端正正的在舅爷家那间古老、幽深、黑不溜秋、却又充满着温暖的窑洞里的土炕上,盘腿坐着。姥姥在给精心的梳理着辫子,然后把那根长长的,黝黑的发亮的麻花大辫子,绕着太姥爷的脖子缠了整整两圈,那年我三岁多一点;第二次见到他老人家时,是放在枣红色大方桌上的那一张黑白照片,那一年,是太姥爷的白天纸。晚上姥姥领着我,拿着一把彩色的纸伞――送给太姥爷在那边用的。那时姥姥的堂侄儿是拉客的司机,时风农运车上搭着彩条布,晚上顺路将我们外祖孙两接了过去。
姥姥姓樊,在今彭阳县古城镇沟口村,村子里进去,几乎全是姓樊的,至今樊家还是一个大户。只是由于搬迁,所以也就零散了。那个村子叫“细沟”,后来在我潜意识里,我是这样理解的:是不是因为那条路是已经干枯了好些年的小河,现在全是沙石路,且路又窄又深,所以叫做“细沟”呢?当然,这只是我根据字面自己理解的。沟里面一般不通车,除非有私家车出入。所以,每次去舅爷家时,从沟口走到家里,就得走上四五十分钟。沟里面的人口分布,也挺有趣的。沟口大多都是一些回族,还有几家是我奶奶娘家的人;中间很长一段路是没有多少人的,记忆中有那么几家是在那条小土路的边缘上,最多也就是四五家。再往里边走,零星的能够看到半山腰上有人家分布,都是一家一家的,可以说,那是樊家的“地界”了,再走上十来分钟,就到樊家的“心脏”部位了,也就到舅爷家了。再往里,就没有人家了。
那个沟中间无人的那段路,山高路远,挺阴森恐怖的,一个人不敢走大路,一来是孤单,路远,二来是那山顶上有狼,它们神出鬼没的,时不时的出来吼叫。不过,声音我曾听到过,但具体有没有狼,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走那条弯曲的小土路的话,可以节省点时间,也是比较安全的。近几年,随着交通的方便,我们进沟时,都选择走大路,骑摩托车或是开车。那时不知道是怎么走的,现在只要提起走路,老少都怕,都嫌山高路远。
这个沟里,种满了我童年太多的记忆与乐趣。
我一直是姥姥的心肝宝贝,也是她甩不掉的尾巴。不管她走到那里,我都屁颠屁颠的跟着,因此也就有了感恩与故事。
姥姥只有一个弟弟,便是舅爷。姐疼第爱,老姊妹两个,一年除了过节,来往的次数还是很多的,虽然隔着县。
记忆发芽的时节,便也就是在几位老人间走动与疼爱中进行的。
每年夏季收割麦子时节,我跟姥姥去舅爷家,一玩就是一半个月。有时是我跟姥姥去,而她先回来,我玩够了,玩腻了,就哭着喊着闹腾着回家。
百年的老柳树,冬秋季节,枝干枯萎,夏春之际,又是一把层叠的、喷泉式的遮阴伞,离舅爷家,也还有一二里路呢。
等到大人们出去割麦子时,我们七个孩子――二姑舅爸家的三个孩子,三姑舅爸家的三个孩子,和我,我们就在大柳树下面过家家,上学堂;或是在河沙上,堆砌各种各样的图形;或是脱了鞋子,在毒热的阳光炙烤下,站在沙石上比毅力。或是在二姑舅爸家的果园里,摘果子吃,香蕉梨,苹果,桑杏子,还有麻核杏子,总之是见到什么就摘什么,绿的能够酸倒牙的东西,咬一口,紧皱眉头,然后看看没有大人,就隔墙扔过去,再找稍微成熟的,红的来解馋。最最高兴地,便是和他们一起去饮驴、骡子。饮牲口的泉水,还在深沟里面,来回也得三四十分钟吧。吆喝上其他的孩子,我们一大群人去饮牲口。男孩子总是勇敢,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骑在驴,或是骡子背上,一抽打牲口,就飞奔起来,只剩下我们几个小女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跟着牲口的屁股跑。
舅奶奶也是一个平易近人、对我疼爱有加的老人。最喜欢吃她做的浆水面。每次做浆水的时候,我们老少齐出发,就爬到半山坡寻找山丹丹花儿,采摘回来,洗干净,晒干,对于我们几个,剩下的就是等着吃了。
我们去的时候,是乘坐时风农运车去的,当年的车费是一块五毛钱,而在我一个人留在舅爷家玩的期间,回来的时候,都是二舅爸或者三舅爸,用大梁自行车,兄弟两换着载我回家,那段路走起来其实是很费劲、漫长的。尤其是到我们开城镇开城梁的那段路,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一路上,每遇到一个坡,舅爸就下来,推着我继续走,实在累了,就让我下来走两步路,一到平处,就赶紧把我抱上自行车,怕累着我。
依稀记得两位慈祥和蔼的老奶奶对我的疼爱与关心。如果是在舅奶奶家,我和三姑舅爸家的表妹,就各自守着各自的奶奶睡觉。我们两个小女孩在中间,熄灭灯后,就开始“大战”了。把脚一个伸进一个的被窝,就乱踹,有时候踢到大人,她两就一边笑一边把我俩拉开,尔后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她们的腿,把我俩的小腿给卡住,控制住;于是我们又开始胳膊战,总之不到累的没力气了,我们是不会消停的。要是在姥姥家,表妹一般是不被领过来玩的,因为她是家里的老大,要帮助舅妈干零碎的活儿。那么晚上,我就是她们的宠物与开心果了。我承认,我一直是个淘气的孩子。晚上睡觉时,特能闹腾,尤其是在有客人的时候,常常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就没有把握了。说实话,我是怕姥爷的。倒不是怕他打骂,而是怕他给我来“老马铡草”――就是把我按着趴在炕上,然后一手按着我的脖颈,一手把我双腿往上掰,直到脚后跟挨着我的后背。这不是惩罚,而是我和姥爷之间一种特殊的游戏而已。稍微一疼,我就大喊大叫,他就笑着问:“你告饶不告饶?在淘气胡整吗?”我一个劲的求饶,他才笑盈盈的松开手。等不疼了,我又开始折腾,他也很无奈。只能装着假睡。幸好,姥爷的耳朵不是很好,所以我晚上玩的时候,会尽量动静小一点,让他不能及时发觉。
他早早的就睡了,那姐妹俩就闲聊。我睡在她们中间,就挖空心思的想,该怎么玩呢?有时候用她们的方头巾,把自己的枕头包裹起来,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哄着玩;有时候睡下,不想枕枕头,就让她们也睡下,然后把她们的胳膊拉来并拢,我再睡在上面,一会儿在这个腋窝挠挠,一会儿在那个腋窝挠挠,总之就是不想让她们睡的安稳舒适。有时候,姥姥也会发火,阴沉着脸,就对我说:“你在胡折腾,信不信我把你撇到院子里去,让叫花子领着去呢?”舅奶奶就在一边帮腔:“听下了吗?乖,赶紧睡,不是你畏奶奶就不要你了。”我半信半疑,半惧半怕,半怨半恨的,抱起自己的枕头,跑到炕的角落里,蜷缩在那里,赌气不盖被子,而盖自己的衣服。每每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就听见两位老人说:“这个岁松,看去折腾乏了,你看睡的美吗!给抱着上来,放好睡,不是冻着凉了。”
记得最后见到舅奶奶的时候,是在姥姥家。那是头年的夏天,我已经上四年级了。晚上她们俩闲聊,由于白天玩累了,也长大了,所以晚上乖巧了很。因此很自觉地去睡了。仍然是睡在两个老人中间。还没有睡实沉,眼皮还不停的在煽动,朦胧中看见舅奶奶用手在空中给我驱逐着苍蝇,第二年的夏天,她就病逝了。只听母亲回来说,舅奶奶死的时候,脸肿的特别大,而且头发全部白了。不知道自己当初是真心的,还是做作,反正伤心了好几天。
时光的不尽流逝,岁月的滚滚轮回,不久,姥姥与姥爷也相继病逝。只剩下老舅爷一个人了。相见的日子也不在那么多,姥姥走了,我也再没有去他家一玩就是一半个月的快乐生活了。但舅爷对我的爱,让我感觉到超过了他对自己亲孙女的爱。姥姥病逝的那些天,小姨家乱成了一团糟。那会儿,二姨跟小姨家的孩子也都长大了,加上我们姊妹三个,亲的外孙也就是我们八个,况且我们都比他们大。加上姥姥的孙子,院子里虎头虎脑的也跑着好多孩子,我们在母亲三姐妹的哭声中,追逐打闹在院子里,舅爷一方面承受着痛失亲人的悲伤,一方面还不忘对我的疼爱。他悄悄的把我喊出去,在小姨家的东房的拐角处,给了我一张崭新的十块钱,我再三推辞他硬是塞给我,并且叮嘱我说:“赶快装好,不是那几个看见了。”那年我上初一。
今年春节,本来我想去看看老舅爷,但是母亲说她和俩个姨娘去看呢,再加上家里那几天忙,一直拖到了正月十二。那时她们去,还是没见到,因为舅爷头一天刚回到老家――细沟里去了。为了生计,三姑舅爸和舅妈都在固原城里打工,老家只剩舅爷一个人。不过,还是见到了舅爷的。那天去大姑舅爸家时,正好舅爷也在。见到他时,我震惊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他老了许多。和姥姥一样,舅爷也是一个大面方的人,一点也不减当年的帅气。但是,脸特别的黑,颧骨十分突出,留了一把山羊胡,花白的,跟头发一样。每个人都会经历着生老病死,所以,对于老人,一般情况下我从不排斥,也从不嘲笑或是讨厌。花白的胡子上,有着细小、晶莹、像是小圆句号的口水,我没有觉得脏,或是恶心,反而是同情,莫名的悲哀油然而生。是的,他是我的舅爷,是我的亲人,是我的记忆,是我的思绪。
他进屋坐下,第一件事便是全身上下的扫了我一眼,然后就拿出钱,给了我一张红色的毛爷爷头,我死活都不拿,但舅爸舅妈都叫我拿上,并说我现在还上学,等以后挣了钱,就多给舅爷一些钱。当时心里真不是滋味,经他们加盐调醋,我只能接过来。
如果,舅爷能够等到我孝敬的时候;如果,我的良心没有泯灭,我知道感恩,那么,我也会像舅爷疼爱我一样的,爱舅爷,孝顺舅爷。
几位老人相继的离去,也把我和“细沟”的感情,渐渐带走了。但是在通往彭阳县的那条路上,确实有着太多不可磨灭的记忆、感恩。远到古城大姑舅爸家,舅爷唯一的女儿,表姑家。

《二》
二姨出嫁的时候,我也已经四五岁了。那时,我们还过着大院式的生活――我们和姥姥家也只有十几步的距离。站在我家院子里喊姥姥,她能很快的回应过来。那几天下着蒙蒙细雨,泥泞的小路,总是轻而易举,清晰明了的把我们的脚印留下,也把喜悦欢庆的味儿留下,留作雨天里的纪念。
二姨大约是三十左右出嫁的。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该算得上是大龄女子了吧!究其一路走过的青春,也是苦涩与坎坷的。她不像母亲,早早的嫁为人妇,开始操劳着自己儿女的起居;也不像小姨,和她的朋友整天的疯玩。为了填饱肚子,而四处的奔忙――在镇上,集市贸易的地方,捡食别人扔掉的西瓜皮。这件事,到现在我们还常常拿出来调侃,忆苦思甜。二姨,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母亲姐妹三人,也唯有她的学历最高,上到了大专。无论是哪个年头,农村人的思想观念中,总和迷信有着直接的挂钩。那时,三姥爷家的大舅和三舅,还有两个姨娘,都不好好上学,只有二舅努力着,奋斗着。杨家的姊妹里,就只有二舅和二姨在与命运抗争着,在试图着主宰自己的未来。二舅高二姨一级,他先高考,功夫不负有心人,考上了宁夏大学;第二年,二姨高考,落榜了。家人普遍的解释是:那年杨家的祖坟给挪动了,坟里的脉断了。就连受过高等教育的二舅和二姨,也深信不疑,也是这个解释。不知道是在找借口,还是自我安慰,或者是真的有这一种说法。反正我只知道,姥姥活着的时候,经常这样和邻居家的老奶奶说:“迷信这东西,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所以,我也没有多大兴趣,去刨个根,问个底的。姑且就这样吧。
二姨没有再去补习,而是去学了裁缝。好像学了两年多就毕业了。学到的成果还不错,也被大多数人认可――因为刚结婚的那几年,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邻居或是村里人,也包括我们村里子里的人,把买好的布料,不远万里的拿到二姨家,让她为他们量体裁衣。二姨还在镇上曾经开过裁缝部呢,但是随着现成商品越来越多,生活水平越来越高,效益不是怎么的好,所以,她的裁缝部也就早早的关门大吉了。
说到二姨的婚姻问题,到现在长辈们还说,属于晚婚型的。因为当时说媒的人很多,但成了的几乎没有。不是人长得两厢不情愿,就是男方的恶习太多,这对曾经当过警卫员的姥爷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认可的。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有一个男的,中等个,看上去很富态,至于他姓谁名谁,我完全不知道。当时我算家里最小的孩子,只想着客人来了能给我糖吃就行。只是这个人,二姨是看上的。晚上在姥姥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他人走了,茶也就凉了,宴席也就散了。他们的姻缘,也就最终以无缘而谢幕了,原因是那个男的高度近视,晚上睡觉都摘不掉眼镜,再加之二姨也是近视一族,怕影响到后代。
最后,经过各方面的努力,二姨最终找到了如意的郎君,二姨夫最终找到了适合他的娘子。恋爱时,二姨夫在银川打工,二姨在进修她的裁缝,两人当初的通信,我在给二姨看孩子的时候,还见过呢,估计现在还保存着。二姨夫的学历也不低,由于当时饿,父亲又早早的过世,所以他也就辍学了。他为人憨厚老实,健谈,前几年刚刚选为他们队的队长。
二姨夫和我们同镇不同村。他们的村子,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做“黑刺沟”,现属于开城镇的管辖范围。至于“黑刺沟”这个名字,我还是望文生义过:是不是他们村里长满了黑刺?这个疑问,或者说这个想法,一直盘踞在我的脑海里。
他们刚结婚的那几年,新婚夫妻频繁的吵架,打架。为了缓和,双方家的老人还请来了阴阳先生给打整家里呢,但没有效。后来,表妹出生了,二姨夫也从老家搬了出来,自立门户,随着现实残酷繁杂的生活,将年轻气盛时的锋芒的打磨,他们老练了许多,收敛了许多,再加上表妹的日益长大了,他们夫妻二人也就没有过多的精力与时间来斗嘴,动武了,双方的家长,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下来。
我比表妹大六岁。她幼年的生活,少不了我和姐姐的参与。每年的暑假,我们家里的农作物先收割完,所以我和姐姐就担当起给二姨和小姨家当“保姆”的临时工了,给他们看孩子,看门。姐姐去了黑刺沟二姨家,看孩子,我呆在自己家里,给小姨看孩子。一个人寂寞了,就哭着闹着去找姐姐,看表妹。母亲没办法了,中午就抽个空,领着我,步行四五十分钟,从我们一直深入到黑刺沟底,二姨家。母亲走时,又将我领回去,因为小姨家的表弟还小,还得有人看着,怕他尿裤子,怕他出点意外,哄他睡觉,喂他吃馍馍。
母亲二十岁就结婚了,所以我们三个都比较大。二姨和小姨结婚时相差不到一年,所以他们家的孩子年龄都是相连的,我们三个反而像是被孤立了一样。姐姐是最大的,她比我大五岁,比最小的表弟,整整大十四岁。
由于二姨家的小表弟,是母亲她们姐妹三人中最小的孩子,也是我们姊妹中最小的孩子,所以我们都很疼爱他。小时候的我,一直是个“人前有”,归根结底,是因为我爱孩子。小姨家的表妹两岁多一点,正是招惹人的时候,二姨家的表弟也就呱呱落地了。不知是哪年流传下来的习俗,黄毛丫头是不能进入月婆子房的,所以就算我再怎么闹腾,姥姥也不带我去。好不容易等到小表弟出月了,结果是姐姐先去了。家人说,小表弟太小了,我抱不好,再说了,小姨家的小表妹没人领,我得哄着她玩。不高兴了两分钟,不满的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可以见到小表弟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二姨和姐姐合伙“欺负”我的事呢!晚上,我们围着小表弟坐在炕上,他睡醒了,我想抱一下,她们就是不让抱。争执了好一会儿,姐姐就说:“你把他喊一声哥,我就让你抱。”我坐在墙角落里,思量着,纠结着。一方面觉得理亏,一方面又特别特别的想抱他。想了想,喊就喊,反正大女子能屈能伸,所以我坚决响亮的喊了一声,才换来了短暂的拥有权。她们娘俩笑的是前俯后仰的。
他们四个逐渐长大,我也在长大。三年级时的暑假,给我留下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印象,那么的朦胧,那么的纯洁,那么的唯美,也还有一点,貌似是人性的东西,潜移默化的指引着我,悄无声息的净化着我,一直延续到现在。那种,作为女子特有的气质,与后来沈从文老前辈《边城》里的翠翠,在我的意识里,可以相提并论。因为总感觉,那女子,是一种自然的美,一种天然的美,没有世俗里的思想,也没有红尘中的杂念。
小姨家的孩子,有姥姥和姥爷搭手照看,姐姐帮助家里干农活,于是那个暑假,就轮到我,去二姨家给她看孩子。
那一个月里,白天他们忙着收拾农作物,晚上回来时,也就是我“出笼”的时候,因为虽说我爱孩子,但每天和那两个爱哭,不停歇,又正处于自主阶段――小表弟一岁多一点,刚学会走路,不让我抱,不让我领,不让我拽,只允许我跟在他们后边的孩子处在一起,我不被折腾疯,也会累的没力气的。所以他们一回来,我假借着上厕所,就跟着尿一溜烟的跑了,他们吃饭时,也找不到我。夜深人静,都该休息的时候,我才出来,跟着她回家。要么被骂几句,要么没有好脸色。
那时常玩的人家,就是二姨屋背后的罗家。那家有两个女孩,大女儿和姐姐玩得好,初中时成了同班同学;小女儿和我玩得好,后来初中时,我们也成了同班同学。因为初中都是在镇上上的。再后来,去二姨家玩时,就没有见到过她们。
那个给我印象甚深的女孩,是姐姐在二姨家玩时认识的朋友。我是姐姐的妹妹,因此也就间接的认识了她。偶尔还能说上一句话,甜甜的喊一声小芳姐。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只知道她的小名叫小芳。她的身子单薄,个子挺高的,细眉,单眼,粉腮,瓜子脸。印象最深的是她嘴唇的左上方,有一颗显眼的小黑痣。很文静,言行是标准的古代式的女子,笑不露齿,纤纤细步,从不和我们追逐打闹,不说粗话,不发火,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式的女子。只是单纯的和我们玩,跳皮筋游戏。听到父母的喊叫,哪怕玩的有多开心,有多么的恋恋不舍,但还是立马应声,接着便向传出声音的方向,疾步而去。
炎热的午后,二姨一家人都在睡午觉。因为到二姨家已经一月有余了,我有些想姥姥,有些想家,有些想小姨家的表弟表妹。虽然二姨说,等把场碾了,就送我回去,但免不了一些落寞,孤独,心慌。于是,趁着他们都睡觉,我一个人走到宽阔的公路边,那儿有座石桥,我漫无目的走了上去。太阳,火辣辣的热,我穿着和姥姥一样的碎花布衬衫,胸前的污垢,清晰可见。周围的山,都累得有气无力,时不时的打着盹;地畔上的野草,散发出一种潮湿、温热、带有一股微苦的气味,冲击着我的嗅觉;远处的河滩上,落满了太阳的碎影,看上去浑身都不清爽;河边有几个小男孩,聚集起水,学着鸭子,扑腾在水里。好不烦闷,无聊!
转过身,是一片一片的麦田,只剩下整齐有序的麦茬,和几根被遗落了的、受了伤的麦苗,搭拉着头,伫立着;还有地坎。有的地坎,有如公路一样的宽敞平坦;有的地坎,整个是一斜坡,有的陡,有的缓。就在不远处两块地的交界处,我看到了小芳,她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牵着两只奶羊,坐在地坎上,太阳下,放牧。
没有风的夏日午后,大地上笼罩着的,全是闷热、急躁的影子。那两只羊,只顾吃,就是吃,也有累的时候。它们时而无精打采,懒散的围着小芳,不肯走动,时而又精力充沛,总想逃出绳索,逃出主人的视线。小芳一发现羊有这样的迹象,只是轻声细语的“咩,咩,咩……”的叫两声,羊儿又很听话,很乖巧的回到她的身边。她坐的很规矩,很端正,很淑女。即便是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不会东倒西歪,或是伸直腿。我除了听到她叫羊回来的声音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响声。她没有唱歌,也没有哼曲,只是安静的坐着,文雅,文静;只是认真的放牧着她的羔羊;只是用心和她的羊儿交谈,传目。那么的单纯,那么的纯净,那么的天然。
也许是因为钦慕,也许是因为有某种奇异的引力,反正我站在桥上,很久很久。久到我感觉到了阳光将我胳膊划破,细微的疼痛,满胳膊乱跑;久到我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我的头发湿漉漉的;久到我走下那座桥时,眼前直冒金光。就那么久,我只是静静地站在桥上,看着她那种特殊,有气质的背影。我没有打扰她,她也不曾发现我。
“一些人存在的意义总归是让另一些人成长,然后消失。”刘同如是说。我想,她的出现,或许是为了我,在那一年,那一个暑假,那个人生阶段,快乐的成长吧。不见她,已经N年多了。
八九岁的我,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态,角度,思想,眼光,去欣赏,去审视的。人性,生活,生命,信仰。模糊,朦胧,却又在冥冥之中,清晰,显眼。反正那个女孩的影子,总是若隐若现的浮游在我的思想中,不曾消匿,我想永远不会。

《三》
很多故事,想写下来作为自己青春的祭品。但每一段故事,编着编着,总会迷失了自己;每一段风景,看着看着,总会身不由己,情不自禁,无法脱身。
由于要编自己的故事,所以和早已失去联系的表姐,通过网络,重新温习着年少的趣事。
白驹过隙,沧海桑田,短暂却又漫长的十几个年头,物是而人的面貌全非。除了那些从小就刻进记忆里的容貌,由青年到中年,由红润的面颊到褶皱的额头外,儿时的玩伴,亦或是或远或近的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们,都以陌生的面孔,演绎着自己多彩的生活,斑斓的生命。
我们不曾相见,也只不过有七八年的时间。大姑舅爸家的表姐与表哥,不知不觉的淡出了我的记忆,留与我的,只剩那些年月,暑假在他们家玩的时候,同舅妈和表哥表姐在胡麻地里吃的榨菜,依旧清晰的记得,那榨菜五毛钱两袋,萝卜的。味很爨,橘黄色的汁,萝卜丝切的均匀,嚼起来清脆舒服,有点咸,有点甜。后来虽然吃过很多榨菜,但再也没有找到当年在胡麻地里的那个味的萝卜丝,就像,虽然我们还联系着,但在也不是那些年岁的天真与单纯。也许,那个味,就是记忆的味道,只能回忆,却不能回去。
要不是今年去舅妈家,我肯定也不会认出二表姐来。其实,大表姐和二表姐我是分不清的,我只知道她们都是我的姐姐,自从能够记得住她们时,我就得无条件的喊她们姐姐,虽然心里很不平衡,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到现在,还是分的不是很清。那次,在空间看到那一张张不同角度,不同镜头的照片,除了舅爸舅妈和二表姐我认识外,其他的都不认识。照片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找到大表姐和表哥。只能问问二表姐,待她发来照片,定睛一看,诧异,惊愕,又有许多的不可思议。极力的回忆,但怎么也找不到,找不出,当年那两个清秀水灵、纯真烂漫的女孩,一个言简沉稳,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方形脸,一个圆形脸;再也找不出那个,一脸孩子气,拿着乒乓球拍与墙壁对战的男孩子。
大表姐两个绯红的脸蛋,俨然是一村妇模样,不再是“大家闺秀”出水般的娇美。二表姐白皙,脸蛋还是圆圆的,没有多大变化。
记忆像开闸的洪水,倾泻而来。把那些年的往事,轻而易举却又朦胧模糊的晾晒在了时间的河滩上。等着我去捡拾,等着我去温习。
舅爸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小学教师,性格沉默寡言,虽然不经常笑,但看上去却很慈祥和善,到现在好像还没有退休。我最佩服的是他的字,虽然那时候小,但看到他给表哥与表姐写的名字,对于我没想到自己后来也喜欢上书法的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位免费的导师,一位心灵上的支柱与标杆。但事实上,我从没有跟他学一个字,哪怕是一个笔画都没有。舅妈是一个很大气、很爽朗的人。在我的记忆里,她好像没有忧愁,没有悲哀。不论何时,见到她,或是听到她的声音,笑的都是那么的干脆与释怀。她曾经是和表姑是卖衣服布料的小商贩,能说会道,而且句句听起来都是那么的顺畅与舒服。她的手特别的灵巧,能编织各种花色的毛衣。红色的毛衣,黄色的兔子,那便是属于我的钻石镶翡翠。那只兔子,温驯、乖巧的卧在胃部的正下方,黑色的眼珠,像是夜明珠,在红黄的亮色中,闪闪发光,尽管是黑色的光芒,也格外的耀眼与美丽。细致的针脚,精巧的图案,穿在身上很舒服,很温暖,也很自豪与骄傲,因为其他伙伴都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我会长大,而毛衣却不能拉长。穿了几年,胳膊就不知不觉的和毛衣袖子开始出现了脱节。袖口也被磨破,满是污垢的线头,与刚断裂的茬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活在水中,有清水的保养与冲洗,干净鲜亮,没有退色;一个活在煤窑洞里,整天被细小的黑色碳末,蹂躏与折磨着,暗淡,憔悴,无光泽。貌似,很多年在没有穿过亲戚六人针织的毛衣了。很怀念,很想让舅妈给我再织一件。穿着她的疼爱,温暖着我的成长。
有一回,好像也是最后一次,我在舅妈家玩了大半个月。整天的任务除了吃喝,就是疯玩,偶尔也告个小状,在偶尔也看着脸色,行个事。那时他家里已经有了台式电脑,我坐在电脑旁,就是不会玩玛丽游戏。表哥表姐也不教教我,我又擅自不敢动,虽然舅爸舅妈给了口话,但我怕不小心给弄坏。回到家里之后,横卧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摸着我的头发,调侃着说:“你看你舅妈家比咱们有钱,也爱你,给你买吃买穿的,要不你给你舅妈家当娃娃去。”傻傻的,憨憨的我,仰起脖子,很不好意思的说道:“人家都说,金窝窝,银窝窝,不如咱家的狗窝窝,我感觉还是咱们好。”母亲也许是欣慰,也许是感动,把我搂在怀里,只是笑,而没有任何话语。那时候才知道,在外面玩久了,或是流浪久了,也会腻烦的。自己的家,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港湾,疲倦了,困惑了,失败了,只要能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哪怕是疗伤,哪怕是自残,也都有安全感与归属感,也都有温暖感与舒适感。
晃眼间,十几年的光阴就在这些不相见的日子的罅隙间溜走,就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时间,真的是经不住享用!


《四》
立了秋的夜,总有着阵阵的清凉,像是风油精一样,敷在发热的肌肤上,不禁心头便会哆嗦,汗毛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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