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是神秘生物》第2/94页


  此刻墙里传来的吟诵声已经转为直白的宣誓声,没有了如某种地方戏曲一样荒腔走板的唱词,他们说的话更容易辨认了。有几个词飘进了她的耳朵。
  “鸿蒙之初、宇宙、秘密、终极智慧……誓死守护……神秘的造物……深渊、圣殿……”而更多的是,她听不懂的词语,更像是外来语的音译。
  然而,仅仅凭借这几个词汇,就已经暗示了某种遥不可及的力量和无法想象的宇宙疆域。
  宇宙的秘密?终极智慧?
  她想到了她家大门上笑容神秘的象神甘奈施。
  “人类的无知就如鱼生活在海里,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生活在海里一样。”白落羽脑中响起了一位专研古文化的教授在阶梯教室里的一句比喻。当智慧与知识慢慢充盈了她幼稚的头脑时,她发现自己生活在一座充满隐喻的幽暗城堡里。
  潜藏在白落羽心中,人类求索的本能被唤醒了,她知道她与某种更广阔的世界只有一墙之隔。
  她环视了一圈父亲的书房,有一样通体莹白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它充满女性特质的柔美与灵动,跟这栋房间里弥散的中年学者气息格格不入。
  那是一尊阿芙洛狄特塑像,就在它不远处还摆放着一个玻璃罩子,很显然它曾被父亲用玻璃罩小心翼翼的保存着,而就在不久前,有人挪动过它。
  阿芙洛狄特双脚踩在绽开的白玉贝壳上,身体半裸,长发蜿蜒披散在一侧的肩膀上,遮挡住丰满的胸脯,露出一侧优美的肩颈曲线,双手优雅的伸展向前方,手心朝上,渴求地望向她。不,是望向她身后的这面墙。
  阿芙洛狄特,坊间又称她维纳斯,在希腊神话中是由天神乌拉诺斯的性\\器在大海中幻化而来,象征着爱与美,以及性\\欲。由大海中的泡沫而来的女神与墙上俄底修斯航海图,仿佛都暗有所指,白落羽走到父亲的书桌前,双手抚摸上阿芙洛狄特优美的女性胴体,轻轻转动……
  某种机括滑动的声音响起,墙体移开了一道只容得下一人侧身进入的缝隙,从缝隙中透出了微弱的烛光,空气中的甜香味更加浓郁,宣誓声已经结束,吟诵声更加清晰。
  “无名星辰海……荒域归墟地……”
  白落羽关掉手机射灯,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道缝隙。有莹莹烁烁的烛光透过来,可以看到缝隙下是一座旋梯,旋梯以360度旋转通向白落羽从未知晓的幽闭空间。
  她只向下转了一个钝角,就停住了脚步,这个位置既能窥探到下面的大致情形,又能很好的遮蔽自己。那是一间成长方形的密闭石室,从白落羽的角度看不到其他相连的房间和出口。
  旋梯下人头攒动,无数点烛火发出的昏黄火光,将人的影子如鬼魅一样投射出光怪陆离的轮廓,配合耳畔荒诞莫名的低吟浅唱,只有在鬼怪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某种神秘祭祀活动,展现在眼前。
  白落羽用冰冷的手指紧紧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在惊恐之下,发出骇然的惊叫。
  石室墙体由巨大的灰色石块筑成,有点像筑成埃及金字塔那样的巨石。墙体上开凿出很多凹槽,用于摆放蜡烛。空气里弥散着馥郁的清甜,她一度认为那是某种祭祀专用的香薰蜡烛所散发出来的味道。石壁上有一些无法辨别的壁画,很像是一些类人的生物围绕着一座宫殿。
  一个巨大的符号出现在祭坛的北墙上,那是白落羽较为熟悉的神秘符号——六芒星。就像人类达成的共识一样,它出现在各种正教、异教、黑魔法、炼金术的仪式上,甚至还是一个国家的标志。它富含丰富的意涵。
  这其中有一些是白落羽知道的,它除了被普遍认知的男女寓意之外,还象征着生命的秘密,象征大宇宙与小宇宙之间的关系。
  逼仄的地下室里站满了人,大概有三十几个,他们在外边的世界应该都是位高权重,生活优渥的成功者,然而在这狭窄的石室,他们都是平等的教众。
  他们动作一致的做着双手四十五度张开指向天空,或双手交叉在胸前曲起左腿单膝跪地的动作,像某种召唤性仪式。他们的身心都沉浸在迷离恍惚的宗教气氛中,无人抬头望一眼站在他们头顶的不速之客。
  白落羽无法辨别出哪两个人是她的父母,他们披着统一的绛紫色袍子,带着狰狞的面具。面具上有着鱼类的特征,青灰色的鳞片,耳际有类似鱼鳍的装饰物,鼻子处扁平,嘴巴咧到了鬓角,与其说是鱼,更像是某种蛙类。每一个面具都在滑稽的哂笑,然而并不让人觉得好笑,而是彻骨的冰寒与战栗。
  新一轮的吟诵开始了,最里层的人群逐渐向外散开,白落羽看到了今夜种种怪异场面中最惊人的一幕,在人头攒动的祭坛中心,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美丽女子。她的表情宁静安然,并不为这诡异的气氛和喧嚣所滋扰,像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公主一样。
  她在瞬间攫走了白落羽的全部注意力,她羊脂白玉一样白皙的肌肤,在幽暗的密室里发散着如月光一样淡淡的光晕,秀发像海藻一样浓密,铺散在身下的祭坛上,她身上不着寸缕,只在重点部位盖着一层印有白色五芒星的绛紫色绸布。
  五芒星是金星与女神阿芙洛狄特的象征,白落羽懵懵然的脑子里模糊的想着。
  随着吟诵声的高昂激越,人们开始争相传递起一樽硕大的琉璃酒杯,从白落羽的角度可以看到那酒杯里盛满了猩红色浓稠液体,酒杯最后传递到一个主祭司的面前,与其他教众略有不同,他穿的袍子在开襟出绣有金色的纹饰,他虔诚的举起双手,将宽大的袍袖抖落到肘部,再去接那盏盛满液体的酒杯。
  白落羽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清晰地看到了主祭司手腕上的一块熟悉的机械表。那只表属于她的父亲——白衍。
  白衍把酒杯举到了祭坛上女孩的面前,杯口缓缓倾斜,将猩红的液体倾倒在女孩脸上,胸前,双臂,以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女孩刚才还平静的美丽面孔骤然扭曲在一起,痛苦的挣扎起来,口中发出辨别不清的哀泣。
  她的身体拼命挣动、弹起,又被手臂和脚踝的束缚拉回了祭坛。她满脸满身浴血,样子凄惨无比。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的长发滴滴答答地流下神坛,看着就像一场屠杀现场。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覆盖住了那一丝神圣又充满诱惑的甜香。白落羽咬紧了下唇,移开了视线,女孩被污秽浸淫的惨状让她不忍触睹。她的脑子无法一次性接受这么多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她双腿酸软,摇摇欲坠。
  在她的认识范围内,这是毫无意义的邪教行径,与终极智慧和宇宙秘密毫无关联。白落羽不敢相信她那高知父母,竟然在她家地下室里秘密进行着诡异恐怖的异教仪式。
  怪异的吟唱声和跺踏地板的震颤又到达新一轮的高\\潮,教徒们现在正沉迷于用鲜血涂匀女孩美丽的胴体,他们用奇诡的旋律吟诵着如诗如歌的句子。
  “铜绿月影夜,无名星辰海,荒域归墟地,深渊潜鳞人,怒涛摇诗琴,白羽濯鲛绡,汝乃沧海祇,吾亦沧海使,愿赴饕餮宴,献飨异方神……”
  声音犹如魔音穿脑,让她无法忍受。白落羽悄无声息地退回父亲的书房,转动阿芙洛狄特玉雕,把通往密室的出口合拢,吟诵声随之变小。
  她终于找到了一丝清明,今晚看到的画面太过具有冲击力,她犹豫着今晚要何去何从,身体无力地靠向书桌,手下意识地拄着桌沿。当她意识到什么重物因为她的触动而快速滑落时,一切已经晚了。
  女神雕像的玻璃罩子撞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里,如同撕开夜空的惊雷一样尖锐刺耳。
  地下室里的吟诵声戛然而止,浓稠如粥的黑暗空气瞬间凝结……


第三章 战栗之匣
  玻璃巨大的破碎声,将白落羽吓得肝胆俱碎。她慌不择路地冲出书房的大门,黑暗中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嚎叫,一个矫健的黑影从白落羽脚下掠过,蹿进书房里。白落羽狠狠咬住嘴唇才把一声惨叫紧紧封在喉咙深处。
  她顿足站在客厅中央,一束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行李箱和礼物上,她心念电转,疾步上前提起行李箱和礼物,循着记忆中的位置,在黑暗中跑向楼梯后面的储物室。
  白落羽全身颤抖不已,不远处隐约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从父亲敞开的书房大门透出了灯光,她额上冷汗涔涔,心中不住祈祷,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真的有神明,能帮她脱困。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锁门。她在心中默念着,手腕扭动储物室的门把手。咔哒一声轻响后,门应声而开。她快速挤了进去。逼仄狭小的房间里,黑暗如粥一样浓稠,空气里有尘土的气息,然而她都不在乎了。她听到客厅里脚步声纷至沓来,有人,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来回搜寻。
  他们一间一间的打开房间的大门,客厅里的灯光透过门缝蔓延到白落羽的脚尖。她听到他们聚集在客厅中央交换信息。
  “看到人了吗?”
  “没有。”
  “要是有人,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对,一定得抓住他。”
  “厨房里有没有?”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客房里呢?”
  “客房里也没有。”
  “沙发后面,窗帘后面都检查了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
  白落羽双手交叠着捂住嘴巴,在一片黑暗里紧闭双眼。
  有个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楼上什么也没有。”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可能就是刚才那只黑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都没注意。”
  那个女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白落羽的母亲杨若冰。
  他们交谈了片刻,脚步声就逐渐远去了。白落羽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靠着墙根,身体慢慢滑向地面。
  “等等,”那个低沉的男声突然问道:“那个小门看了吗?”
  杨若冰回答:“没有,那是一间储物室。”
  低沉的男声:“我去看看。”
  男人疾步走到储物室门前,一把扭开门,向室内望去。储物室里如杨若冰所说的一样,摆满了废弃闲置的家具、物品、大小纸箱和一个粉色行李箱。男子用手电筒向堆积起来的纸箱深处照了照,没有任何发现,就转身走了,门口摆放的精致礼盒并没有引起男人的兴趣。
  白落羽紧紧蜷缩着身体,手指绞在一起环抱住膝盖,在落满尘土的柜子里瑟瑟发抖,眼泪无声地滑过光洁的脸庞,一滴一滴洇进衣服里。这是一场诡异阴森的噩梦,等到天明时分,她希望自己正躺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沐浴着加州的阳光。
  然而这一夜无比漫长,她没有如愿从梦中醒来,在一片黑暗中,人的听觉会异常灵敏,她听到了纷乱杂沓的脚步声,那些星夜来访的信徒又披星戴月的离开,她听到她母亲送别他们时说的艰深晦涩的话语,她听到她的父亲叹息祭祀的失败。
  几个词汇穿插在他们的谈话里,朔月、献祭、活祭品、塞壬裂空之镜、智慧以及永生……
  柜子里的灰尘味和逼仄的空间让她窒息,白落羽昏昏沉沉陷入短暂的梦境。
  她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醒的,她在柜子里听到激昂的《红莲之弓矢》,全身一凛,一头撞在上方的木板上。快速按下了接听键,她哑着嗓子轻声说:“喂——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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