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秘密》第2/103页


有时候慕容轻自己也觉得很难相信,他和慕容陆是双胞胎,同样的面孔、同样的五官,仅仅因为性格不同就可以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差异来。
慕容陆是个很温和的人,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和的气质会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这种温和的特质神奇地模糊了他的五官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让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偏转到了他的身份上:一个好脾气的兽医。而作为同胞弟弟的慕容轻则与他截然相反,别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永远都是他的脸。
随着少年的稚嫩慢慢消褪,慕容轻的五官越来越流露出一种迫人的英俊来。明明和慕容陆一样的眉眼如画,他脸上的线条却凭空多出一种转折分明的感觉,像柔软的陶泥经过了高温的淬炼,变得冰冷而坚硬。连看人的神气也不同于他哥哥的温软和气,而是微微带着几分冷意。即使是微笑的表情,那笑意也无法抵达眼底。
慕容陆有时也摸着他的脑袋轻声叹气,“你这个样子就像阿玄家那些猫崽子似的,谁都防着,好像天底下没好人了似的。”
每到这种时候,慕容轻都强忍着不躲开。他从来没告诉过慕容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离他太近。尤其是肢体相触,会让他本/能地厌恶,就算这个人是他最亲的亲人,这种纯生理的反应也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还好慕容陆不住在慕容老宅,同时也因为弟弟已经长大了的缘故并不时常有这种亲昵的小动作。但慕容老宅的很多人都是知道他这个毛病的,慕容轻听到过他们背着自己嘀嘀咕咕,说什么人长得好看的过分,精神方面就难免会有一些不大正常的地方。他还偷听过管家石头叔跟他师父嘀咕,“不管男人女人,长成小七那样就不是个吉利的事儿。戏文里不是都那么唱的么,自古红颜多薄命……”,
和慕容陆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慕容轻都不会反驳,即便他明知慕容陆说的那些话都过于想当然,也从没想过去挑破他那一层虚幻的认知。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他那单纯的哥哥所理解的样子,这一点,慕容轻六岁时被人堵在客房里上下其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慕容轻懵懵懂懂地预感到了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没预料到的是,自己的日子会那么的不好过。
慕容轻回到老宅先去见过管家石头叔,把来回的车票和住宿单据都交给他。他这趟去滨海也是替慕容老爷子跑腿,这些费用都要过管家大叔的手找账房报销的。出门一趟,他除了给石头叔带回来两瓶酒,还给他那个跛腿的老伴儿带回来一块真丝的衣料。慕容轻本来就是个伶俐人,又跟在慕容老爷子身边几年,这些人情上的往来他很少出什么岔子。
石头叔果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还让他转天去他家里吃饭。慕容家的佣工都在后院的厨房吃饭,成了家的则是各自开伙,石头叔的老伴儿腿脚不方便,但是做饭的手艺可比后院的厨娘强多了。
“能点菜么?”慕容轻凑过来替他捶肩膀,“上次阿姨做的红烧鱼排可真好吃啊。”
石头叔得意洋洋地斜了他一眼,“那当然。就连大少爷也夸她手艺好呢。”
“大少爷?”慕容轻的手顿了顿,“你说……锦少爷?”
“你还不知道呢,”石头叔说:“锦少爷是前天回来的。好像是胡大夫背着老爷子给曹小姐打电话了,说老爷子不行了……”石头叔压低了声音,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流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要不是知道老爷子不行了,只怕还不会回来呢。”
慕容轻没有接他的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些人虽然跟他有着同样的姓氏,然而内里并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们会怎么做他也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这些人的出现会不会对他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慕容家祖上是烧瓷的手艺人,后来有了自己的瓷窑,生意慢慢做大,开始涉足古玩买卖。现任的慕容家主膝下只有一子,可惜的是这个儿子不长命,不到四十就病死了。老婆带着儿子这些年一直负责打理慕容家在华南一带的生意,很少有机会回老宅。像慕容家这种古老的世家大族,最看重的就是血脉的传承,慕容老爷子如果不想把管家权分给旁支的族人,比如慕容轻哥俩的挂名老爸之流的人物,唯一的选择就是他的孙子慕容锦。
慕容轻已经很久没见过慕容锦了,对这个人,他有点儿拿不准。
“老爷子已经睡下了?”慕容轻问他,“这几天情况怎么样?”
“明天一早你再过去吧,这会儿肯定已经睡下了。这几天清醒的时间都不长,只怕……” 石头叔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慕容轻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心里忽然间生出一种空茫的感觉来。对于这一天他期盼了太久,以至于都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期盼的到底是什么了。然而这个消息还是让疲累的灵魂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慕容贺终于要死了。
章节目录 第3章 锦少爷
慕容轻穿过黑沉沉的庭院,慢慢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这个时间,老宅里的人都各自回去休息了,院子里没什么人,到处都静悄悄的。慕容轻有一种自己其实是走在空宅里的错觉。
月上中天,一地清晖如洗。
一阵淡淡的烟草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慕容轻的脚步一顿,一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凉亭下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
慕容轻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时间还有人留在院子里。
一个人影靠着凉亭的朱红木柱,懒洋洋地伸手弹了弹手里的燃着的烟头。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凉亭下浓重的阴影里,慕容轻看不清他的五官,然而那种微妙的熟悉的气息却已经在静夜里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男人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侧过头,用一种叹息似的的腔调懒懒出声,“好久不见了,小七。”
“原来是……锦少爷。”慕容轻垂下眼,敛去了眼底一抹淡淡的自嘲,“都这么晚了锦少爷还没休息?”
慕容锦轻轻吁了口气,“睡不着。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慕容轻垂在身边的手无意识地攥了起来,“那就不打扰锦少爷赏月的雅兴了。”
“小七!”慕容锦站直了身体,“等一下!”
慕容轻淡淡抬眸,他的脸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一层幽冷的光,像一块没有生气的古玉,冰冷却诱人。
慕容锦绕过廊柱慢慢走了过来,眼里带着一丝恍惚的神气。慕容轻闻到空气里渐渐逼近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却有些了然慕容锦会有这么反常的表现,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回来过,哪一次见了慕容轻不是假装没看到?
慕容锦停在他身前四五步远的地方。他知道这是慕容轻能够忍受的极限,如果他再靠近一步,面前的青年很有可能会掉头跑开。
慕容锦吸了口气,眼里压着极深的情绪,“这些年……还好吗?”
慕容轻突兀地笑了起来,“好不好,锦少爷不知道吗?能到老爷子身边伺候,还是托了锦少爷的福呢。”
慕容锦哑然。
慕容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向后退开一步。即使这样的距离,仍让他觉得难以忍受。慕容锦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眼神微微一沉。
“小七……”
慕容轻漠然回视着他,“锦少爷还有事?”
慕容锦迟疑地看着他,吞吞吐吐地问道:“爷爷对你……他对你……”
慕容轻眼里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像冰面上反射的一道亮光,又飞快地散开,细细碎碎的波纹里浮漾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讥诮与厌倦,“少爷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慕容锦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抬手抹了一把脸,眼里像压着什么隐痛似的纠结了起来,“想知道爷爷平时对你……”
“就是你想的那样。”慕容轻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淡漠的像在说别人的事,“你当年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把我推到老爷子面前的吗?”
慕容锦的脸色微微变了,“可是我听说他早就……我以为……”
“早就被女人下药弄坏了身子?”慕容轻冷笑了一声,“少爷是不是觉得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你做过的事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慕容锦沉默不语。
慕容轻紧了紧拳头,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这一霎,他需要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才能够克制自己不把拳头砸到他脸上去。这种克制是如此的艰难,以至于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微微发抖。
慕容锦颓然地叹了口气,“是。我以为他不举,即使你留在他身边也不会怎么样……我那个时候没别的办法了,我爸不在了,家里没人拿我当回事,爷爷根本不看我一眼……”
慕容轻嘴里泛起一丝腥甜的味道。
“你以为?”慕容轻动了动嘴,心里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你又懂什么?你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只是一个男人。可是一个不举的男人,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魔鬼。”
慕容锦迟钝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慕容轻后退了两步,忽然觉得自己跟他在这里说这些废话很傻。
已经忍了那么久了,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乱自己的步骤。何况,即使杀了他又能怎么样?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了。他也不相信慕容锦会有什么良心不安,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七年了,他会天天良心不安吗?
别逗了,无非是因为刚刚回到老宅,又带了点儿酒意,正好撞见了慕容轻所以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他所谓的良心不安并不值钱。
“少爷好好休息吧。”慕容轻后退一步,转身离开了。
慕容锦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眼神晦暗不明。
慕容轻原以为听到慕容贺不行了的消息,他今夜只怕难以入眠。他跟慕容一家牵扯太深,其中的感情用单纯的爱或恨远远不足以概括。然而与慕容锦意外的邂逅却仿佛透支了他过多的精力,让他来不及伤感那些逝去的记忆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转天一早他还没醒就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扫着他的鼻子,慕容轻打了两个喷嚏,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旧式的床架上挂着的那串碎瓷片串起来的风铃,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直跳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肩膀掉了下来,喵喵的惨叫了起来。
慕容轻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炸毛了,“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不许进房间!不许上床!滚出去!”
一只毛皮光亮的黑猫四仰八叉地摔在枕头上,好像还没缓过神来。
慕容轻见它躺着不动,皱着眉毛伸手过来想把它拎起来。
黑猫眨巴眨巴淡绿色的猫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七,如果我说外面下雨了,你能收留我在你屋里待一会儿么?”
慕容轻看看窗帘上亮晃晃的晨光,再看看卧在他被窝里拼命眨眼卖萌的二货,木然地说:“你大概是走错时空传送门了,我们地球今天没下雨。”
黑猫,“……其实,是我的腿受伤了。真的。”
慕容轻脑门上青筋跳了跳,这货是把他当傻瓜在耍么?
“腿受伤了要打夹板,要不会长歪。”慕容轻作势要拆板凳,“我这就给你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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