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落花》第40/101页








第三十五章,月缺如泣 下

今夜无月,黑云密布,压得很低,风中夹着水气,嗅一下,就可嗅到雨意,偏天却硬撑着,从下午时分到傍晚,硬是没落下一滴雨。
洛阳城的人到不在意有没有月,沿街灯火照天,熏香阵阵的河畔人来人住,小孩子的追闹嬉戏声不比大人行酒令的喧哗声累多少,滚沸的闹杂声响彻夜空,开心的是分散在四方的家人纷纷回巢,至于那轮明月高挂还是躲藏,不打紧。
各家店铺早早就把各自准备已久的彩灯挂上,顺便还做了雨罩,就是下雨,也不会影响赏灯,行人如潮,笑语纷纷,通常这样的喧嚣会挂续到夜尽天晓。
马晔没有食言,让人做了个大大的圆月灯,天傍黑,就挂在季千姿的窗前。她傻站在灯前许久,似笑非笑。简单用了点晚饭,便催着马晔出门。
作为太子,中秋时便是坐在高台上,美其名曰:与民同乐,其实自已和一盏彩灯的命运差不多,他没有过这样挤在人群中,被推搡着、笑闹着,一步步移动,欣赏着彩灯。
季千姿常年住在深山,更没有这种感觉。
他新奇,她更新奇。
马晔买了盏鲤鱼灯让她提着,手臂半拥着她,怕她被人潮挤散。石磊、钱卫和孔综还有几位伙计远远地跟着身后,不紧不慢保持一点距离。
她看不出特别兴奋,就一双眼忙不迭地到处张看,很少讲话,偶尔指指一盏特别的灯,让马晔同看。
马晔看她比看灯多,在人群中,她更显得分外清灵与脱俗,脸上淡淡的笑意,如一股神奇的力量,总令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公子。”因谨慎而压低的厚嗓,冲破人阵遥遥传来。
全凭感觉,马晔知道这记叫唤是为提醒。他没有费神回身,左右张望,清楚看见通向河岸彼端的拱桥上,站着身着便装的稽绍、司马炎还有匡似画。
司马炎满脸温柔,紧牵着匡似画的一双柔夷,她痴痴地看着河水,木木的,稽绍俊朗的面容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绷得严严的,一双朗目不时扫过匡似画的丽颜。
看来他确是宠她到骨子中,不然怎能放下九五之尊,与她微服同游。马晔双眼一眯,紧绷下巴,森冷地凝视着前方。
千姿察觉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眼帘一低,哥哥这样尽心护卫的人,不猜也知,必是当今皇上了,那应是匡似画,果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路人而已,叹息一声也就罢了,心中却有点怜惜山月姐姐今夜无人相陪。
这样想着,看兄长就觉得象看一个陌生人。
“公子,我们回吗?”石磊他们已挤到身边。
“为何要回?我答应陪千姿赏灯的。”他悄然抓住千姿的手,闷热的秋夜,她竟然十指冰凉。“千姿?”
她嫣然一笑,摇摇手中的鱼灯,象是怕灯被挤破,从他掌心抽出手,双手紧握着。“其实我逛得也差不多,看来看去都这样。”
“不和你哥哥打声招呼吗?”马晔不带情绪地问。
稽绍已发现她的存在,但目光没有停留。
季千姿微微一笑,“好啊!”她挤过人群,冲桥上的稽绍挥挥手。
司马炎愕然看着一位绝丽的少女笑吟吟走上桥,匡似画也震惊地瞪大双目。
“哥哥,你也来赏灯吗?山月姐姐呢?”她只冲草草冲司马炎欠下身,便转过脸,极亲和地看着稽绍。
“千姿,”稽绍有些不自然,“我还没有回府呢,今晚是陪。。。。。。这位先生和夫人赏灯。”
“那要好好和山月姐姐赔礼哦,这么大的节日没有陪着她,她一定会伤心。”她旁若无人似的扯着哥哥聊些家常,稽绍一张脸都红透了。
“这是令妹?”司马炎惊讶地问。
乱绍微微点头,“小妹久居村野,不太懂礼节,先生莫怪。”
“不怪,不怪。”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样的人是人中之龙、之凤,一眼约略可瞧出个七、八分,别看眼前这位小女孩俏皮地和稽绍拉着家常,那周身散发出对他和爱妃刻意的忽视与冷漠,他一嗅便知。
与他爹相比,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婀娜的体态、清丽绝俗的容颜换成是别人,他可能早就春心荡漾,但此刻,他只会生出丝丝寒意和愧疚。
她如悬崖上的百合,连看都要仰视。
“稽绍,上次听说令妹回来,不是让你带回。。。。。。咳,”他有点不太适应,漾出和蔼的笑容,“我府中做客吗?你说她身体不适,现今好了,我看就明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晚我们一起赏月吧!” 
稽绍犹豫地看向妹妹,生怕她断然拒绝,千姿很乖巧地站在他身边,浅浅笑着。
“好,那就打扰了。”
“欢迎你来做客。”匡似画也温柔地伸出手,轻握了下千姿。
“谢谢!”千姿冲她柔柔一笑。
“今年的灯好看吗?”司马炎笑问。
“我没有比较,所以说不出什么。”千姿淡漠地转过身,也怔怔看着河水的倒影。
司马炎无趣似的呵呵一笑,牵起匡似画,“确是没什么新意,好象我们出来久了,该回府啦!”
“稽大人!”冷测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切入纷扰的吵闹声中,马晔抱拳,轻笑着上桥,“节日快乐!”
稽绍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匡似画则倒吸一口凉气,司马炎蹙起眉,心中悄然一惊。刚刚是季小姐,现今这个人,都让他生出一丝畏惧、不寒而栗,怪哉!
“马先生,节日快乐!”稽绍回礼。
马晔沉静地抬手冲其他人浅浅作揖,“诸位,节日快乐。”
匡似画慌乱地背过身,不敢迎视他的目光,千姿对影频照,当什么都没看见。
“我们见过吗?”那双眼眸似曾相识,司马炎皱紧眉。
“这就是楼外楼主。”稽绍在一边轻声说。
司马炎锐眼一闪,“哦,久闻大名喽!果真不同凡响。”
“不敢,生意人哪里会有什么凡响。到是老先生面容尊贵,仪态不凡,不知马某能否有幸一闻雅号?”马晔直直地看着司马炎。
“雅号谈不上,老朽啦!”司马炎阴阴地打量着他,“马先生这样的商人世间极少,这成功的背后有什么绝窍吗?”
“命好吧!”马晔倾倾嘴角,“父凌母弃,弟残妻厌,一无所有,呵呵,然后想做什么成功什么。”
“哦,好新颖的说法。”
匡似画倚在桥栏,不由一阵轻颤,面容惨白得没有血色。
“别人都唤你马先生、马先生,老朽还不知你的名号真正为?”
“咚!”倚着桥栏的匡似画突地双腿一软,往后一仰,直直摔在地上,双目紧闭。
“爱妃!”司马炎再顾不得掩饰身份,顾不得问话,欠身大叫着。
稽绍低头腾手抱起匡似画,严峻的面容涌上怜惜,“皇上,此地不宜久留,娘娘应急速回宫。”
“对,对,快,回宫。”司马炎慌乱地招手,看见已有许多人看向这边。桥下等候的侍卫一拥而上,保护着他们火速撤离。
不一会,桥上只留下马晔和季千姿。
千姿浮起一抹嘲讽,目光穿过人丛,淡然地看着那群急促行进的人。哥哥竟然忘了关照她一声,是什么左右了他的思绪?
好热哦,她不喜欢没风的夜晚。积云山从不缺乏凉爽,成为她怀念最深的记忆,乌云遮住她澄亮的眸子,回忆表示已经过去,有可能无法再拥有,但现在的所有,又没有她特别想要的。
她突然有些茫然了,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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