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凤飞》第21/71页


  傅玉麟接过来一看,却是两句唐诗:“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忙。”不禁皱皱眉头,不知如何解释,谢晚云却苦笑一声,道:“我虽然识不了几字,却也混了几年,听先生一念,我就明白了,大概我这一辈子都没指望了。”
  傅玉麟只得道:“姑娘也别灰心,这签词作不得准,如果真要灵的话,就不会破落成这个样子。”
  谢晚云又苦笑一声道:“先生,您别安慰我了,月老祠的签是灵的,就因为神仙老菩萨说真话,才落得香火寥寥,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只有会奉承人的菩萨才香火鼎盛。”
  傅玉麟一怔道:“只有人求神佛,那有神佛奉承人的?”
  谢晚云笑道:“怎么没有,神仙也是人修的,佛是靠人拜出来的,不懂得人情的神仙,怎么发达得起来?”
  傅玉麟心中一动叹道:“姑娘的言词精辟,好像是看破世情,历尽沧桑,才有此愤世之思。”
  谢晚云又是一笑道:“先生,吃咱们这口饭的人,连签条都求不到一张好的,叫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傅玉麟也不禁为之默然了,这时柳轻云挤了过来道:“谢大姐,你别一个人把这位先生给占着,也让我们问问。”
  谢晚云道:“小柳儿,瞧你这张嘴贫的还像话吗?秀才娘子还在旁边呢?你也不怕人家见怪。”
  莫秀秀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柳轻云递上签条道:“先生,您瞧瞧我的。”
  傅玉麟接过一看,也是两句诗:“佳期应在花信后,星光不掩月光明。”
  乃微笑道:“这位姑娘贵庚?”
  柳轻云一笑道:“咱们这种人还会有贵根,要是有了贵根,也不会于这种见不得人的生计了。”
  傅玉麟见她缠错了,微微一皱眉头,谢晚云道:“人家是问你几岁,你缠到哪儿去了,先生,大丫头只知道扁担横在地上是个一,您可别跟她戏文。”
  柳轻云红着脸一笑道:“原来贵根就是问几岁呀!奴家可怎么知道呢?我是今年二月满的二十三岁。”
  傅玉麟道:“恭喜!恭喜!明年一定有喜讯,照签上说是二十四岁就恭喜了!佳期应在花信后,花信者,二十四番花信风也,当是指二十四岁而言。”
  柳轻云眉开眼笑地道:“真的啊,先生,您可不能哄我这苦命人,签上可曾说奴家会嫁怎么样一个人?”
  傅玉麟不禁沉吟片刻才道:“姑娘!我是照签上解的,准不准可很难说,照签上指示,姑娘乃是二房之份。”
  谢晚云道:“这可准极了,小柳儿,南乡的王员外不是说明年要讨你回去做小吗?你还推三阻四的不答应,现在月老菩萨有了指示,你可没推托了。”
  柳轻云嘟了嘴道:“要是嫁给那老王八蛋做小老婆,我宁可在传云馆里当一辈子的婊子。”一面说一面把签条丢在火里烧了,谢晚云把她推开道:“小柳儿,人家先生是斯文人,你别满口动粗的行不行?王员外家的大老婆整天病在床上,你嫁了过去,虽然是个二奶奶,但是大小家产一把抓,有什么不好的?”
  柳轻云道:“好!你为什么不嫁了去?我混了几年,到临了还是嫁个老甲鱼,不是窝囊透了顶,要是有先生这样的人才,别说是做二房,就是第七八房咱也甘心的。”
  谢晚云忙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先生,别理她,她是个疯丫头,您还是给别人再解了吧。”
  接着是柳依云,姚晓云都把签条送过来,上面都是些诗句,而且是些吉详的话,傅玉麟―一解了,博得她们异常欢喜,谢晚云笑道:“今天真是幸运,能遇见先生,解得这么样细,比原来的那个胡老三强多了,对了,打扰了半天,还没有请教先生贵姓大名。”
  傅玉麟本来想杜撰一个姓名的,但心中一动,又临时改念,照实道:“我姓傅,叫傅玉麟,内子叫莫秀秀,我们夫妇都是洛中人氏,刚从咸阳出来。”
  边说边细心观察,除了谢晚云脸上不动声色外,其余三个女子的脸上,都掠过了一丝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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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傅玉麟心中有了底子,而且从这几个女子的名字上,也生出了警觉,他记起了上次到天道盟的一男一女,男的叫上官萝云,女的叫方亿霞,他们都是白云残的弟子,属于勾漏九侣,而方亿霞是投入白云残门下后才改的名字。
  看来这个黑道枭雄对莫九霞是旧情未忘,将他的弟子都命名为云或霞,而这四个女子定必也是勾漏九侣中的人了,但不知她们将施展什么手段。
  想到这几,他不禁佩服豪杰盟的行事,他们不仅消息灵通,而且还兼通阴阳,配合了天文地理,居然算准了有这场大雨,更算准了自己会在此地避雨,配合了这个计划,看这四个女子的言语举措,这是一个筹思已久的计划,绝不可能是临时凑合上的。
  警觉既生,他不准备即时揭穿,决心将计就计,倒要看看她们耍什么花样,但他又担心莫秀秀不明就里,受了她们的暗算,因此他含有深意地看了莫秀秀一眼,用手指轻圈作了个暗号,那是他们行走江湖时预定的暗号,发现有警兆时,不必说话,圈圈手指,就等于是招呼了。
  莫秀秀看见的他手指时,会心一笑,原来她也留上心了,眼睛看着地下,同样也回了他一个手势。
  傅玉麟心中一动,觉得女人究竟心细,他是现在才发现破绽,莫秀秀却早注意上了,因为这四个女子冒雨进来的,身上都淋湿了,可是地下却只有浅浅的湿印,而他与莫秀秀脚印却比她们明显得多。
  四个女子是在他们之后进庙的,滂沱大雨之下,他们的鞋子应该湿得更厉害才是,何以只有淡淡的水印呢?
  这证明一件事,她们是早就藏身在附近了,看见他与莫秀秀进庙,才跟着过来,傅玉麟回忆一下上山的路,记起在庙的右上角另有一座屋子湘距约百来丈,因为远在庙的上面,他们才就近入庙避雨,而这四个女子,多半是从那所屋子里过来的。
  相距百丈,在这样的大雨下,很难不湿鞋底,可见她们的轻功绝佳,一路上必是点地飞行而至,到了庙门附近,才脚踏实地,嘻嘻哈哈地进门,所以脚底水印很淡。
  她们具有这等身手,益发可以证明是勾漏九侣中人了,且喜莫秀秀已有警觉,他也可以放心应付了,遂也故作轻狂,跟她们嘻嘻哈哈地谈笑起来。
  从谈笑中,他发现那个叫谢晚云的女子较为深沉,年纪最大,喜怒不露,是一行人中的领袖,也特别注意她的行动;由于他的眼睛有意无意间瞟看她,谢晚云稍稍感到有点不安,起立笑道:“今天真难得,碰上傅相公这么一位有才的先生,替我们解了签,只是我们很惭愧,无以为敬,如果照一般的惯例,封上几钱银子那又太不成敬意了。”
  傅玉麟笑道:“这是什么话,敝人又不是以此为业的,大家萍水相逢,也算有缘,算不了什么。”
  柳轻云道:“可是我们总不能白白打扰先生呀!”
  傅玉麟用手一指案上道:“实不相瞒,愚夫妇路过此地中途错过了打尖的地方,各位大姐如果不惮冒昧,那些酒肉菩萨也享用过了,就请转赐让愚夫妇也沾点喜气吧!”
  柳依云叫道:“那太好了,这原是准备了来吃的!”
  谢晚云白了她一眼道:“好什么?这些粗东西,傅相公是识书人,怎么看得上眼,人家是跟咱们开玩笑。”
  傅玉麟笑道:“大姐言重了,傅某落魄穷途,三餐几至不周,才携眷远行,求食他镇,说句丢人的话,如果愚夫妇到馆子里打尖,最多买两碗粗面,还舍不得叫这种好菜呢?因为傅某对各位稍尽绵力,才腼颜相求。”
  谢晚云一笑道:“先生说得大客气了!咱们姐妹整天侍候人,虽然有大鱼大肉,却吃起来毫无胃口,每逢这一天,我们弄几样粗菜上这儿来,一则是敬敬菩萨,再者也为了自己姐妹聚聚,菜是我们自己烧的,可实在说不上口味,只是为吃个兴儿,如果先生不嫌弃就请将就用点。”
  傅玉麟大笑道:“那里!那里,玉手亲调,一定倍增可口,娘子,你也饿了吧!干脆打扰她们一餐吧!”
  莫秀秀一皱眉道:“相公!你怎么可以向人家开口呢?”
  傅玉麟笑道:“没关系,君子不拘小节,她们问道于我,我解之以惑,也算是她们一日之师,有酒食先生馔,夫子已有明训,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谢晚云笑道:“奴家可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觉得傅先生这么和气,不像一般读书先生那么酸气冲天,一点酒菜,不成敬意,娘子是否赏个险呢?”
  莫秀秀一怒脸道:“谢谢!我不饿,你们请吧!”
  她装作生气,自顾走向一边去了,姚晓云轻轻一碰傅玉麟道:“秀才娘子打翻醋缸了。”
  傅玉麟大笑道:“拙荆是乡下人,不识世务,不要去管她,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夫子诚不我欺。”
  他这边狂态十足,莫秀秀却噘着嘴走到另一角去了,这边谢晚云与柳轻云把酒菜搬了下来,放在地下道:“酒杯可只有一个,先敬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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