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第15/89页


  “给我来半斤肉。”
  蔡屠户见她来忙不迭拿起刀问,“要瘦的还是肥的?带不带皮?”
  屠八妹说:“瘦的。”
  蔡屠户应声好,边割肉边又问:“今儿不是礼拜六怎么割肉了?”
  屠八妹语气淡淡的,“谁规定不是礼拜六还不许吃肉了。”
  蔡屠户堆笑,“那是那是,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他把割下的肉扔秤盘上一称,半斤,不多也不少。
  屠八妹给钱时他迟疑会,问她,“今儿早上你去没去电厂?”屠八妹拎起肉看,没吱声,他明白了,“多谢你,我家二丫回去就跟我说了,我一猜准是你。”屠八妹瞟他一眼,“你怎么就断定是我?”他嘿嘿一笑,“二丫说长得挺好看,人不年轻,我一捉摸多半是你。”屠八妹眼一翻,“你会说话吗?”
  蔡屠户前一句屠八妹听着还顺耳,后一句人不年轻让她感觉有点不是味,蔡屠户一脸无辜,挤出笑说:“她原话就是这样的,乡下丫头不会说话,你别见怪。”
  “是她不会说还是你不会说?算了,跟你说件正事,我想找你讨样东西。”屠八妹说了来意他一口应承,“我给你留着,明天你啥时空了啥时来摊上取就是。”
  “肉了,肉了……”
  他俩说话时孟大就一直在边上呦喝,不时往他们这边瞅上一两眼。
  屠八妹听他这话不是味,斜目瞪过去,蔡屠户压低声音说:“他喊他的,你装没听见就是。我们这些人都是粗人,你别计较。”
  “我要有那功夫计较。”屠八妹嘴一撇,拎上肉故意贴着孟大摊前大摇大摆走过,经过他摊前时还高高提起半斤肉晃了晃。
  孟大似在她背后嘟哝了句,屠八妹没听清也就没跟他生事,自顾回了豆腐房。她打侧门进前门出,她告诉何婶她已找人要得猪尿泡,明天不用何婶再去找别人讨要了。
  下午两点,屠八妹下了早班帮着何婶在豆腐房门前桃子,比起昨天何婶胆大了些,屠八妹几次发现她跟人讨价还价时何婶在边上用心听。何婶肯学,她倒也肯教,她说同样都是人有什么可怕的?在乡下敢说话到了镇上同样也要敢才对,都是一个肩膀顶颗脑袋谁也不比谁多生出一只眼。
  何婶说她明天想把自家地里种的萝卜也背些来,屠八妹笑,让她以后把地里种的吃不完的菜尽管拿到镇上来,她只要有空闲能帮一定会帮把手,辛苦种的菜低价估给菜贩子要白白少赚多少钱,不合算。
  两人聊着天说着闲话直到下午四点才光桃子,何婶谢过屠八妹,各自分手回家。屠八妹走到电厂对面桥上时看见老六,老六从李家坪那边过来,远远的屠八妹就看见她低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吃。屠八妹站在桥上等她,待她走近些才发现她手里捧着一块米糖。
  老六低头只顾吃,正吃得津津有味,冷不丁一堵人墙挡在面前。她抬起头,对上屠八妹喷火的双眸,脸一下白了。
  第三十一章 老五的鬼主意
  “买米糖的钱哪来的?”屠八妹厉声喝问。
  老六双手往背后一藏,“同,同学给……给的。”
  “你还学会撒谎了?”屠八妹拎着她右耳一扭,尖叫声中,老六手中米糖掉落在地。“我辛苦供你念书是送你去学撒谎的啊?谁会白送东西给你吃?胆子比天大,我让你撒谎……”屠八妹揪着老六耳朵一路骂骂咧咧至三食堂才撒手,撒手时顺势在她背上擂了一拳,老六栽倒在地,屠八妹扯起她一只胳膊提起她猛拽几下,恨得牙根痒。
  老六一路哀嚎到家,进屋就被屠八妹推倒在地,屠八妹坐在边从布袋里掏出一手帕,层层打开,里面是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面值不等的纸币和几枚硬币。屠八妹有多少钱,大到十元一张的纸币,小到一分的硬币,她心里都清清楚楚。她仔细核算两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屠八妹眼一瞟,起身站起。
  老六抱头蹲在门后墙角落里哭泣,一双眼如受惊小鹿般隐在胳膊后偷偷瞄着屠八妹。见她双脚朝自己这边走来,她尖叫着紧紧抱住头恨不能挤进墙角落里去。
  “我再问你一遍,糖哪来的?”屠八妹用脚尖踢了她一下。
  老六呜呜哭,内心尚在斗争是说出实情还是继续撒谎,腿上就又挨了一下,屠八妹已不耐烦再问她,踢了她两脚后去菜园子里收褥子看猪崽去了。
  顾西和顾冉见屠八妹去了后面菜园,两人上前一人拖着老六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扯起。老六哭哭哭啼啼去里屋摘下书包准备写作业,她刚掏出书本搁在桌上屠八妹抱着褥子进来了,吓得她两手抱头就往墙边贴。
  “你再做出那副死样子我就一脚踢死你!”屠八妹见状没好气地骂道。
  屠八妹相信了米糖是老六同学给她的,老五回来知道后却不信,她连吓带骗几下就从老六嘴里掏出实情。
  “哼,我有什么好事从来都不会忘记你,你有钱却背着我吃独食。你给我记着,从今往后咱俩一刀两断!”
  老五气老六不讲义气,进进出出不断甩脸子给老六看。老六悔死了,她不是懊悔自己背着老五吃独食,而是后悔不该嘴快告诉老五。她不知道老五会生出什么妖蛾子祸及到自己,想起顾爱民的警告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想找机会求老五别把事情捅出去,但老五压根不理她。不过老五也没向屠八妹告发,老六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心里越发忐忑不安,吃晚饭时一双眼都不敢瞧向顾爱民,处处躲避着她。
  老五远比老六鬼得多,她不急于向屠八妹告发是有着她自己的小算盘,她打算两头捞好处,一则向顾拥军表忠心,在这个家里顾拥军的大姐地位仅次于屠八妹,有大姐保驾护航在别的姐妹面前腰杆子都能挺得直点;二则还可以找猫耳索取保密费,她怎么想都比向屠八妹告发更合算,损人不利已的事情能不干则不干。
  猫耳不在家,老五在刘大妈家门口侦察两次都没探到他在家的动向,只好老老实实先窝在家里写作业。
  屠八妹家暂时风平浪静,余月红家却摔凳子大张旗鼓闹了起来。
  邓光明去市里开会学习提前一天回来了,他在市里给自己买了本学习资料,另给建新买了个发夹。下午他回派出所报过到后踩着自行车兴冲冲跑去供销社找建新。建新倚在柜台边嗑着瓜子,他掏出发夹搁在她面前的柜台上。她斜眼一瞟,冷哼一声,一手将发夹扫落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他看眼摔成两半的发夹,转过头问她。
  建新嗑着瓜子,似笑非笑,“回家问你妈去。”
  “问我妈?发生了什么事?”他又问。
  “你妈和我妈干了一架,你妈说我贪图你们家钱你,好笑!”建新往嘴里扔粒瓜子,嗑响瓜子吐掉壳后,她冷笑道:“一枚破发夹值几个钱?这就是我贪图的?回去告诉你妈,我顾建新眼皮子还没那么浅,你真心要想跟我好就让你妈备下金山银山,要没有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来烦谁!”
  供销社另一站柜台的大妈看热闹不嫌事大,揶揄道:“就建新这人才这小模样,将来那至少也得配个中干家的公子哥才登对,你说是不,建新?”
  “中干家庭了不起吗?”建新不屑地轻嗤一声。
  “哟,这么说你是要嫁去厂长家?那小邓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个身份,至少混个分厂厂长再来找建新。不然,没戏,人家瞧不上你。”
  “有你什么事?你管我嫁去谁家?”建新白眼那大妈,又冲僵在那一脸怒气的邓光明凶道:“你还杵在这干嘛?我不想再见到你,该干嘛干嘛去!”
  邓光明点点头,捡起地上摔成两半的发夹,一言不发出了供销社。
  余月红下班回来见邓光明躺在他自己上,胸口搁本书,手里却转动着摔成两截的发夹在发痴。她几次想开口都忍了,等邓科长下班一进门她就迎上前,指指里屋,示意他去跟他儿子好好谈一谈。
  邓科长打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
  解开衬衣领口处的纽扣,邓科长不疾不徐进到里屋,他在邓光明的边坐了,看眼邓光明手上的发夹,尔后抬手在邓光明肩上拍拍,“给她们家老三买的?”
  邓光明挺身坐起,“我就不明白,现在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就算你们要反对至少得先跟我通个气?跑去她家闹这算什么?”
  邓科长慢条斯理地说:“婚姻自由,恋爱自由这是不假,你妈妈也是关心你,这关心则乱。但我要澄清一点,她没跟你通气跑去闹首先并不全是为……”
  余月红绷不住了,不等邓科长说完就戗过来抢过话,“我去她家闹犯了哪条王法?她有哪点配得上你?好吃懒做,就算进了厂还是个集体工,门不当户不对,你娶了她将来是要后悔的,你知不知道?”
  “你让我跟儿子谈行不行?”邓科长不悦,“你这样的方式处理问题只会把事情搞僵。”
  “你少跟我打官腔,像你这样不痛不痒能解决问题?”
  “那你来谈,交给你处理,我不管了。”
  邓科长要撒手,余月红又不让,“合着儿子是我一人的?就我一人干着急上火?你在边上做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是?”
  第三十二章 天涯海角跟我走
  『』,。
  “你们都别管!”邓光明起身下**,穿上鞋把**头柜里的学习资料全部扫进背包,又转身将被褥卷成一团,他挎上包挟起被褥,一脸平静地说道:“我想好了,暂时先搬去所里宿舍住,我是找对象不是找工作,我的个人问题请你们尊重我的选择!”
  邓光明走到大门口余月红才反应过来,她追出厉喝一声:“你给我站住!你是鬼迷心窍了吗?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这个家还有父母你都不要了是吗?她除了脸蛋比别人漂亮点还有什么?你为什么就看不到问题的本质,要是咱们家条件和她家一样或者比她家更差,你看她会不会正眼瞧你?”
  邓光明背对她,头微向后偏,“你这是把我们纯洁的情庸俗化。”
  余月红气得声音都发抖了,指着他后背大声说:“你今天要敢跨出这大门半步,我就敢死给你看!”
  邓光明缓缓转过头,“你一向自诩知识分子将自己凌驾于市井妇女之上,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不是你唱的。”
  他说完带上门大步而去。
  “你看,说了我来谈我来谈,你偏要横插一脚。这下好,把儿子逼走了吧?”
  “你说什么风凉话呢?”余月红尖着嗓子冲邓科长吼道:“你要能解决问题用得着我出面吗?你除了在家冲我耍威风在外面有什么本事?见了比你大半级的官都一脸谄媚,生怕给领导落下不好的印象,一辈子不争不抢谁见着你的好了?你自己说说,你在这破科长的位置上一屁股钉了多少年了,啊?你又给这个家带来了什么好处?”
  她一怒之下把邓科长贬到尘埃里,邓科长脸都气歪了,“你简直不可理喻!”
  余月红和邓科长自搬来工农村一直是大家心目中公认的模范夫妻,两人从未有过争吵,这次因着邓光明与顾建新却爆发了他们婚姻史上的头回大战。
  邓科长说:“你清高,你自命不凡,你从不屑于看领导脸色,怎么就没见你提中干?我卑躬屈膝为的谁?是为我自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余月红怒极,她一脚踹翻身边椅子,“动不动你跟我一个女的比,我升不了你倒是升个给我看看呀?这些年我忍你让你为的是这个家的和谐,为的是保住你一家之主的威严。可你在儿子的婚姻大事上给我和稀泥,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邓科长情急下一时失言跟老婆比起升官,他自知理亏闭口不言。他不言,余月红叨叨几句也就偃旗息鼓,得理饶人不唱独角戏是她一大优点。两人都不语了,这才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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