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语者(法医秦明系列1)》第1/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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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语者(法医秦明系列1)--法医侦案日志,源自真实案例
作者:法医秦明



  万劫不复有鬼手,太平人间存佛心。是的,我是个法医。1999年,一部著名的香港电视连续剧《鉴证实录》走红大陆后,法医这个充满了神秘和刺激的职业走进了人们的视野,越来越多的高等院校开始筹备建立法医学系,越来越多的高中毕业生在第一志愿填写了法医学专业。而这个时候,我已经是法医学系大二的学生了。
  看到法医这个职业的走红,我是骄傲的。记得我走近皖南医学院法医学系大门的时候,法医这个专业还是个大大的冷门。因为受到传统世俗观念的影响,大部分人对这个职业还是敬而远之的。那时候,每年全国的法医学毕业生仅有300人左右,而我所在的这个班40个人,只有我一个人的第一志愿是法医学。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远见和眼光。
  参加了法医学实践后,更加体会到这个职业的魅力所在。现场勘查前的期待,勘查和尸检时的思考,案件侦破后的成就感,无一不对我产生强烈的吸引力。但是,法医工作的艰苦是常人所不能想像的,所以,我也总是会发发牢骚。牢骚过后,我依旧热爱这个职业。
  毕业后,分配到了省公安厅工作,接触疑难命案的机会比较多,挑战性也更强。曾几何时就有想法写点东西,把曾经经历过的案件,加以润色、夸大,揉捏成一个个小故事,甚至涂鸦出一本所谓的“侦探小说”。同时也塑造出一个胆大心细、有勇有谋的法医人物。可惜因为我的才疏学浅,连个题目也编不出来,更别说是写情节了,所以这个想法一直就被压抑在脑海的深处。
  以前也想用“鬼手佛心”作为题目写一本小说,可是写到万字就写不下去了,可能是无法设计情节,也可能是没有时间。总之,算是夭折了。由这一次的失败经历,我总结出来,我实在没有文采去设计情节、设计情感甚至设计种马来完成《刑名师爷》这样一部巨作。但是,我觉得我可以写日记,真实的记录我工作的点滴,等到老了,看着年轻时候的工作点滴,也会感慨无限吧!
  今天,又受到@安徽公安在线 的点拨和@捕风听雨 的鼓励,那一点冲动再次涌上心头。想了一下午,准备用#鬼手佛心-我的那些案子#作为主题,用日记的形式记录我工作的点滴。从这个辞兔迎龙的日子开始,迈出这艰难的第一步。回想一下这些年通过法医技术破案的案例,不少,今后的日子还会慢慢积累。不指望有多少朋友会喜欢看,只当是写给自己,纪念我的法医生涯。等到老了的时候看看,一定会十分有意思。
  作家朋友们不要指责没有艺术感和悬疑性,行内朋友们不要指责情节的幼稚。只当是一个小法医的日记,请宽容的一笑了之。
  从今天开始,《鬼手佛心-我的那些案子》将迈出艰难的第一步,有时间我就多写一些,没时间就少写一些。权当是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了。等过去的案件写完了,以后的案子就要慢慢更新了,必须等到案件破了,且是通过法医技术破案的案件,才可以编写。我自己很是期待。。。
  不管能写多长,谨为此文为序。

【第一案】同学被杀(1)
  我的父亲可以算是共和国第一代正儿八经专业的刑事技术人员(70年代前,刑事技术和侦查是不分家的,正儿八经的有刑事技术专业之说,应该是70年代了),痕迹检验的专家。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表达出一个夙愿,希望我能够子承父业。爸爸是我的偶像,他的警服和手枪一直是我从小垂涎的物件。光鲜的背后一定会有很大的付出,因为热衷于事业,我的妈妈承担了所有的家庭重担。妈妈也能理解爸爸的辛苦,但是她却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也这么辛苦,于是,反对我当警察,是从小以来妈妈和我说的最多的话。
  不当警察当什么好呢?作为护士长的妈妈,自然支持我去当一名医生。治病救人,一样的神圣和光荣。
  所以,从小,我的理想就摇摆不定,一段时间立志当警察,一段时间立志当医生。就这样警察警察医生医生的度过了艰苦的高中三年,在填报志愿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新鲜的词儿:“法医”。挺好,两者兼顾了!顶着妈妈的反对,顺着爸爸的支持,我填写了第一志愿。
  那一年是1998年,我以高出普通本科线30分的成绩(其实不够重点线)考进了皖南医学院的法医学系。
  那时候法医专业可以说是冷门的很,全国一年只有300名毕业生,我的班级40名同学只有我一个是第一志愿,其他的同学都是服从分配服从到了这个专业。于是,我们40个人就这样一半懊恼一半好奇的开始了新学期。
  学医的童鞋们都知道,大一就很痛苦,系统解剖学的挂科率可以算是医学生中继生理、生化和病生之后最高,最为噩梦的一门课程。侥幸的很,我及格了。
  那个时候,爸爸已经是老家公安局的副局长了,所以走了后门,让我暑假期间就在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法医部门开始实习。仅仅学过系统解剖学的我,离法医学的及格线太远了,但是就这样赶鸭子上架,开始进行实践工作。
  南方城市,命案少得很,暑假期间也就成天跟着老家法医部门的顶梁柱--圣兵法医(他现在已经不干法医了,但是我一直崇拜他,他是我的启蒙老师。)后面看看伤情鉴定什么的,当然,看得也是一头雾水。直到一天,法医门诊的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
  “法医门诊。”
  “我是重案大队小李,石城路发生一起群殴事件,一名男子死亡,请过来看现场吧。”电话那头充满了疲倦。
  “命案?”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圣兵哥一把抢过电话:“什么情况?有头绪么?”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有头绪么”就是指犯罪嫌疑人明确不明确,如果犯罪嫌疑人明确,那么这样的案件法医的压力就会很小,只要做一些基础工作就可以了。但是没有头绪,法医需要分析推理的内容就很多,现场勘查和尸检工作也会多花一倍的时间。
  “打架而已,抓了好几个了,剩下的都在追,跑不掉。”
  “好,马上到。”圣兵哥长吁一口气。
  坐着标有“刑事现场勘查”、拉着警报的警车去现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刺激感。
  现场很平静,比想象中平静太多了。马路的旁边,胡乱的拉着一圈警戒带,周围熙熙攘攘的挤着一些围观群众。警戒带中间是啥也没有,实在不知道这些童鞋围观些什么。走到警戒带中间,发现有一滩血泊,血泊周围可以看到几条成条状的滴落状血迹,和少量的喷溅状血迹。圣兵哥拿出勘察箱,在血泊、喷溅状血迹和滴落状血迹中各取了一部分。这个行为在当时其实是很先进的,因为99年的时候,DNA检验才刚刚开始使用,而且那个时候还是在用电泳的原始方法,工序非常复杂,所以一般是不会动用这个高科技的,尤其是这样已经明确犯罪嫌疑人的案件。
  现场看完了,我们重新上了车。
  “圣兵哥,我们去哪?”
  “殡仪馆啊。死者是在送医院途中死亡的,现在尸体已经拉去殡仪馆了。”
  “殡。。。殡仪馆?”虽然早就有思想准备,自己早晚要参加尸检,但是事到临头,总还是有些紧张。不对,是紧张中夹杂着兴奋,“不是说案件已经破了么?人都抓了么?那么,我们的尸检工作不就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刑事案件都是要进行尸体解剖检验的。这是基础工作。也是保障案件准确办理和完善证据锁链的重要举措。”其实我也很惊讶,这都十多年了,圣兵哥当初的话还这么印象深刻的印在我的脑海。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做一些无用功?”当时的我,很愤青,很幼稚。
  圣兵哥微微一笑,没有和我纠缠这个问题:“去看看吧,先看,下次你就自己上。至于侦查部门说案件已经破了,还不一定,不信你看。”
  我完全没听懂,只听见下次就让我上台子了,自己暗自鼓足了劲,要好好学。只是心里打鼓,解剖刀都没摸过的我,行么?
  殡仪馆一般离市区都比较远,利用坐车的时间,我拿起案件前期调查材料,随手翻着。
  “群殴事件中,一名18岁的参与者饶博身中数刀,当场倒地,120在将其送往医院途中不治身亡。”
  “这个名,和我的一个小学同学的名一样的,呵呵,真巧。”嘴上这样说,但我的心里暗暗着急,毕竟,这个姓。。。这个名。。。这个年龄。。。。
  一路忐忑。很快,警车开进了写有“陵园”字样的牌坊大门。

此时是炎热的夏天,但是进了解剖室,后背却袭来一阵阵的凉气。那时候其实没有哪个地方有标准化的解剖室,顶多有些地方有一间小房,房子中央用砖头砌一张解剖台,窗户上加装一个排气扇。这就算条件不错的了。冬天的时候,在房子里解剖,不用忍受寒风,到还是不错的。但是夏天的时候,尸体容易腐败,腐败气体不能散发,这里就成了毒气房。所以,那时候的解剖室是有季节性的。
  解剖室的解剖床上放着一个白花花的尸袋。在背阳的解剖室中显得阴森可怕。
  “拖出去吧,这里空气不好。”圣兵哥边说边拖来一张移动尸床。两名法医戴上了手套,轻松一拎,将尸体抬上了移动尸床。我很是感慨,人真没意思,没了气息,也就成了物件。
  他们把尸体往火化室后面的走廊推去,我想,那就是他们的“露天解剖室”了。其实露天解剖是很不好的,但是条件所限,十多年后的今天,还是有很多地方的法医是露天解剖的。
  我木木的跟在后面,心里却急的不得了。到底是哪个饶博?
  到了地方,圣兵哥开始缓缓的拉开尸袋。尸袋里慢慢的露出一张苍白僵硬的脸。

  虽然七八年没有见过面了,但是死者眉宇之间仿佛还是能够辨认出那种熟悉。是的,他就是我小学时候的同桌,饶博。
  晴天霹雳一样。这老天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想在我当上法医之前彻底断绝了我的法医路,还是想历练我的意志力让我这今后的法医路走的更好呢?第一次看尸体解剖,就看我的小学同桌。这,太残忍了。
  圣兵哥可能看出了我的异样:“怎么?受不了?尸体都受不了,可干不了法医啊。”
  我依旧调整不了情绪:“不是,,,不是。。。饶博,是我的同学。”
  “是吗?这也太离奇了。要不,你先回去?”圣兵哥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巧,应该说是不凑巧的事情。
  我怔了十秒,但还是下了决定:“我不走,我看。”我觉得,如果我能挺过这一关,那么以后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做法医,就要有强大的心理。”我爸早就和我说过。
  圣兵哥用怀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好,看看也好,锻炼一下自己。如果受不了就到车上去,没事的。”
  “我受得了。”这个时候,面子还是更重要一些。其实,因为儿时伙伴的暴毙,我受的打击不小,全身都是麻木的。那种麻木至今难忘。
  尸袋取下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来势凶猛,我差点呕出来。眼前的景象更是逼人走到崩溃的边缘。那是我的同桌啊,我的玩伴,如今躺在我的面前,一个胳膊僵硬得半举着。整个尸体笔直的躺着,眼睛微张,一点也不像书上说的,死人就像睡着了一样。饶博身上白色的T恤已经完全血染,裤腰到裆部也都血染了。圣兵哥和泽胜法医在仔细的检查着死者的衣着,边看边说着什么,一旁的小王哥在紧张的做着记录。尸体翻动时,衣服的破口处还滋滋的往外冒着血。他们在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见,我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了。
  顷刻间,饶博的衣服已经被完全脱光了,露出了他的纹身,纹身处已经被血液浸染的很模糊了,我微闭眼睛,不太忍心看下去。但是朦胧之中,看到了他的胸腹部有翻出来的脂肪和肌肉。看起来伤的不轻。
  圣兵哥是主刀,站在尸体仰卧位的右手侧,他拿着一根标尺,一处处的量着创口。模糊之中,我清楚的听见了圣兵哥报出的数字。饶博身中七刀,胸部三刀,腹部四刀。七刀都是创口一钝一锐,创口长3cm至4cm,所以致伤方式很清楚了,他是被刃宽4cm左右的单刃锐器刺击。
  “圣兵哥,这个,还需要解剖么?死因应该很清楚了吧?”我看见圣兵哥开始准备解剖了,不忍心的说道。
  “当然要解剖,不然你知道他伤在哪个脏器么?哪一刀是致命的么?”
  “这个。。。有意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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