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凤飞》第3/71页


  每年来此决斗前,他都安排好了,唯恐一个失手,死在两个青年人手中时,让他们明白原委,所以今天也同样的写好遗书,万一他们得手后,可以拿了另一封藏在腰间的亲函,连同天道盟主令符――天道金剑,前往天道盟总坛,出示信函,接掌盟主之位。
  天道盟中由于年深日久,已有不肖者混迹其间,以他们二人的技业,恐怕还要经过一番努力,但掌坛四老都是他的知己老友,必会加以支持。
  盟主之位,自然是以莫秀秀为当仁不让,但在白云残未灭,赫速达沉冤未昭之前,莫秀秀还是以保持目前的身分为佳,万不可遽归父姓,以免引起白云残的注意。
  最后一个希望是他们两人不必急于成婚,莫秀秀身为盟主,傅玉麟是她的丈夫,屈居其下,有伤尊严,等白云残授首,赫连达沉冤昭雪,莫秀秀可以将盟主之位交给傅玉麟接任,嗣后退出江湖,克尽妇道,武林事业,到底还是应该属于男人的本份。
  看完了这一封长信,两个人都呆了很久,莫秀秀凄然一叹道:“师父是仁至义尽了,却让我们成了杀师逆徒!”傅玉麟想了想才道:“不能这么说,戴上面具的才是我们的师父,被杀死的只是凌寒水……”
  “可是这能怪他老人家吗?”
  “不能怪他,也不能怪你,凌寒水求得仁,这一死是他自己所求的归宿,罪魁祸首是白云残,只是你我之间的婚事,又不知将拖到什么时候了。”
  莫秀秀沉思片刻才道:“不会久,我们立刻成婚。”
  傅玉麟愕然道:“那怎么行,秀秀!为了你,我可以不计一切,可就是不能损及自尊,你当了盟主……”
  莫秀秀道:“我不当盟主,你当!我不要任何名义,只求你能协助我杀死白云残,昭雪我父亲的沉冤。”
  傅玉麟道:“那怎么行,师父的指示是要你……”
  莫秀秀一叹道:“师父只因为我是复仇的苦主,才要我担任这个名义,其实他老人家也明白,我行事优柔寡断,魄力不足,绝非领袖之才,所以才要你来帮助我,担任盟主之后,不仅是为了复仇雪冤,还要负起天道盟的一切责任,这是担当不了的,与其将来多一道麻烦移交给你,不知从开始就让你来独担艰任,由我从旁协助你。”
  傅玉麟刚要开口,莫秀秀接着道:“何况师父的本意也是钟意于你,他明知道我担任不了的,只是由我来求你,更能加重你的责任感而已,师父对你只有授技之德,何况他有求于你,这也算不上恩德了,而工作又是那么危险,责任又是那么重大,唯恐你拒绝,才多此一道手续,让我来动之以情,师哥!你肯答应吗?”
  傅玉麟想了想才道:“师父给我的是一个举世难求的机缘,我焉能推辞呢,何况还有你的情份在内。”
  莫秀秀道:“我们立刻到你家去,成婚之后,我侍奉堂上翁姑一个月,然后我们再到天道盟去就任。”
  傅玉麟一怔道:“为什么要这样呢?”
  莫秀秀接道:“女婿有半子之谊,为岳家复仇雪冤,也有责任的,那时堂上翁姑总不会阻止我们吧。”
  傅玉麟道:“秀秀!我的父母不成问题,他们虽然望我成家的心很切,也认定了你是他们的儿媳妇,却一直没有催促我们,就是为了促成你的孝心,他们以前知道你的仇家是凌寒水,都不禁止我助你复仇,现在自然也不会,急的只是我,可是我现在倒不急了。”
  莫秀秀一怔:“师哥的意思是…”
  傅玉麟道:“师父跟你这样器重我,我也要对得起你们复仇之事责无旁贷,但成婚之期,至少也要等我正式接任天道盟之后再举行,才像话。”
  莫秀秀道:“师父安排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傅玉麟庄容道:“师父虽然有了安排,但也说我们的能力尚欠缺,必须经过一番努力,所以事情不能想得太如意,要想剪除白云残,必须要击溃豪杰盟,那就要借重天道盟的力量,所以在盟主未定之前我娶了你,万一有了问题,我怎么对得起你,秀秀!我们就这么决定吧。”
  莫秀秀无限感激,投在他的怀中道:“谢谢你!师哥。”
  傅玉麟揽住她的双肩,轻声道:“秀秀!凌寒水死了,我们那个神秘的师父不再存在了,我们也该摆脱师兄妹的身分,不必再叫那么生分了……”
  莫秀秀娇羞万状,埋首在他胸前,叫了一声:“麟哥!”
  虽然只是两个字,却含着无限娇柔,无限旖旎,傅玉麟情不自禁地揽她更紧,低头看着她闭眼睛后的那两排黑而长的睫毛,轻轻地吻了一下她樱唇,柔声道:“秀秀,这五年来,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虽然每个人都把我们看成一对,但直到现在我才觉得你是真正属于我的。”
  莫秀秀一言不发,默默地温存着,傅玉麟又道:“秀秀,别人都说你美,我只觉得见过的女孩子没一个赶得上你而已,可是今天,我才发现你的确美,美得绝俗……”
  他的拥抱愈来愈有力,他的体温愈来愈热,莫秀秀虽然同样地感到无限温情,但接触到地下的尸体时,热情突然冷了下来,连忙挣开了道:“麟哥!我们该把师父安顿了,不能让他老人家一直孤露在这儿!”
  傅玉麟也警觉了道:“是的!我们该办的事还多着呢!还有,我们到天道盟该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我们杀死了凌寒水,前来接替他的职位吧。”
  莫秀秀道:“师父还有一封遗书,必然安排好了。”
  于是两个人再度搜身,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布囊,里面藏着一枝金光灿灿的小剑,剑身上刻着“替天行道,天道无亏八个篆字,另有一封凌寒水的手书,写得很简单,寥寥数证“余因事须往西地一行,归期难卜,兹将盟主信符交来人带回,并托其代行盟主职务,伏维诸君赐予赞助!”
  莫秀秀道:“麟哥!你看我说得不错吧,师父并没有指定要我接任,可见他老人家算准我会转求你的。”
  傅玉麟肃然一拜受剑,然后道:“目前我们还是让他带着这张面具,算是我们的师父吧,等白云残伏诛,真相大白之日,我们再来启灵重新安葬,那时你再以赫秀秀的身分前来叩谢这位仁至义尽的叔叔对你的照顾之恩。”
  莫秀秀恻然垂泪,两人一起动手,掘了一个深坑,将凌寒水的尸体埋了下去,踏平浮土,两人又拜了几拜,然后傅玉麟才道:“走吧,趁着天黑赶路,明天一早就可以到达秦中天道盟总坛,说不定还有一场麻烦呢。”
  当他们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时,丘峰深处潜来一个半老的妇人,把浮士扒开,捧着凌赛水的尸体,经过一阵推拿后,凌寒水的身于居然又动了,这妇人又在他口中喂下了一粒丸药,片刻后,凌寒水的眼睛睁开了,瞧见那妇人,身子一阵震撼,失声道:“九霞……大嫂……”
  那妇人执着他的手,欢声道:“寒水,你这是何苦呢,十五年来,你对孩子们尽的心也够了,何必一定坚持一死呢?那玉麟是你的孩子吧。”
  凌寒水顿了一顿道:“是的!你不会怪我这么做吧。”
  妇人道:“不会的!而且我很高兴你这么做,我们之间的情天缺憾,让他们去弥补吧!
  玉麟自己知道吗?”
  凌寒水道:“不知道,他一直是我的妹妹抚养长大的,始终把我的妹妹妹夫当作他的亲生父母!”
  “他自己的生身母亲呢?”
  “死了!生下他就死了,当时我娶她,只是为了安大哥的心,所以婚后我很少回家,她就郁郁以终了。”
  妇人一叹道:“寒水,我感到对你很亏欠,更感到对她抱歉,所以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你。”
  凌寒水想想道:“你颈上的创痕都好了吗?”
  “早就好了,你也是的,明知道我身边也有一颗活命金丹,为什么偏偏用你的那一颗呢?”
  “那时间我怎能在你身上乱摸呢?何况我用不着。”
  那妇人又一叹道:“幸亏你留下那一颗在我身边,今天可以用来救你,否则今天我就无法救活你了。”
  凌寒水轻叹道:“你实在不必救我的,那颗金丹该给孩子们留着,说不定他们更需要呢。”
  “不!你对秀秀的一切都够了,不必再多给她什么了。”
  凌寒水想想道:“这些年来你都在哪里?”
  “在一个地方隐居着,每年都来赶一次你们的约会从你化装教秀秀武功开始,我就知道你的用心了,我也明白你的个性,不把事情作一个交代,你是不会罢手的,所以我一直压制着自己不出来见你,也一直在等这一天。”
  凌寒水忽而一笑道:“你真了不起,别的不说,五年来你一直在这儿看我决斗,我居然会没发现你。”
  妇人苦笑道:“我得力于一个闲字而已,闲中无事,我只好在练功上消遣,但也只是为着消遣,功力再精深也没有用,现在我的确没有任何雄心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报答你,寒水,你用心太苦了,给秀秀的信上为什么不说赫连达是我刺死的呢,而你要独承罪过。”
  凌寒水苦笑道:“剑是你刺的,大哥的死却仍然咎在我,因为照当时的情形,那粒保命金丹应该先救他的,我却用来救了你,再说你愤急出剑,也是为了我,你与大哥的感情并不好,绝对不会因而生嫉……”
  妇人俯下头道:“是的!我不为嫉妒,而是为了愤怒,我为了禀承师命,作了多大的牺牲嫁给了他,他还做出那种事,叫我怎么不恨他人骨呢。”
  凌寒水忙道:“那不能怪大哥,他是受人陷害的。”
  妇人冷笑道:“寒水,事后我都知道了,你何必又替他隐瞒呢,那个女的根本是他的姘妇,要不我只杀了赫连达一人,你为什么连那个女的也杀了,你无非是在保全他的名誉而已。”
  凌寒水道:“可是那次他确是被点中了穴道。”
  妇人道:“这我晓得,白云残点中他的穴道,做成他强暴之状而已,实际上他们早有私情,若非他在忘情之际,白云强又怎能点住他的穴道。”
  凌寒水道:“总之,我对大哥一直有愧疚之处。”
  妇人道:“愧疚之处是有的,但你补偿得太多,尤其是替我掩盖了杀夫的行为,不过想想赫连达也死有余辜,他另找女人不可恨,可恨在他不该勾引部属的妻室,丑事如果传了出去,我们都不能做人,我刺出那一剑时,心中毫无疚意。只想一死了之,偏偏你又救活了我。”
  凌寒水道:“怪不得大哥,你冷落他,那个妇人又勾引他,人有的时候总是难免糊涂的。”
  妇人道:“那能怪我吗?”
  凌寒水道:“不!怪我!如果我勇敢一点,宁可抵抗师命而娶了你,事情不会如此,如果你们婚后,我不跟你们在一起,你也不会时常冷落他,这还是怪我不好,我既然挥慧剑斩断了情丝,却又想时时看见你……”
  妇人默然片刻才道:“寒水,你勇于自责,把一切过错都揽去了,我还说什么好呢?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把秀秀也培植出头了,还是谈我们的问题吧。”
  凌寒水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
  妇人道:“你救活了我,没一个人知道,今天我又救活了你,也没一个人知道,在这世界上,我们两人都死了。但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还有一段岁月,我隐居的地方是个人迹不到的荒山,到那儿去过完我们剩余的岁月吧。”
  凌寒水的脸上现出一阵犹豫的神色,妇人又道:“你别解不开心里的死结,就算我是赫连达的妻子,为他守了十五年的寡,现在也有再醮的自由了吧。”
  “可是大哥的死……”
  “赫连达是我刺杀的,不为别的,为了他与部属的妻子通奸,有违天道盟的诫条,他也该死,何况造成他死亡的原因并不是一两个人的错,还有白云残的阴谋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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