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第6/89页


  余月红男人发现老五盯着那几个苹果,干咳一声,让余月红拿个给她。余月红穿着新布鞋喜滋滋地说:“什么一个呀,要拿就多拿几个给人家。”她让老五等着,她去里屋找了个袋子,先是捡了三个苹果,想想,又拿回一个,再另拿了包芝麻糖放进袋子里交给老五,让老五回去替她谢谢屠八妹。老五拎上袋子准备走时她又叫住老五,她敞开袋子看看,觉得两个苹果看着小气,又把之前拿出来的那个苹果放进袋里,让老五拿回去给她下面几个妹妹吃。
  老五出来后并没直接回家,她在另一栋平房边上的自来水管前拣个最大的苹果洗了,躲在外面吃光啃净才心满意足回到家。
  “这是余姨给的苹果和糖,她让我替她谢谢你。”老五镇定自若地掏出袋里的苹果和糖,老六和顾西顾冉迅速围了上来,都眼巴巴地盯着。
  屠八妹偏爱老七顾西从不藏着掖着,她命顾拥军把那包糖分一半给众姐妹,另一半留给顾西。至于两个苹果,一个给顾西一个大家分。
  顾拥军切苹果时顾爱民说她不要,她那份给顾冉,老五两手拍着肚子砸巴砸巴嘴,说:“我中午饭吃多了,我也不要,我那份给老六吧。”建新说:“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躲外面偷吃了一个?”老五狠瞪建新一眼,抓过一瓣切好的苹果,斜眼示威似的朝着建新大咬一口,“好心没好报。”
  豆腐房的工作是三班倒,周六上早班的屠八妹利用工作间隙出来称肉,上周六她只买几个鸡蛋混了过去,这周六若再不给孩子们开开荤只怕不行,总不能因为一个蔡屠户她们家还不吃肉了。
  在姜姐保媒之前屠八妹称肉只认蔡屠户,别的屠户你让他剁一斤肉他敢给你剁一斤半。剁下的肉往你面前一丢,理直气壮,一刀下去没个准头,肉剁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独蔡屠户一直以来屠八妹说多少就多少,偶尔多出点也慷慨相送,说她一个女人拖着八个孩子不容易。以前屠八妹给他贴的“好人”标签,但自保媒事件后蔡屠户在她心目中就成了臭流氓的代名词。看来屠户就没一个好东西,过去她还瞧着他忠厚老实,没想到老婆才死不到一年就打她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屠八妹现在虽在镇办企业豆腐房上班,但过去好歹也是兵工厂堂堂的正式工人,岂能下嫁给一个乡里卖肉的屠户?
  屠八妹觉得蔡屠户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大妹子,称点肉吧……”有屠户见屠八妹没在蔡屠户摊上称肉便开口招揽生意,“今早宰的大肥猪,你看这肉多好,是要前腿肉还是后腿肉……”
  屠八妹东捏捏,西捏捏,挑来拣去,屠户眉目间渐不耐烦,最后屠八妹指着一块前腿肉让屠户给她剁一斤。屠户二话不说举起刀,一刀下去过秤一称,一斤四两。屠八妹坚持自己只要一斤,屠户恶言相逼,肉剁下来了剩下四两他卖给谁去?
  第十三章 大闹菜场
  其实四两肉多了也就多了,屠八妹决定买时就有心理准备,不过是例行唠叨发泄一下不满,只要屠户赔个笑脸这事也就过去了。可屠户不识趣,竟变脸横强霸恶逼她掏钱。这就令屠八妹很不痛快了。更何况一旁的蔡屠户虽目不斜视,但屠八妹知道他两耳一定伸过来了,心里一定在幸灾乐祸:看吧,让你瞧不上他不买他家肉,这下在别人那吃亏了吧?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好说话呢?活该!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屠八妹本就不是善类,岂能让人白白看了笑话去?当下袖子一撸,屠八妹抓起屠户撂在案板上的刀,手起刀落,将屠户砍下的肉一分为二,捡了块大的扔秤盘上过秤一称,九两五钱。她甩下肉钱拎上肉/欲走,屠户回过神吼了声,抓过砍肉刀跃上案板几步蹿至她面前如尊铁塔般挡住她去路。
  “屠户要砍人了,屠户要砍人了……”
  屠八妹先是扯起嗓子把菜场买菜的人一下都叫了过来,随后她头一偏,用手拍打着自己脖子凑到屠户跟前,“来,往这里砍,老娘正活得不耐烦!有种你今天就成全老娘。来呀,来砍呀……”
  菜市场买菜的都是小镇居民,卖菜的则是小镇周边乡下的菜农,那年月镇上居民在乡下人面前自带有几分优越感,哪容得乡下人欺负镇上人?况且大家早对屠户们多砍肉又短斤少两的做法积怨不满,一时纷纷开口声援屠八妹。
  有了倚仗屠八妹来劲了,她不断用头拱着屠户胸膊和肩膀,叫嚣着让他有种就拿刀砍一下试试?
  “你这婆娘蛮不讲理!再上前撞我一下我真砍了?”屠户没想到屠八妹比乡下泼妇还厉害,毕竟他要靠着小镇人吃饭,众怒难犯的道理他明白,可任屠八妹就这样拎着肉扬长而去他今后这生意还如何做下去?
  屠户一时进退两难,色厉内荏的一手举刀一手怒指屠八妹高喝两声,心里只盼着屠八妹胆怯而退他也好就坡下驴,了却此事。
  不想屠八妹天生吃软不吃硬,见他举刀不退反进,头一低,照着屠户胸口用力撞去――屠户踉跄两步,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他怒喝一声上前,一把揪住屠八妹衣领,怒睁双目,“老子今天就剁了你泼妇!”
  人群中一阵骚动。
  “慢着!”蔡屠户分开众人挤上前,他抬臂抓住屠户举刀的手腕,“大兄弟,你跟个女人计较什么?这一刀下去你痛快了,你一家老小往后靠谁去?”
  一干部模样的老大爷也上前拽住屠户,喝令他放开屠八妹,周围人回过神也七嘴八舌出言指责屠户。屠八妹这会倒也乖巧不再出言相激,却也毫不示弱地扬颈怒瞪着他。
  “除非这婆娘把肉钱补上,不然这口气我咽不下,一家老小我也管不了了!”
  众目睽睽下,屠户手中刀又往上举了举。
  “住手!”一声清喝,余月红从人堆中挤出,“把刀放下!光天化日你这样拖刀行凶是犯法你懂不懂?我儿子是派出所的,我已叫人去附近居委会打电话通知他,这会他已带人在来的路上,你要识趣放下刀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否则,抓你去蹲大牢!”
  “蹲就蹲!”屠户红了眼,“今天我要放过她往后我这生意也没法做了!”他摇臂喝叫蔡屠户放手,摆出誓要砍屠八妹的架式,这下倒把暂不吭声的屠八妹彻底激怒了,她心一横,疯了般两手攥扯屠户衣服,嘴里大喊大叫着:“你砍呀,砍呀,不砍你是我养的……”又猛一低头,张嘴咬在屠户揪着她衣领的手背上。
  屠户吃痛,一边抬脚狠踢屠八妹一边奋力握刀手腕下压。蔡屠户死死掐着他举刀的手,又扭头气急败坏地冲其他屠户高喝道:“你们还看什么热闹?都是一块卖肉的,孟大要出事去蹲大牢你们心里就落忍?”
  经他一喊,几个平时跟蔡屠户和孟大相好的屠户先后冲上前,大家合力夺下孟大手中刀。余月红和几个妇女也趁机上前扯过屠八妹,为平息事件,余月红冲孟大说剩下的几两肉她买了。
  余月红是坐机关办公室的,每天早上到单位报个到后要没什么事就会来菜场买菜。她买好菜准备走时听人说屠八妹在肉摊和屠户吵上了,屠户要拖刀砍屠八妹,她才匆匆赶过来。
  “这些屠户都是野蛮人,咱们犯不上跟他们一般见识。”余月红拉着屠八妹离了肉铺摊,“你胆可真大,你就不怕他那刀真朝你头上砍下来啊?”屠八妹挺起胸膛说:“死就死!要是窝窝囊囊地活着任人欺凌还不如死了痛快!”余月红说:“话不能这样讲,你痛快了你的女儿们怎么办?老七老八还小呢,她们离得了你这个当妈的吗?以后啊,凡事不能那么冲动,得多为孩子们着想……”
  两人出菜场到了豆腐房前面,屠八妹拽她进豆腐房灌了一壶豆浆让她带去办公室喝,“早上喝杯豆浆百病绕着走,这东西营养着呢,我们家孩子一个个皮肤有红似白就是喝了我这豆浆。”
  屠八妹让余月红晚上拿个水壶给她送去,往后她天天给她带豆浆。
  “这不大好吧?”余月红说:“今天这壶我就收下了,以后想喝我掏钱买。”
  屠八妹不高兴,“你这话太见外,豆浆不能过夜,没人喝搁一晚也倒掉了。不止我,这豆腐房里谁不往家带?一天没卖完的豆腐豆渣还有豆浆不都是各个带回家分给亲朋邻里了。不要钱的东西你非往外掏钱,怎么,显摆你有钱是不?”
  余月红笑了,“好了好了,听你的。不要钱的不喝白不喝,这总行了吧?”
  屠八妹说:“这就对了,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还跟我客气个什么劲?上回的事是我不对,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我要往心里去现在还能站你面前跟你说话吗?”余月红拍拍她肩,“那我上班去了,这豆浆,谢谢了。”
  “邻居间不说谢字。”屠八妹送她出来,走到门口想起来问她,“你真让人给你家光明打电话了?”
  余月红笑,“没呢,我那不吓唬他么?”
  屠八妹没想到余月红还会这一手,两人站在豆腐房门口相视而笑。
  第十四章 一把年纪白活了
  老六半夜里又挨打了。
  早上屠八妹抱出棉絮甩在菜园竹篱笆上,摊开扯平后看着棉絮上深浅重叠的尿印,她突然就觉得很沮丧。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老六都不敢正眼瞧她,偶尔她对上老六视线老六就跟受惊的小猫般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按理知道害怕就该长记性不是?
  屠八妹实在想不明白老六为何偏偏就要尿在床上。要说尿床是病她不相信,但要说老六是懒得爬起来去撒尿她也不相信。她都特意买了把尿壶搁在老六床底下,她不相信老六宁愿挨打也懒得下床,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屠八妹心烦意乱回到屋。老六正好从里屋出来,看见她迎面走来老六竟抱头贴着灶角蹲下了。
  “我是鬼会吃了你啊?”屠八妹气不打一处来,偏起一脚欲踹她,却到底没踹下去,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中午,屠八妹一家还在吃饭时余月红的小儿子邓心武来了,余月红打发他给屠八妹送来几件打布壳做鞋面的旧衣服。屠八妹忙不迭地丢下碗筷跑去菜园掐了大把空心菜,又摘了几根黄瓜和丝瓜让心武带回去。
  邓心武回去没一会余月红来了,她进屋就说:“淑珍,你也太跟我见外了,我这天天喝你的免费豆浆送你几件旧衣服你说你还给我回什么菜?咱俩姐妹间以后不兴这么客气,啊?”
  屠八妹说:“自家地里种的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余姨,”老五屁颠颠的给余月红搬了把椅子过来,老五说:“你们家天天吃好的,我都想上你们家给你做女儿了。”
  “哟,那好呀。”余月红捏捏她脸蛋,笑着说:“余姨啊还就想有个漂亮女儿,只要你妈同意往后你就给我做干女儿吧。”
  “不要脸!”老四在厨房听见压低声音对顾拥军说,“老五真给咱们家丢脸,一点骨气都没有。”
  顾拥军刷着锅子悄声说:“老五才十二岁懂什么事呀。”
  老四张嘴想接话外屋刘大妈来了,刘大妈进屋时余月红正在说她怀老幺邓心武原是盼着能有个女儿,没想到生下来还是个带把的小子。
  “这想要儿子的偏是女儿,想女儿的偏生儿子。”刘大妈说话嗓门大,又直来直去,全然不知这话已得罪屠八妹。
  “一把年纪了一点不懂味。”过后屠八妹就在顾拥军面前嘀咕,“每回余月红前脚进咱家她后脚就跟进来。我俩一块说话不知她老掺合什么,也不管别人烦不烦,一点眼力没有,白活一把年纪……”
  顾拥军没接话,因为她只要接话不管说什么都会惹得屠八妹不高兴,她只好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下午顾爱民下班拎回两斤面条。今天是粮店发工资的日子,顾爱民话不多人又勤快肯干,粮店领导对她印象不错,每回发工资时发米发面都会给她这零时工也发半份。老五吵着晚餐吃面屠八妹没理她,屠八妹把面条搁进柜子里吩咐谁也不许吃,她留着有用。
  吃过晚饭屠八妹上夜班去后,顾拥军出门喊顾西和顾冉回来洗澡,两个小家伙在隔壁刘大妈家玩。听到她们在隔壁应声,拥军过去一看,她俩守在刘大妈床边在看猫耳鼓捣收音机。
  猫耳买了台二手收音机,他穿件白色背褂子一边鼓捣一边逗着她俩。见老大进来,他忙抓过搭在椅背上的长袖衬衣套上。
  “哪来的收音机,买的还是别人送的?”拥军问。
  “买的,八块钱,便宜。”
  “八块还便宜?”拥军咋舌,见他手里拿着工具,又说:“还是个坏的。”
  猫耳说:“嗨,买的时候我就检查过了,只要换个音频零件。”他从床上拿起一个小圆坨,“看见没,把这个换上就好了。这是我下午托人从县城带回来的,不要钱。”
  “你有把握换上能好?”拥军话里透着怀疑,要是换上还是个坏的八块钱可不就打了水漂。
  “当然。”猫耳起身从墙角拖过一把凳子,“你坐,我马上就弄好了。”
  换好零件,盖上箱体盖子,猫耳扭动开关,调着频道,沙沙的杂音过后,邓丽君软绵绵的歌声飘出,顾西和顾冉拍手欢呼。
  “真不错啊,你什么时候学的这门手艺?”顾拥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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