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来到的日子》第20/21页


  弗拉尔替她回答说:“没有。可是,事情明了了。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你。我的本能告诉了我。我知道那就是你。”
  “你要打败我?……如果有可能,我会击败你。”我说,“你说下去!”
  “一切都在成就这件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那是一种完全不管后果的气势,是一种危险的行动,它可能意味着我的政治生活和其他方面的失败。因为那就是我所追求的东西。这样更好!对内蒂来说,那意味着失去一切和痛苦。理智健全的人,有教养的人谁也不会让我们这样做。但这会使得事情比以往更伟大。我具备一切有利的条件。我卑劣地利用了它们。”
  “对。”我说,“没错。但是,同样阴暗的情绪刺激了你,也刺激了我去追赶。我拿着手枪,而且由于愤怒而哭泣。还有,内蒂,‘给’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摔下悬崖的?”
  内蒂把手放在桌上。“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意思。”她对我坦白说,“姑娘们不像小伙子那样能看到对方的思想。我就没有看到。所有细小的卑劣的动机都超过了‘必须’的尺度。恶劣的动机!我一直想的就是他的衣着和外表。”她说着,眼睛一亮,瞥了弗拉尔一眼。“我一直想的就是像位太太一样坐在旅馆里,身旁都是像管家一样的男人在服务。这就是可怕的真实原因!威利!事情就是如此卑鄙!甚至比这更卑劣!”
  我可以看出内蒂此刻在恳求我的饶恕,态度极其诚恳。
  停了一下,我说:“不都是卑劣。”
  “对!”他们同声说。
  “但是,女人的选择要多于男人。”内蒂接着说,“我在一本漂亮画报上看见过。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夹克衫……好像有什么东西……你不介意我讲出来吧?至少,现在你不要在乎!”
  我点点头说:“现在不。”
  她平静而真诚地对我说,就好像在对我的灵魂说,想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在你们的衣服料子上有一种毛绒绒的东西。我知道被这种东西搅得心旌摇荡有点可怕。可是,它们确实动摇了我。过去,不也承认过!我恨克莱顿,恨克莱顿的肮脏,恨那间厨房……你母亲的那间可怕的厨房!此外,威利,我还怕你。我不了解你,而我了解他。现在不同了。可是,当时,我知道他对我有何意义。而且,我喜欢他的声音。”
  “对。”我对弗拉尔说,一边悄悄地有了这些新发现,“对,弗拉尔,你嗓音很动听。真怪!以前我怎么从来没注意到!”
  我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剖析着我们的情感。
  “天啊!”我喊着,“还有我们的理智想阻挡我们的交情,我们难以的表述的欲望激情。这些欲望包括接触,视觉交融和情感交流就像一只落汤鸡在水中咯咯地叫个不休。”
  弗拉尔笑着赞同我的这个比喻。他进一步说:“一周前,我们就在自己的鸡笼里咯咯地叫个不停,随波起伏。一周前就是这样。但是,今天……”
  “今天,”我说,“风已经不再刮了。世界上的风暴已经过去。每个小鸡笼都奇迹般地变成了一艘勇往直前的舰船。”
  “我们该怎么办?”弗拉尔问。
  内蒂从我们面前的碗里抽出一支紫红色的石竹花,然后,小心地把花萼弯下来,一片一片去掉花瓣。我记得谈话时,她一直这样做。她把这些撕碎的紫红色花瓣放成一排,不停地玩着它们。最后,当剩我一个人和这些碎片在一起时,图案还没有摆好。
  “好了。”我说,“事情似乎很简单。你们俩……”我把后半句“彼此相爱”给省略了。
  我停了下来。他们用沉默……若有所思的沉默回答我。
  “你们互相属于对方。我已经把这事想过了,从不同的角度思考过。我刚巧想要,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的行为太糟糕了。我无权去追击你们。”我面向弗拉尔,“你要尽对她的义务吗?”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无论什么社会压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使你退却?”他一边回答我,一边用诚实的目光注视我。
  “不会,不会!”
  “过去我不认识你。”我说,“过去我认为你是另外一种人。”
  “我过去就是那样。”他插话说。
  “现在,”我说,“一切都变了。”然后,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的思路叉开了。
  “至于我,”我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直视地面的内蒂,然后向前坐了坐,眼睛望着我们之间的花朵,“既然我被内蒂烦恼,或将被内蒂困扰;如果这种困扰是极富情欲的萌芽;既然看到她为你所有,而完全为你所有是我所难以忍受的,我就得走,离开你们。你们应该躲避我,同样我也应该避开你们。……我们必须像圣经》中的雅各与埃索一样分开。我要把我的全部注意力关注到其他事情上去。毕竟这种情欲不是生活的全部!或许这是野蛮伯生活,但不是我的生活。决不是!我们必须分离,而且我必须注意过去。除此,还能怎样?”
  我没有抬头看,紧张地坐着,同时,想把那些红色的花瓣永远印在脑子里。但是,我感觉到了弗拉尔表示赞同的目光。接着是一阵沉默。
  然后,内蒂开口了。
  “但是,”她想说话,又吞了下去。
  我稍等了等,然后,叹了口气,向后靠的椅子上。我笑着说:“既然我们都很冷静,事情就更简单了。”
  “简单吗?”内蒂打断我的话问。
  我抬头看看,发现她的眼睛望着费拉尔。她说:“你知道,我喜欢威利,把一个人感觉的东西说出来是很难的。但我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
  “但是,”弗拉尔反对说,“怎么?”
  “不。”内蒂说,一边把已经摆好的石竹花花瓣捣成乱糟糟一团,然后又迅速地把花瓣摆成了一行。
  “我一生中从来也没有探及我的灵魂深处。这真太难了。有一件事,我想说我对待威利是不对的。他……他一直盼望着我。我知道他是这样。我就是他的希望,我是他未来的一切,他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快乐,也是他隐藏的骄傲。他为了我而存在。我知道,当我们两人开始相会时,你和我对他来说,我的行为就是没有道德。”
  “没有道德!”我说,“你过去也一直在困惑中探寻着你的道路。”
  “你过去认为是没有道德?”
  “我现在不这样想。”
  “我过去这样想。在某种意义上,我现在仍然这样想,因为你过去想得到我。”
  我对这种说法有点对立,于是沉思起来。
  “甚至在他要杀死我们时,”她对她的情人说,“我才在心底里可怜他。我现在可以理解所有这些可怕的事情。这就是羞耻,他所经历的羞耻。”
  “对,”我说,“可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我只想尽力去弄明白。但是,你知道,威利,你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认识你的时间要比认识爱德华的时间长,我对你了解得更多。事实上,我是全心地了解你。你在想,你把想说的都告诉了我,而我却永远误解,不理解你的抱负。不,我理解,而且想得还要多,现在,我已全部清楚了。我对你的理解要比爱德华带给我的东西深得多。我现在明白了……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想把我所理解的这一切与我分开来,把它们丢掉。”
  “可你爱的是弗拉尔。”
  “爱就是这样一种怪异的东西!……只有一种爱吗?我的意思是说只有唯一的一种爱吗?”她面向弗拉尔。“我知道我爱你。我现在可以把它说出口。在昨天清晨之前,我还不能这样说,就像我的思想刚刚脱离了困惑的牢笼。可对你的爱到底是什么呢?那是一种感觉……对某些美好事物的感觉,也是你所说的媚态,是我自己的各种希望和对我自己的欺骗。所有这一切如今却混在一起来刺激深藏在心中的情感。爱似乎是一切,但又不是一切。我怎样才能描写它呢?这就像一盏罩着厚厚灯罩的明灯,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但是,当你把灯罩拿开,一切东西都清楚了。”
  她的声音停止了。有一阵,谁都没有说话。内蒂快速地把那些花瓣聚成了金字塔形。
  她形象的比喻总是在干扰着我。就像歌中迷人的迭句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是同一盏灯……”
  “没有一个女人会相信这些事”。她忽然肯定地说。
  “什么事?”
  “到现在没有一个女人相信它们。”
  “你必须在我们中间做出选择。”弗拉尔说。
  看来,他比我更行理解了她的话。
  “我们所受的教育都是这样。人们在书本里,在讲故事时,在人们的行为方式里,总在无休止地告诉我们,有一天会出现一个男人,他就是你的一切,其他的人都是不重要的,把别人抛弃,与他一起生活。”
  “男人也是如此。人们说有一天会有个女人。”弗拉尔说,“只是男人们并不相信它!他们的思想更坚持……男人的行为一向表明他们不相信它。一个人不需要长大就会知道。男人们天生就不相信它。而女人天生什么都不相信。女人走进了一个模子,把她秘密的思想隐藏起来。”
  “女人过去是这样。”我说。
  “无论如何,你不这样。”弗拉尔说。
  “我已走出来了。这是因为彗星,还有威利,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模式。即使我想让我相信。在我还如此喜欢威利的时候,就让他离开,把他羞辱地赶走。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这样做是愚蠢的做法。在他面前神灵活动地走过,好像他是一只能战败的公鸡,而且我还要装出一副欢乐的样子,这样做太残酷,太刻毒,太丑恶。这样做是自私、野蛮、不通情理的。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威利!我不会这样做的!”
  我坐着,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快速挥动的手指。
  “这是野蛮的。”我经过考虑不动感情地说,“然而,这是事情的本质……不!……你看,毕竟我们的本性有一半属于本能,内蒂!而且,正如你所说的,男人比女人更固执。彗星并没有改变它,只是使它更坚固了。通过一股盲目的力量,我们都变得固执了……。还是回到我刚才说的上来吧!我们已经找到了符合情理的思想,找到了要过好生活的意愿。我们发现自己正按照本能,激情,天生的偏见,动物般的愚蠢在随波逐流。……而我们在这儿却像一些人--像一些醒悟了的人一样。”
  “我们最终还是要回到我们的问题上来吧!”弗拉尔温和地说,“我们该怎么办?”
  “分手。”我说,“你知道,内蒂,我们的身体不是天使的身体。天使的身体都是相同的,我曾经在书中读到过我们的体内可以找到一些最低级的动物的特征。例如,我们的内耳,我想它也是吧。还有我们的牙齿,仍然带有鱼的某些特征;还有我们的骨骼,让人想起,叫什么?某种动物的祖先和猿的各种样子。甚至你漂亮的身体,内蒂,也免不了有这种影响,不!听我说完。”我身体向前倾,认真地说,“我们的情感、激情、欲望,它们的实质正如我们身体的本质是动物性的。它充满了争斗和欲望。你对我们现在说的只是许多想法中的一种。当一个人锻炼完时,吃完饭时,他会那样做。但是,当一个人什么都没做,而是致力于生活时,他就会再一次转向欲望……”
  “对。”内蒂慢慢地接着说,“但是,你可以专制它。”
  “我们无法下服欲望。我们必须像瓦解敌人一样,把欲望作为朋友。如今,只要有信心就可以解决任何事情。他可以对着大山说,要么把你搬走,要么把你投入大海。他之所以能这样做,是因为有帮助他相信他的兄弟一样的同胞,是因为他有头脑,有耐心,有勇气。他可以把钢铁、炸药、起重机、卡车、金钱、人力等争取到他一边来。……为了征服我对你的欲望,我必须走开,这样我就可能看不到你了。我必须找寻其他的兴趣,把自己投入到各种斗争和辩论中去。”
  “然后,把我忘掉?”内蒂说。
  “不会忘记。”我说,“但无论如何,不再去苦苦地思念你。”
  “不。”她说着把最后摆的花瓣图形给弄乱了,然后,抬头看了看激动的弗拉尔。
  “你知道,”他说,“我没有过多地想过这些事。在中学或大学,学生是不能想的。……思想是自由之物,它会传遍全世界。但是,一个男人只能拥有一个女人。你必须把对手打发走。我们就是为活在世上而来的。对每一个女人来说,只有一个男人会胜利,其他人都得统统走开。”
  “像动物一样。”内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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