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室》第2/184页


  宝珊坐起身,趁着屋里没人,悄悄打开自己的小木匣,里面盛放着沉甸甸的钱两,一些是自己积攒的月银,另一些是夫人高兴时打赏的碎银。她捧着木匣,满心欢喜,等再过上一年半载,就可以替自己赎身了。
  她懂医术,等离开国公府,可以在医馆内谋求生计,日子再清苦,也好过做婢女吧。
  阖上木匣,掏出纸笔,不知不觉勾勒出陆喻舟执盏的手。
  子时一刻,她与人换班守夜,甫一走出屋子,就见两名轿夫抬着一顶墨绿小轿从梅织苑走出来,穿过游廊而去。
  一旁的大丫鬟淑儿嘀咕道:“听说探花郎明日成亲,世子这是提前去给庆贺了吧。”
  宝珊对陆喻舟以及府中所有公子的行程都不感兴趣,只想着快些攒钱离开这里,也好经营自己的日子。
  风吹石榴树发出簌簌声,抖落了几片叶子,吹拂在宝珊的脸上。
  淑儿凑过来,打趣道:“石榴树寓意子孙满堂,珊姐姐要红鸾星动了。”
  宝珊嗔道:“休要胡说。”
  这时,屋里传出床响,两人对视一眼,知道一会儿又要叫水了。淑儿小声道:“看来夫人还是想趁着能生,为公爷添个胖小子。”
  这也是主院为何种满石榴树的原因吧。
  宝珊靠在墙壁上仰望墨空,浮云聚拢,遮蔽了皎月,很像生命孕育在母亲的大肚子里。
  汴京夜色浓郁,朱雀门外香车宝马,矗立在一排商铺中的飞鸿楼今夜格外热闹,新科探花郎明日大婚,今夜在此宴请翰林好友。
  作为一甲状元郎,又是缃国公府的嫡长子,陆喻舟很快成了众人调侃的焦点。他坐在窗前榻上,手衔酒杯,与准新郎碰了一下杯。
  清冽酒水下肚,伴着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头脑有些发胀,他本也不喜热闹,与友人交代几句,起身步出雅间,清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丑时四刻,宝珊服侍赵氏歇下后,差人将浴桶抬了出去,也算完成了今晚的守夜。正当她准备回去休息,一名轿夫匆匆忙忙跑进二进院,叩响了正房的房门。
  轿夫的动静不小,惊扰了沉睡的人们。缃国公宵衣旰食,无暇他顾,府中事务都是交由赵氏打理。听轿夫说完情况,赵氏叫宝珊进来伺候。
  不得已,宝珊提裙进屋,为赵氏更衣挽发。主仆二人步入梅织苑时,陆喻舟已经回了卧房。
  赵氏昂胸走进堂屋,吩咐管家道:“现在就去查,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给国公府世子下药!”
  “明白。”
  宝珊随赵氏走到卧房前面,见拔步床上已垂下冰绡帷幔,遮蔽了里面的场景,她甚至不知,里面的人是不是陆喻舟。
  漏刻嘀嗒叩动着心弦,府中侍医却迟迟没有现身,宝珊依稀听见帷幔里传出了难耐的声音。
  赵氏眉间露出担忧,喃喃道:“世子血气方刚,哪能熬得过药效。”
  她看向宝珊,“去前院选十个婢子过来。”
  这话让屋里的人们大为惊讶,二房公子上前劝道:“大哥姱容修态,哪里是那些婢女能攀得上的……”
  作为世子爷的初夜侍女,必将被留在世子爷身边,嘴甜乖巧的,说不定能在世子夫人进门后,被抬为妾室,可前院的婢女是府中的二等婢女,按照府中规矩,她们是靠近不了嫡系子弟的。
  赵氏点点头,“那从你院里子调几个清白的过来。”
  二公子抱拳咳了下,露出一抹赧色。
  赵氏瞪他一眼,“年纪轻轻如此纵欲,当心......”
  “好了母亲。”二公子打断她,“眼下,咱们还是先解决大哥的事吧。”
  思忖片刻,赵氏吩咐宝珊:“你去把府中身世干净的大丫鬟全部唤来,让世子自己选,我也不想明日挨世子的埋怨。”
  众人觉得合情合理,毕竟不是亲母子,即便表面看不出什么,私底下还是离心的吧。
  听着帷幔中传出愈发难耐的声音,宝珊不敢耽搁,急忙跑了出去,不消一刻钟,就带着二十名容姿清秀的婢女跪在隔扇外。
  既是全部,宝珊也不能例外,可她不想婚前失身,于是默默退到最后面。
  二公子走进卧房,询问一番,面色复杂地走到众人面前。
  赵氏问道:“世子要一一过目吗?”
  二公子摸摸鼻尖,目光梭巡一圈,落在了最后排,“大哥点了宝珊。”


第2章 蒙住眼睛
  “大哥点了宝珊。”
  这话像惊蛰过后的闷雷,炸开在花海中,惊扰了蛰伏花丛的浮蝶。
  众人随之看向跪倒在最后一排的宝珊。
  赵氏也没有想到陆喻舟会点宝珊侍寝,就在今儿晌午,她观两人之间的互动也没有看出半分蹊跷。
  怎么会……
  赵氏拽住二公子衣袂,“你没听差?世子点的确实是珊丫头?”
  二公子心里那叫一个发堵,自打宝珊及笄,从美人胚子蜕变成大美人,他就蠢蠢欲动了,每次见到她都能被勾去半条命,可这丫头油盐不进、好赖不分,怎么也不上钩。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用强硬的手段,可她毕竟是赵氏的贴身侍女,闹掰了对谁都没好处,如今倒好,叫自己大哥占了先机,尝到了含苞待放的第一口鲜儿。
  惊讶过后,每个人的眼里都蕴了不同的色彩,丫鬟们直道宝珊攀上了世子爷的高枝儿,可以扶摇直上了。
  宝珊双膝跪地,挪到赵氏面前,一开口声音发颤,“夫人,宝珊笨拙,恐不能服侍世子。”
  自打进府,她就没有想过攀高枝儿,纸醉金迷固然璀璨,但也仅是昙花一现,像她这种出身,贵胄子弟怎会付出真心?不过是他们指尖的一点点慷慨和施舍罢了,新鲜一过,指不定被丢去哪里残喘。
  佳人眉眼染了焦色,妙目里满是惊恐,一头乌黑的长发略显凌乱,美得惊心动魄。
  府中的公子们各怀心思,纷纷上前替宝珊说情,三公子更是走到赵氏面前,道:“母亲,我手上有个合适的人选,是教坊司的婉芋姑娘,人家要模样有模样,要出身有出身,保管大哥满意。”
  教坊司是朝廷的燕乐机构,其中的乐工多为罪臣的子女,容色好的,会被调.教成官妓,供官宦享乐。婉芋姑娘是新人,还是清倌,确实较为合适。
  赵氏也不想失了宝珊这个知书达礼的侍女,遂道:“还不快接来。”
  得了这话儿,宝珊的心才算落下,几不可察地舒口气。
  三公子张罗事情的能力不弱,很快将婉芋姑娘接了过来,来的路上许诺了很多好处,诸如以后世子爷会对她多加关照,婉芋姑娘也不是贞烈之人,既已入了寒窟,委曲求全是早晚的事,初夜能伺候世子爷这样冰魂雪魄的公子,也是求之不得。
  人被带到时,赵氏遣退了其余侍女,只留李妈妈在旁,帮忙教习男女之间的尤花殢雪。
  而此时,帐中的男人已经忍到了极致,再不阴阳调和怕是要逆血而亡了。
  李妈妈带着婉芋姑娘走到帐前,恭敬道:“世子,人到了。”
  里面毫无回音,李妈妈转眸对婉芋姑娘交代两句,挑开了帷幔。
  拔步床上,霞姿月韵的男人靠坐在软枕上,昔日清冷的眉眼染了几许春色,眼尾猩红的可怕,当他闻到一股胭脂香时,本能地伸出手,可眼前的女子哪里是那个仪静体闲的女人!
  男人蹙起眉宇,“传宝珊过来。”
  “......”
  李妈妈和婉芋姑娘皆是一愣。
  陆喻舟冷声道:“聋了?”
  “是,老奴这就去传。”
  世子爷鲜少发怒,但发起怒来,连公爷都打怵,是以,李妈妈赶忙打发了婉芋姑娘,径自去往二进院。
  此时,宝珊正坐在耳房里,被几名大丫鬟调侃,打趣她假清高、欲擒故纵。宝珊不以为意,嘴角还挂着庆幸的淡笑,却不想,李妈妈带着扈从破门而入。
  几个大丫鬟吓了一跳,淑儿刚要发问,就被扈从一把推开,二话不说,拽住宝珊手腕,粗鲁地往外拽。
  宝珊深觉不对,单手扣住门框,“李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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