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寰》第2/134页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房里出来了一对夫妻。
  他们大约二十五六的年岁,穿着半新不旧的布衣,浆洗的很干净。男的一脸络腮胡子,身体很强壮。女的稍微丰腴一点,脸上带着和顺的笑容。
  我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我,似乎见瘦弱的我并无危险,那男子开言道:“这位小姐,你原本想去哪来着?怎么岔到这个小地方来了?”
  我的心思千转百转,思量着该不该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我是一个闺阁女子,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孤身一人,若是说了实话,说我是来接管这三百亩地的,万一他们起了歹心,我怕要葬在这个山里了。
  若不说实话,我又该在何时,如何来表明我的身份呢?
  各种念头如闪电般在脑中闪过,我还是没有将实情托出:“也算不上迷路,我现在居无定所,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居住的。”
  这,也算不得谎话吧。
  我自以为合理的说辞,并没有取得他们的相信,那个男人警惕的挑了挑眉,问道:“小姐没有家么?怎么会来我们这个鸟不下蛋的穷山沟来住呢?”
  我平平静静回答道:“我喜欢安静,这里人迹罕至,正合我的心意。”
  男人还想要问,倒是女主人笑道:“孩儿他爹,你问那么多干啥,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姑娘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当家的没有恶意的。”
  我淡淡一笑:“无妨,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是应该问问的。”
  那妇人道:“问啥问啊,这么娇滴滴个大姑娘还能是坏人么?别理他,来,快屋里坐,走山路累了吧,先歇会儿脚。。。”
  山里人家很热情,聊了几句后,就将对我的疑心抛到脑后去了,男的杀鸡,女的炖肉,如同招待客人一般忙活开了,让他们破费,我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男女主人去忙了,小牧童怕我没意思,献宝似的捧出一堆杂花兽骨,还有他收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我玩。
  在和他的玩耍聊天中,我了解清了他家和这个村子的情况。
  小牧童叫淘淘,今年八岁了,他的爹爹叫张山,娘亲叫郑三娘。村子一共三十二家,人口不足百人,一共种了一百五十来亩地,除去税和租,连个温饱都不够。好在村后就是山,家家靠着打猎采野果野蘑菇什么的,勉强能糊口。
  他们知道这地是租种的杜家的,可他们从没见杜家人来过这里,租子都是一个叫许三的人来收的。每次许三来,都拉走多一半的粮食,还要好多的野味,若是给的少了,就抢他们的东西砸他们的房子。
  听着淘淘带着气愤的描述,我就知道这个许三肯定不是个好货色。
  杜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兄弟姐妹们独立门户各自过活去了,肯定没有人通知这个许三不用他收租了,这么个可恶人物只能我亲自面对了,想来有些麻烦。
  我再一次庆幸我没有直接亮出身份,若我只身前来的消息传到许三耳中,还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呢。
  张山明显对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吃饭的时候绕来绕去的套我的话,我淡淡应对了。
  吃罢晚饭,天色还早,我让小淘淘带着我在村子旁边散了圈步,也没走太远,只是在村后的山地上转了转。
  三十几户才种了一百五十来亩地,我还奇怪怎么他们没把这三百亩田全租种下来呢,一看这田地我才知道,原来这所谓的三百亩,竟然有一半是山石比较多,根本种不了几棵粮食,这种地租种下来,还不够付租子呢。
  土地这么贫瘠,我的“钱”途,很不乐观啊!
  抛却前途打算,我首先要考虑的,是给自己找个能安身的地方。
  杜府是回不去了,我已经带着这三百亩地被扫地出门了,当务之急,我得先建房子住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低头看了看腰带,这里,藏着我所有的积蓄,三千三百两银票。
  杜府定制,小姐们每月月钱十两,还有二两的脂粉钱,共十二两。当然了,得势的姐姐妹妹们,肯定不会才这些钱的,而我这种不得势的,只能靠这点月钱过日子的。
  我的月钱并不是月月给足,经过别人七扣八扣,到我手上往往只剩六七两,最多的时候是十两,最少的时候是五两,幸好府中吃穿不愁,我又足不出户,这些年来,这些月钱倒也攒下了八九百两。娘亲以前也曾受过宠,爹爹给她买过一些值钱的东西,虽然自从娘亲去世后,这些东西今天丢一件明天少一件的,可离开杜府前,我还是将这些东西典当了两千多两银子。
  三千多两银子到底有多少?我没有具体的概念,我只听丫环说过,二十两银子能够让一个小门小户的四口之家过半年。
  这三千两银子,想来也不少吧。
  张家只有三间房,可以住人的是两间。
  怕我晚上害怕,好心的三娘执意要和我住一屋,我客套了一番,没有再推却。
  离开了待了十几年杜府,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我还真有些惴惴不安。
  躺在带着阳光味道的崭新被褥中,看着破旧窗棂上映照过来月光,我知道那种衣食无忧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回头了。
  杜月西,从今以后,你就是孤身一人了,你再也不是那个杜家的千金小姐了,生死再也没人过问了!
  在忧虑不安中,我迷蒙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亲们真捧场啊,就这几百个字还来留言顶我,眼泪哗哗的啊~无以为报,奋力码字~


  ☆、第 3 章

  我本来打算在村中买间旧房先住下来,向三娘一打听,才知道在这里盖新房是件极困难的事情,他们的余钱根本不可能盖得起新房,往往是极为需要的时候,才集全村之力盖两三间新房的。
  我若想住下来,只能自己盖了。
  我拍了拍腰带,盖就盖吧,这些钱,应该够的吧。
  白天的时候,我把我那三百亩的地转了个遍,打算找个地方盖房。
  我并不想和村民们盖在一起,而是打算离他们稍远一些。
  若是离的太近了,处的太熟了,我怎么好意思向他们收租子啊!
  呵呵,玩笑。
  主要是我习惯了清静,不喜欢听家长里短,孩子哭大人叫的。
  转了半天,我终于选定了个地方,位于村子的后面,离村子大约有一里地的山脚下。
  虽说太靠近山脚不好,山上若是滚下山石来,很容易砸到房子,不过我打算在靠山的那一面种上好几层的树木,就是山石滚下来,有能拦得住的,何况,这山不太高,也不是很陡,而且我的房离陡起的山坡还差一大块距离呢。
  选好了地方,我告诉张山和三娘要在这里盖房子。
  张山很郑重的告诉我,这地是有主的,在这里盖房不行,言谈中,对我这个外来者还是很有顾忌。
  我很坚持的回答他,就在那里盖,不妨事的,如果有事,我会出面交涉。
  张山见拦不住我,索性也不劝了,毕竟这地不是他家的。
  我于盖房上一窍不通,只好将这件事拜托给了张山夫妇,让他们帮我筹划一下,我只来出钱。
  张山将全村的劳力都叫来了,讲定一天给二十个铜板,中午管一顿饭,让大家都来给我盖房。
  一听有钱拿有饭吃,村民们个个干劲十足,当时就动了工。
  我从来没有管过银钱,不知道这二十个铜板的工钱是多还是少,不过我向来于金银上一向不看重,也没有去追究,只管掏银子就是了。
  平了我选的那块地,挖沟彻水,采来山石打地基,运来青砖砌墙,买来木料上梁,盖上青青的瓦,涂上粉白的墙,安着门窗糊上窗纸,一座宽阔的庭院日益建成。
  而在建房屋的这些日子里,我逐渐的和以前那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说了再见。
  我学会了记帐,三娘要我将每天的开支记清楚,便于给人家开钱。
  我学会了和别人聊天,村子里的女人们对我的来历很好奇,来帮忙做饭的时候,经常会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还会聊一些在她们看来很正常却让我很抹不开的隐密话。
  我学会了烧火做饭,天天中午管一顿饭,就在张山家做,看着大家忙碌,我也不好意思大模大样的坐在旁边看热闹,偶尔也会帮忙添把柴择个菜,当然了,她们从未让我下厨试过手,不过炒菜的过程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我学会了抛头露面,盖房的进度和式样要天天与工匠探讨,一些要买的材料必须我拍板定夺。
  我学会了入乡随俗,看着路上的粪便再也不会掩鼻皱眉了,而是会从从容容一迈而过。
  我学会了。。。
  我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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