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第2/432页


  侍女们端正而立,依然为公主撑着伞。
  暮晚摇忽而道:“前方可是沙水镇?”
  侍女惭愧道:“岭南荒僻,地舆图不甚清晰,婢子也不知前路是什么镇乡。”
  暮晚摇慢悠悠道:“那我们便赶路,听那乡巴佬的,去宿那沙水镇好了。”
  侍女忧心忡忡:“若那书生是诓骗我们?”
  暮晚摇发间金钗轻晃,她摇扇而笑:“我就是要看看他是真的见色起意,想效仿那些荒诞古书发展些什么,还是真的好心,是个罕见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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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石生去学府要一个时辰,回来时又要一个时辰。
  大雨不驻,天黑得早,到夜里,他才提着马灯,回到了村中,前往自己家。
  原本寻常行程,今日到家院门篱笆外,隔着距离,便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候在院外,又和什么人吵着。
  言石生脸色一变,以为家中出事,连忙加快步伐。
  他到自家院门口时,见到灯火通明,院子被侍女、仆从、卫士守着,他们进进出出地往屋子里搬着金银之物。而自家父亲、兄弟则被赶出了院子,乡亲们围在外面指指点点,有想进去的,被卫士扔了出来。
  “你们怎么这样?!这是我家房子,你们怎么能说拿走就拿走?”言石生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了自己的三弟吼道。
  言家三郎言木生,旁的本事没有,就一把好嗓子。他一开口,方圆十里的人,俱被震得耳朵疼。
  言家大郎则劝道:“三弟,算了算了……”
  三郎言木生还要再吵,一回头,看到了撑伞提灯、快步行来的言石生。
  三郎大嗓门响彻:“二哥!”
  言石生耳朵被喊得震了震。
  言家其他人,看到言石生回来,一下子全都围了过来。
  言父苦着脸:“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把村子走了一圈,看中了我们家,说要住在这里,就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大郎羞愧讷讷道:“那些卫士魁梧,我打不过。”
  三郎嚷道:“我跟他们讲理,他们听都不听!”
  幺妹不安道:“二哥,咱们家的房子还能回来么?我们住哪里啊?”
  旁边村长从人群中挤出来,小声劝道:“二郎,你回来了!我跟你说,这群人看着很有权势,非富即贵,你们最好吃了这哑巴亏,不要惹事……”
  三郎吼道:“这是我们的房子!”
  村长耳朵嗡嗡嗡的:“二郎,你劝劝你三弟,别让他吼我。我一大把年纪……”
  “二郎……”
  “二郎……”
  七嘴八舌,所有人都抓着言石生说话。
  言石生竟也没有不耐烦,一一抚慰道:
  “我知晓了。多谢老伯的劝告。”
  “不会有事的,爹、兄长、三弟、小妹,你们莫要着急,我进去看看情况。”
  “莫要慌张。若是当真无法住,我也会想法子的,你们今夜不会露宿街头,安心些。”
  他不急不缓地一个个回答过去,乱糟糟的人群情绪才都好了。
  看言石生从人群中步出,走向那守着院门的卫士,弯身作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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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舍中,侍女在垂帐子布置里间,而外厅中,临时铺上了华丽地衣。
  地衣四角用金麒麟香炉镇住,正中央,美丽的丹阳公主坐于榻上,酌一口清茶。
  侍女进来通报,说这家二郎回来了,没有和其他人那样吵吵嚷嚷,说想求见公主一面。
  暮晚摇有些不耐,呵了一声,并没拒绝。
  一会儿,言石生从门外步入,与暮晚摇四目相对。
  他怔忡,脱口而出:“竟然是你?!”
  暮晚摇一手捧茶盏,一手支下颌。
  她看到他,也很惊诧。
  但下一刻,她便弯眸而笑。
  暮晚摇柔声:“你现在是后悔自己的见色起意呢,还是后悔自己的胡乱好心呢?”
  “引恶狼入室,且恶狼霸占你的房子,还不准备让出,敢问郎君后悔自己白日的行为么?”
  舍中炉香缕缕,芬芳绕梁。而丹阳公主兴致盎然,公然欺负他,就在等着他后悔。


第2章
  言家二郎,白衣书生,站在自家屋舍的外厅中见到那华裳少女。第一面惊愕,之后他就迅速调整好了情绪。
  言石生不动声色地、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家的屋舍。
  岭南荒僻,没什么富人。他家不过是沙水镇中一个小户,说不上多好,但比起寻常百姓,还是稍微好上一些。
  而现在再看屋舍,却是“好上加好”。
  空荡荡的墙上挂上了字画和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副棋盘,几案和坐具上都覆着茵褥,地上铺着地衣。侍女又用香重新熏了屋舍,挂起珠帘。整间屋子,从原先的简朴,变得低调雅致。
  言石生判断出,此女恐怕非富即贵。
  这般尊贵的女郎,绝不可得罪。甚至还应与对方交好。
  哪怕对方“凶神恶煞”。
  这般想清楚后,言石生无视暮晚摇那暗蕴几分挑衅的噙笑目光,他抬袖弯身,向公主做了一个叉手礼。
  暮晚摇:“……”
  叉手礼,是此年代既简单、又恭敬、行起来还几乎不会出错的一种礼。只是她才恶意嘲笑对方,对方就毫无芥蒂地对她行礼?
  暮晚摇望他秀白的面容半晌,她眼底神色意味深长。
  她道:“你想做什么?”
  言石生垂目开口,声调温和、娓娓道来:“娘子远道而来,恐是见小生家中是附近最好的一家房舍,便想借住一晚。只是娘子是否不喜欢他人打扰呢?”
  暮晚摇:“啧。”
  她托着腮,换了个姿势,慵懒地看着这个婆婆妈妈的书生。
  她声音沙而乏,唇角轻轻一勾:“想说什么你便说什么。你再这般绕下去,我就要赶你出去了。”
  言石生微微笑一下,仍没有抬眼看她,大概是做好了一直垂目不看她的准备。
  让暮晚摇诧异他可真是谨记她一开始觉得他不安好心的教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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