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夜天[穿越]》第195/239页


  赵辅又恢复起了往常神色,他坐在御座上,批阅奏折。季福引着唐慎进入垂拱殿,赵辅放下手中的折子,抬头看他,笑道:“朕好像很久没见到景则了。”
  唐慎作揖道:“臣拜见陛下。”
  赵辅朝他招招手:“走近了说话。”
  唐慎走近了两步。
  赵辅感叹道:“还是一如往昔,那般年轻,风华正茂。可是朕已经老了啊。”这时候几乎成了习惯,唐慎下意识地就想接上一句彩虹屁,但赵辅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朕时日无多,但是想办的事,却一件都没有办成。景则啊,你师兄去了幽州那般久,他近况如何了呀?”
  王子丰近况如何,唐慎恐怕还不如赵辅清楚。
  唐慎:“臣许久未见师兄,但师兄心思缜密,去了幽州后,定然事半功倍。”
  赵辅哈哈一笑:“你去幽州,帮帮子丰罢!”
  唐慎心头一惊,表面不露声色:“臣领命。”
  赵辅:“朕的几个愿望,可真希望能在合眼前瞧见啊!”
  唐慎心领神会,知道赵辅让自己去幽州,为的不仅仅是帮王溱打理银引司的差事,更为了辽国。
  大宋开国一百余载,共有九位皇帝。宋旬宗在位时,宋辽两国交战数年,最终大宋惨败,割让西北二十一万顷土地,年年缴纳岁贡。到先帝时,穷兵黩武,与辽国死战,这才免了岁贡一事。
  开平皇帝即位后,又与辽国征战十年,最终夺回幽州三府之地,但还有九万顷宋土被辽人占据。
  皇帝做到赵辅这个份上,已然是史书有名。但他不满足于此,他所要的,是真正的一代明君。
  唐慎出了垂拱殿,径直地往御史台去,他要准备赶赴幽州。
  唐慎并没发现,他前脚刚踏出垂拱殿的大门,另一条宫道上,一个穿着二品深红官袍的官员正巧走了过来。两人没能打个照面,但对方却看见了唐慎。余潮生停住脚步,一旁引着他的小太监转首问道:“余相公?”
  刑部尚书余潮生道:“无事,继续走吧。”
  很快,余潮生进了垂拱殿,拜见赵辅。
  待到晌午,余尚书回到勤政殿,他找到自己的老师,也就是当朝左相徐毖。
  纪翁集被夺取官位后,谁也未曾想到,接替他担任勤政殿左相的人不是右相王诠,而是这个最不起眼的右丞徐毖。徐毖端坐于纪翁集曾经的堂屋中,正与礼部尚书孟阆说话。见到余潮生来了,孟阆道:“便不打扰徐相公和余大人二人师生相聚了。”接着起身告辞。
  孟阆走后,徐毖和余潮生坐在罗汉榻上,二人品着茶,轻轻地呷了一口。
  余潮生放下茶盏:“虽说过去了半月之久,学生依旧觉着,恍若在梦中。”
  徐毖:“什么样的梦。”
  余潮生:“说来也惭愧,有些可笑,就不说与先生听了。只是此次正月宫变,许多事如雾里看花,学生至今都没瞧明白。”
  “有何不明白的。”
  余潮生一一道来:“……学生虽说不懂,但学生向来遵从先生教诲,凡事何须全懂,知其一二,便可明哲保身。所以便不好奇。”
  “当真不好奇。”
  余潮生摇摇头:“当真不好奇。”
  徐毖笑道:“你啊,十数载如一日,就是这个榆木性子。”
  余潮生笑了笑,没有回答。
  其实哪能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但是余潮生清楚,这世上知道的越多,死得只会越快。尤其当今这位皇帝,从不是个任人摆弄的帝王。前车之鉴便是纪相,纪相就是看得太透彻,才会有如今下场。余潮生不清楚纪相知道了什么,但是他晓得,自己并不想去弄清楚纪相知道的东西。
  余潮生:“学生今日在垂拱殿前又碰见了那唐景则。”
  徐毖诧异道:“又碰见了?”
  “是,学生正巧接了旨令进宫面圣,唐大人自垂拱殿中出来。只是这一次,他又未曾瞧见我,只是我瞧见了他。”余潮生难得感慨道,“我与唐大人总有种冥冥中的缘分。学生从来不信佛道,但因为如今我是刑部尚书,前几日监斩善听之人,便是学生。烈日之下,那善听被按在石案上,却面不改色,依旧口念佛经。那时,学生忽然好像见到了佛。”
  徐毖意味深长地说道:“善听并非常人。”
  余潮生:“先生?”
  “一年前,他刚刚入宫,与老夫在登仙台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老夫与他聊了几句,老夫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他早已知晓,自己恐怕走不出这个皇宫。”
  “他竟能料到一年后的事?”
  “未必,他只是心思澄澈,一眼就看穿了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吧!”
  这世上最懂赵辅的人究竟是谁?
  纪翁集?
  善听?
  徐毖悠然地品了口茶。


第138章
  辽国, 上京大定府。
  恰逢辽帝寿辰, 上京处处张灯结彩, 百姓一同为辽帝贺寿。辽人没有那般多的礼法规矩,辽帝过寿,要自东城门行车至西城门, 赐百姓万杯酒,做成一个“与民同乐”。所以辽帝过生日,辽人也十分高兴, 各个上了街, 要去围观皇帝御辇。
  不过说是皇帝的御辇,车上坐的却未必是辽国皇帝。去岁辽帝生辰, 是由二皇子耶律舍哥代替辽帝,行万杯酒;今年则是有三皇子耶律晗坐在车架上, 他举着酒坛,袒胸开襟, 豪迈爽朗,大笑着对一旁的守卫将军说道:“喝就是,不醉不归!”
  万杯酒浩浩荡荡地在上京走了三个时辰, 才终于结束。
  三皇子耶律晗捧着百姓们送上的万民酒, 送到辽帝的跟前:“父皇,这是天下子民对您的尊敬!”
  辽帝哈哈一笑,将这坛万民酒一饮而尽。
  自此,辽帝的寿宴终于开始了。
  三皇子耶律晗是如今辽国朝堂上的大红人,王子太师耶律定是他的老师。虽说去岁太保耶律定因为暗杀耶律勤, 被打入天牢,但三皇子一派依旧势头最盛,仅仅一个耶律定就足以稳定大局。
  二皇子耶律舍哥坐在酒席上,和其他辽国官员一样,拿着酒坛喝酒。他皱起眉头,将这坛酒放到一边,耶律勤凑过去问道:“殿下可是不喜欢这坛烧叶酒?下官为您换一坛吧。”
  耶律舍哥:“不必。”
  他不喜欢的不是这坛酒,而是这寿宴上,所有辽人那副大口饮酒、徒手撕肉的模样。
  哪怕尊贵如辽帝,他也举着酒坛,对着嘴巴直接倒下,沾得整个衣襟上全是酒渍。
  三个月前,耶律舍哥匆匆离开宋国都城,回到南京析津府。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回来后的第二天,王子太师耶律定的人就从上京来了。明面上是说太师有事要与他商量,其实就是为了试探他是否还在析津府。
  耶律舍哥及时回来,化解了一场危机。
  亲自去了一趟大宋后,耶律舍哥忽然觉得,宋人的朝廷其实远不如他们辽国这般凶险万分。宋人委婉,宋帝又懦弱,且开平皇帝病重多日,恐怕时日无多。而他们辽国呢?
  辽帝早年征战沙场,落得一身伤病,身子也不爽利。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帝凶狠弑杀,他无需去懂那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辽国无人敢冒犯天子威严,连王子太师耶律定都不敢。
  辽帝如同一头沉睡的猛虎,王子太师好似一条盘曲在枝干上的毒蛇。
  二者相对而立,却又未有必然的利益冲突。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太师拥护三皇子耶律晗,想立其为太子;辽帝虽然不说,但他更注意耶律舍哥,对这个出身一般的二儿子喜爱有加。
  “舍哥,下个月随朕去南山打猎,让朕瞧瞧你的骑射生疏了没!”
  耶律舍哥回过神,起身以拳头击胸,行礼道:“儿子一定射下雄鹰,给父皇当迟来的贺礼。”
  辽帝开怀大笑。
  二月下旬,已经入了春,大宋境内大多有了春日气息。唐慎坐着马车,孤身向北,一路往西而去。原本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应当越热,但越往北走,气候越加严寒。第八日,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地行驶到了幽州城十里外。
  鹅毛大雪自空中飘散而下,遮得满地银装素裹。
  唐慎坐在马车中,抱着一只暖炉,拿着一本诗集正在翻看。这时,只听驱车的官差说道:“大人,前头似乎有人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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