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第60/118页



  我口中谢恩不已,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他却如俯视大地的神祗,冷冷淡淡地道:“看来,确实只有这些才能让你高兴!”

  他的话语如冰凌一般直刺我的心底。我醒悟过来,忙对夏候辰道:“皇上,臣妾一定不负所望,当值得这些恩宠。”

  想是他见惯了人们在他面前因受恩宠而失色,我这番真情流露换得了他更淡漠的语气, “朕目光一向精准,选人从来不会选错。”

  我不敢问他怎么向世人解释太后之死,怎么压下蠢蠢欲动的藩王,把原本归属于我身上的罪名撇清。这些消息,我以后自然会从旁人口中一一得知。见他面色不好,我略有些恶意地想,莫不是在我那里运动过剧?

  马车内光线昏暗,可不知他怎么瞧见了我的神色,冷冷地道:“你又起了什么念头?”

  我一惊,心想自己怎么一高兴便露出了本心本性,幸好这时康大为在外禀告:“皇上,娘娘,H吕祥阁已到……”

  兰若轩的旧物自有人会送了过来。我从不对任何事物多加留恋,昭祥阁更加的金碧辉煌,摆设物件更加华美,我自然不会再惦记兰若轩的东西。步入院子,固有夏侯辰的到来,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迎驾,我偶一望,便见素洁在内。她的打扮与别的宫女不同,看来夏侯辰一并将她升为了昭祥阁的宫女主管。

  夏侯辰叫了平身之后,她才起身,望着我眼中有泪,想走上前,却又不敢。

  夏侯辰道:“你家娘娘刚回宫,快去准备东西梳洗,早些安歇了吧。”

  他含笑望着我,眼角之处有笑纹升起,眼神之中春水漾漾,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我如师媛媛一样受他的恩宠呢。我自是还了一个笑脸给他,眼波露出感激之色,道:“皇上一路也辛苦了。皇上若感疲累,不如在昭祥阁歇下了。”如今我受宠,自然得有受宠的样子,身体形态、语气便无一不显现出正受宠的样子,当然也有了资格争宠。

  他神情一怔,仿佛我的表现给他造成一定的影响似的,神情微有愉悦之态,但转瞬便恢复了原样,道:“今儿朕便不歇在昭祥阁了。皇后那里,爱妃也得多走动才是,以免她心中有结。”

  我自是配合着表演,“皇上请放心,臣妾心中有数。”

  我这次回来,既与他达成了协议,当然就得扮演好这个角色。不论我高兴与否,我都得如师媛媛一样,成为皇后的对手。这样才能引得皇后方寸大乱。我与他事先都未曾商量过应该怎样,但两人仿佛有默契,我与他说话的方式已不相同,仿若三千宠爱于一身,而他与我说话的方式也不相同,少了些尖酸,多了些体贴。传了出去,自然又是一位师媛媛崛起。

  但这次有了他的承诺,便与上次不同。我不再需要皇后,不必再借助她的权势。有他的支撑,我便有了与皇后对峙的本钱。即便我无娘家支持,可他不就是我最大的支持?

  既逃不脱他的手掌,何不成为他的支撑?这样倒真比成为皇后的打手强得太多。

  夏侯辰走后,我手抚比兰若轩高贵华丽得多的昭祥阁摆设:雕功精美的宝椅,白玉雕成上有龙凤呈祥图案的玉石屏风,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即便一个简单的案几,都是司设房挑选上好的檀香木制成。这里的东西,跟皇后H吕纯宫相比,已然不遑多让。抚摸着这一切,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心中对这些东西还是无比的渴望。我原以为我可以放下了,却原来,从未放下过。

  素洁见我如此,露出欣然之色,“娘娘,您终于苦尽甘来了。”

  我微微一笑,未答她的话,只叫她去准备了东西梳洗。

  当浴桶备好之后,按照以往的习惯,我仍是不叫她们前来侍候――我怎么可能把夏侯辰留在我身上的伤痕让他人见到?宫内有的是养颜治肤的良药,不过两三日,这些伤痕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又是一个如玉般的人,换来的东西却远比这些要值。

  虽然不经意地摸到手腕上的青肿之处时,疼痛刺骨入髓,但我却轻轻地笑了。

  过了几日,圣旨下到昭祥阁,封我为从一品的夫人,赐名“华”。虽早知道了这个结果,但看见我当尚宫之际,常为人准备的大袖生色宽袍、云霞长裙、带着玉坠子的霞帔、绛罗对襟朱衣、九株花钗的宝冠……心情还是电子不能平复。

  如此规模,与后冠只略有不同,原来权力的感觉是会让人逐渐上瘾的。

  我回来的前几日,皇后都未来看我,我也未曾去拜访于她。现在既已受封,前去拜访自是应该的。

  其他妃嫔不断来宫中祝贺,我已然知道太后那件案子被李士元查出不少疑点,目标直指皇后,让朝廷上下大哗。加上我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当时街道上却有时家的人出现,且被抓住了一人,据闻是时府的管家,李士元便上奏直指时家杀人灭口。如此一来,朝政之上便终日辩论不休,既未查出什么真凭实据,案件便只得如此拖着。信王原本娶的就是时家长女,与时家交情深厚,最后见案情最后指向了时家,再加上我是在他手上提审时不见了踪影的,他无法辩驳,只得领了圣旨,回到边疆。

  其他各路藩王见信王都如此了,便不敢妄动,这才把时局稳定了下来。

  我想不到最后的结果是这样。如此一来,我所做的,便没有引起任何反响,未达到应有的结果。多日以来,我以为帮了夏候辰,原来却不是。难怪我能如此顺利的入宫,原本李士元就把我设定成了受害人。经过这个案件我才明白,原来时家真的正在逐渐坐大,不然也不会在矛头指向时家之时,此事便无疾而终了,想是时家用了不少手段使事情平息的。想当初在上官一族嚣张之时,时家便能助夏侯辰顺利登上皇位,又岂是一般的世家能相比的?也许那个时候时家就有了与上官一族抗衡的本钱。如此一想,夏侯辰倒真是前门拒虎,后门引狼,难怪他急着找我回来。我心想,若形势这么严峻,让时家成了大气候的话,等皇后涎下皇子,那时候的形势便与前朝无比的相似。前朝皇上渐渐积弱,百病缠身,由皇后抚养太子,娘家把持朝政,难道说这一切到了本朝又会重演?

  我有一瞬间的念头,想到如果真是这样,我会不会又选错了效忠的对象。不,我摇了摇头,不管错与未错,我都不能再回头了。

  我三番五次地投靠人,又三番五次地反了她们,可能在某些人的眼内,我早已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宫中便是如此,见高就爬,见低就踩,我不过比常人动作快了一些而已。

  我只愿夏侯辰是我最后一个效忠投靠的人。

  位居一品,却如镜花

  第二天清晨,我梳洗打扮完毕,穿上了从一品夫人的命妇朝服,戴上九钗花冠,滴翠的流苏从花冠垂下,贴在我的脸上冰凉。我又让素洁给我额头贴上了攒金的花钿,烟紫的颜色与我眼眸相衬,仿佛眼眸之中也带了烟紫。素洁叹道:“娘娘,您这一身穿起来,当真是艳压群芳。”

  新来的宫女素灵便接口凑趣:“要奴婢说,娘娘这一身更显出娘娘骨子里的媚,皇上若见了,可能连眼都睁不开呢!”

  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素灵容颜娇媚,容貌比素洁的小家碧玉又是不同,竟略有几分天生的媚骨。我想,只要她安守本分,以我为尊,我倒可以提供些机会给她。希望她不会像素洁那样,事到临头便缩了手脚。脸上身上打扮出挑又怎样?夏侯辰的性子却是欣赏那些胆大的人的。

  素灵见我不应她的话,以为说错了,脸现慌乱之色。我再望她一眼,道:“把那玲珑耳环给我拿来。”

  她忙急急地递了耳环给我。耳环由上好的青石玉作坠子,以赤金镶嵌,做工精美华丽,正是为了祠’上这些行头而制。我道:“花冠再华丽,衣衫再精致,但却缺少不了这小小的耳环相衬。本妃也是这样,如若没有三两个忠心的奴婢,本妃也会总觉缺少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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