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第25/2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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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马车里波澜不惊,但那厢酒楼里却风云变幻。
  子远本想稍微应付一下那相识即刻就回来,谁知那屋里足有七八号人,大家见他来到,齐声惊呼贵客,纷纷拉住子远,要敬他的酒。
  就像是子邈在书塾里地位犹如清明节的纸鸢般扶摇腾空一样,子远在同学跟知交里的角色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之前爱答不理的那些,会主动过来跟他攀谈结交,先前跟他有过节的,也会一脸忐忑跟谄媚的示好……子远置身其中,俨然有众星捧月之势。
  比如众人聚会吃酒,放在以前,郦子远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今非昔比,子远已贵为“坐上宾”,能请到郦子远出席那是一种荣幸。
  但子远比子邈清醒的多,他并不自大,反而觉着这些人只因桓辅国的缘故而对自己前倨后恭,实在叫人不齿。
  但另一方面,子远心里又隐隐觉着喜欢,毕竟桓玹对他们这些少年而言,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祗般遥不可及,如今居然跟自己“沾亲带故”了。
  虽然子远跟锦宜一样曾为父亲的这亲事忧心忡忡,但自从桓素舸进门后,所作所为,言谈举止,足足名门淑媛的风范,且这“小继母”竟也十分合格,所以子远对桓素舸的抵触就像是要逃之夭夭的八爪鱼的触须,刷地都收敛了回去,同时对于桓玹的仰慕,却渐渐地“高山仰止”般,越发高大起来。
  而对子远那些相识而言,作为桓玹亲戚的子远,当然也是炙手可热,他们见不到桓玹的面,过来奉承奉承这位小爷也算是“望梅止渴”,就像是能透过子远单薄的身躯瞻仰到桓辅国的英姿一般与有荣焉。
  子远好不容易从众人的争抢跟吹捧里逃了出来,到房中一看,锦宜却已不见踪影。
  他心怀侥幸地一路下楼找过去,楼下却听那小伙计说,有个身份不明之人,把个小姑娘给“掳”了去。
  这瞬间,天上的雪好像都变成了雪水,齐刷刷地浇透了子远全身,子远心惊胆寒地站了会儿,彷徨无措,猛地想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谁而起,顿时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回身噔噔噔地上了楼。
  楼上,林清佳正不知用什么法子镇压了那位受惊匪浅的朋友,一抬头,就见子远像是发怒的斗牛,尥蹶子往这边儿奔来,鼻孔喷火地叫道:“姓林的!”
  林清佳一愣,见子远如此失态,突然也想起方才锦宜自个儿走了……他不大敢信,忙先问:“妹妹呢?”
  子远已经奔到跟前:“你问我?你这混蛋!”不由分说,一拳挥了过去。
  林清佳看着斯文一表,不料身手也竟不错,他一歪头,抬臂握住子远的手,皱眉问道:“她方才下楼去了,你没见到?”
  子远挣了挣,气的红着眼叫道:“你去找!满大街连个人影都没有,说是被个不知道什么人带走了!”
  林清佳的心凉了半截,满口伶牙俐齿也发挥不了。
  子远愤怒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姐姐要是有事,我要你偿命!”
  他拼尽全力将手腕抽了回来,转身狂奔下楼。
  剩下林清佳眼睁睁看着子远背影消失,他回头瞧一眼仍在推杯换盏热闹非凡的雅间,略站了一站,终于做出了艰难的抉择,也急急地追着子远下楼去了。
  而在林清佳去后,他那一班朋友见他久不回来,派人去找,却听酒楼伙计说林公子走了,大家瞠目结舌,不知究竟。
  其中,那个窥知端倪的朋友,心痒难耐,几度想要泄露天机,话到嘴边,却又堪堪压下。
  怀着有趣的秘密而不能告诉他人,就像是藏着一样稀世罕见的宝贝,心痒难耐蠢蠢欲动地想跟人炫耀,但一想到林清佳……这人只得牢牢地闭上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随嘴吐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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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玹打量了一眼锦宜的双膝,显然是磕破了,冬日天冷,冻得地面僵硬,骨头却越发脆,难为她之前竟未察觉。
  他的手动了动,目光顺着点缀着小绣花的粉白色裤脚往下,因方才被他唐突地撩起裙摆,露出了一抹玉白而纤细的脚踝。
  桓玹的手势便停了下来。
  “自己提起来。”简单地吩咐了一句,回头向着身侧的匣子里翻找什么。
  锦宜不知道要提什么,呆头呆脑瞪了会儿,迟疑地看着自己的裙子,然后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的衣衫不整。
  于是,在桓玹找到两个瓷瓶回身的时候,发现锦宜已经整理好了裙子,且正在奶狗撒赖般往后蹭。
  他才微微一皱眉,锦宜立刻后发制人地求道:“三叔公,你是要给我上药吗?不妨事的,我的腿既然断不了,那回家里上药也是可以的。”
  她打破脑袋也想不通桓玹为何要对自己如此“尽心”,但正是因为这种反常才更叫人觉着可怕。
  何况她早就下定决心绝不跟桓大人牵扯更多关系的,不管他是好意歹意,锦宜自觉自己是万万地“消受不起”。
  而且虽然叫他一声“三叔公”,可他毕竟不是什么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而是个当世无双风靡万千少女的美中年……不不不,是美青年。
  虽然锦宜也决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认为桓玹有任何“轻薄”自己的意图,可毕竟男女有别。
  自从锦宜过了十岁后,她的一切私事都是自理,外加沈奶娘协助,连雪松都不得亲近,虽然平日跟子远子邈打打闹闹,但也很有分寸,像今日这样当着一个男子的面撩起裙子,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你想回去上药?”桓玹扫她一眼,看着手中看似不起眼实则特制的药瓶。
  锦宜点头。
  桓玹道:“那若有人问你,是哪里摔的这样狠呢?”
  “我……”锦宜心里回答:“我只要随便说是在院子里那处摔倒的就是了。”
  但当着桓玹的面承认自己想说谎,还是有些难为情。
  不料桓玹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意:“就算你谎称是在院子里摔了的,你觉着你这副模样,可以自己走回府里么?”
  锦宜目瞪口呆,才要嘴硬说自己撑得住,桓玹却微微仰头,双眸微闭,似随口般说道:“让我猜猜看,你先是‘路过’写意楼,然后……你摔伤了腿,虽然你的腿一时半会断不了,但膝盖骨已经受创,按照我的经验你走不到十步,就会再度倒下动弹不得。所以你绝不会安然无恙地偷偷回府,你的谎言也没有发挥的机会。”
  头头是道,逻辑缜密。锦宜越发瞠目结舌:“我、我……”
  桓玹没有理她,继续说道:“然后,你大概会被郦家的下人发现,大家都觉着奇怪,大小姐不是人在府里么,怎么在府外倒地不起?于是将人带回府中,叫大夫一看,竟是双腿摔的重伤……剩下的事还要我说吗?”
  直到现在,他才又睁开眼睛,瞥向锦宜。
  跟桓玹相见的次数倒是不少了,但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又这样丝丝入扣,仿佛……是他亲眼所见,又像是真的会发生、或者真的发生过一样。
  锦宜屏住呼吸。
  是的,如果按照桓玹所说,这个谎言她连出口的机会也没有,甚至更糟。
  如果她在外头摔伤,府里一定会追查她怎么出的府,那必然会追到子远,就算子远会维护她,但桓素舸何等心思缜密,必有法子查到他们两个人偷偷出府做了什么。
  她的声誉……
  锦宜心头惨淡:这件事的确瞒不住。
  不过……瞒不住就瞒不住,虽然写意楼上跟林清佳一见,结果并不是她所想要的,但如果不见,她的心里始终过不去。
  索性破罐子破摔,唯一放不下的是子远,大不了要跟父亲苦求,不要连累子远就罢了。
  锦宜只顾乱想,桓玹道:“这瓶药是外用跌打最为有效的,尤其才伤之后便涂,不出三日就会大有起色……”
  他缓缓收声:“你只要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今日的事,会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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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宜提起裤脚的时候,偷瞥一眼桓玹,见他抱臂垂眸,仿佛已经睡着的模样。
  有些奇怪,辅国大人的样子看着威严怕人,但是假寐时候的样子,却竟透出几分奇异的温润跟风雅,完全无害。
  正诧异地盯着,桓玹道:“看过伤处了么?”
  锦宜窘然,但当她垂首看见膝头伤的情形,忍不住又低低惊呼了声。
  右边膝上被什么硌出一道颇深的伤,血把外裤都湿了,左边虽轻些,却已透出青紫红肿,渗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先把药粉撒到破损之处,再厚厚地涂一层药膏。”桓玹语气沉稳。
  锦宜突然后悔,……去他的男女大防,倒不如让桓玹为自己上药,强如她现在亲自动手,目睹自己的伤口,心惊胆战,先怯的不行,那疼也趁机加倍作祟一样,恨不得撒手不管,再哭出来发泄。
  但是方才是自己硬不许他动手也不许他看的,现在再回头求……锦宜咬唇,战战兢兢地料理起来。
  等上好了药,额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正想松口气,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锦宜抬头,却见桓玹举手入怀中,他似乎想掏什么东西,可迟疑了会儿却仍是抽手出来,反而又去袖子里掏摸片刻,这次终于成功地拿了方上好的素缎帕子出来。
  双手微微用力,桓玹将帕子撕成了两片:“系在伤处。”
  桓大人倒是个君子,此刻仍是不曾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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