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夜天[穿越]》第73/239页


  “我定然前往!”
  会试中第在唐慎的意料之中,可会试拿了第二,这出乎唐慎意料。他美了一天后,仔细想了想,得出结论:“我本身天纵奇才,又有穿越金手指过目不忘加成,嗯,这占了八成原因。除此以外,我第一篇文章写得应当算是不错,可第二篇委实一般,只能说文字扎实。能得第二,一定是靠第三篇‘吾日三省吾身’。朱熹先生助我啊!”
  竟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唐慎得了好成绩,立刻便去向傅渭、王溱报喜。然而这次他并没能见到王溱,王溱离京去办事,几日都没回来。等到再见王溱,却是唐慎想不到的情况。
  每次会试都是在二月进行,三月放榜,四月初就要殿试。
  国子监人才辈出,每次会试放榜至少有六分之一的进士出自国子监。每到这时候,国子监林祭酒便会邀请朝中大臣,请他们来国子监授课,被称为“官课”。这日唐慎听讲习说,明日来国子监授讲官课的竟然是户部尚书王子丰,他错愕不已。
  梅胜泽也道:“景则,竟是你师兄!你怕是早就知晓了吧。”
  唐慎无辜极了:“我连我师兄何时回的京城都不知道!”
  第二日,林祭酒带考生们来到率性堂。未时一刻,身穿正红色官袍的王溱从讲堂的正门进来。他虽说穿着官服,却没戴官帽。他站在讲堂前方,清润平和的目光在台下学子身上扫了一番,应当看见了唐慎,可并没有刻意看他。
  国子监的学生中,有一半出身官宦世家,对王溱有些了解。还有一半是正儿八经的寒门子弟,从没见过这种朝廷权臣。见到王溱如此年轻,以刘放为代表的寒门子弟吃了一惊,本来端着的表情各有变化。
  然而国子监的学生们还是沉住了气。
  王溱开口:“我名王溱,字子丰。今日来国子监开官课,是为师生之谊,并无宦场高低。”
  学生们齐声道:“听王先生言。”
  王溱正式开始授课。
  林祭酒这次特意请王溱授课,讲授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政务时事。当然,王溱不可能将朝中大事透露出去,可他举手投足、谈笑风生间,便轻易说了几样先帝时期的往事。聪慧的学生一点就通,对官场有了更深的了解,对未来的殿试也有了一些准备。
  四月初的殿试,不考八股制艺,只考时政策问!
  官课结束,学生们还沉浸在刚才的讲课中。
  王溱声音清朗:“可还有困惑之处。”
  几个学生犹豫片刻,提出自己的疑惑。王溱一一解答。
  官课结束,王溱至始至终没有多看唐慎一眼,唐慎都开始怀疑自家师兄这次莫非真的只是来讲授官课?
  “王子丰是个这么好心的人?”唐慎总觉得王子丰和好心这个词完全没有联系。
  等他走出率性堂,一位讲习在外头等他,道:“景则,王大人在崇志堂等着你了!”
  唐慎一头雾水地来到崇志堂,他轻轻敲门,王溱道:“进。”
  唐慎进了屋,只见王溱站在崇志堂西墙的一张老翁骑牛图旁,仰首望着。唐慎进来后,他转身看向唐慎,目光在他的脸上停顿了一瞬,接着往下落,落在他唐慎的肩头。
  唐慎:“子丰师兄。”
  王溱走上前,伸手从唐慎的左肩上摘下一朵淡色花瓣。
  唐慎一愣。
  王溱:“杏花。”
  唐慎:“许是刚才从国子监的后院里走过时,落在身上的。”
  王溱笑道:“恭贺小师弟,杏榜提名,会试第二。”
  这些天被无数人恭喜过,唐慎早已有了免疫力。可听到王溱这句平平凡凡的话,又看着王子丰这张微带笑意的面庞,唐慎莫名地就有了点赧意。唐慎语气真诚道:“如同师兄说的一样,会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殿试。”
  王溱点点头,忽然扯开话题:“你的字练得如何了?”
  唐慎身为现代人,都一下没能理解王子丰这神奇的脑回路。
  不是,刚刚还在说会试,怎么突然又问他练字怎么样了?
  唐慎心里嘀咕,嘴上道:“练了很久。”
  “离殿试还有十日,这些日子你每日申时来府上。”
  “师兄?”
  “我教你练字。”
  “……”
  今天的王子丰怕不是真的哪里不对吧!
  等到很久以后唐慎才知道,王溱压根没觉得他殿试能够靠真才实学得前三甲!
  时政策问,说起来简单,其实比八股文还难写!八股文的题目都是出自四书五经,哪怕对天下大事没有一点了解的寒门子弟也能引经据典,写出不错的佳作。可时政策问呢?
  唐慎今年才十六,论阅历他比不上会试第三的姚僐,论家学渊源他比不上本届会员王霄。除了这两人外,本届杏榜上那些出身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的考生,哪个不比他强!唐慎想拿前二十还有机会,想拿前十就已经很难,前三更是难如登天!
  然而,事在人为。
  殿试时,唯一的主考官只有当今圣上,所有其他考官都被称为“读卷官”。291名考生的卷子,先由读卷官选出前十名,提前排好名次,接着再交给皇帝,让皇帝点出前三甲。
  唐慎要是进不了前十,连让皇帝看他一眼的资格都没。
  四月初二,卯时不到,考生们从宣武侧门进入皇宫,来到明意殿。这一日,皇帝自然是不在的,接近三百位考生向空置的御座行礼,由十名读卷官发卷监考。
  唐慎身为会试第二,坐在第一排的第二位。
  哪怕他早有准备,看到这四道时政策问题时,还是猛地懵住。唐慎上辈子没有从政的经验,这辈子穿过来满打满算,才过了三年。别说以官场思想去思考这些题目,给出解决策略,唐慎竟然连第四题所说的“域虎之战”都不甚了解,只听过大概!
  然而唐慎神色不变,举止镇定,气定神闲地开始答题。
  不知道该写什么,他便写一些恭敬圣上、请皇帝安的官方话。唐慎仔仔细细地写着每一个字,认认真真地按照殿试专门规定的格式,把每个字誊抄上考卷上。
  写策问不难,写好字、写好格式,极难!直到日落西山,唐慎才写好最后一个字,他吹干墨汁,停笔不写。
  又过了半个时辰,所有考生全部停笔,收卷离开皇宫。
  唐慎走到一半,梅胜泽跟了上来。两人互相瞧了一眼,皆是苦笑。
  梅胜泽:“景则,如何了?”
  唐慎真诚地说道:“填满了,每篇一千五百字。”
  梅胜泽:“好你个唐景则,我只写了一千二百字。不好,我本次殿试的排名又要在你之下了。”
  两人哈哈大笑。
  新晋士子们从宣武侧门鱼贯而出,读卷官们则拿着被糊了名的考卷,每人分到三十张卷子,开始轮换批卷。读卷官都是朝廷重臣,一半是二品大员,六部尚书基本都在,除了王溱因为避嫌没在其中。
  礼部尚书是个高瘦的中年人,蓄着一撮秀美的小胡。
  殿试时,读卷官们看到的都是考生亲笔写的卷子。礼部尚书看完一份卷子,再翻开下一份,他的视线刚刚看到第一行字便停住。过了片刻,他叫来礼部左侍郎,指着这张卷子道:“可觉着眼熟?”
  礼部左侍郎看了一眼,也移不开视线,等看完整份考卷后,他哈哈一笑,又喊来户部右侍郎:“秦大人,你快来看看。”
  这一下,便惊动了屋子里所有的读卷官。
  众人围聚过来。秦嗣走过来一看,目光死死盯在这张卷子上。
  礼部尚书摸着胡子,笑眯眯道:“可是王大人的字迹?”
  秦嗣苦笑道:“有王大人七分的神韵,想来是王大人那小师弟,唐慎唐景则的卷子!”
  礼部尚书故作冷哼:“这字不练上个一年半载,可练不出这么像!好你个王子丰,你这可是故作记号,舞弊营私!”
  堂屋中,众位朝廷的肱骨大臣低头看地,心想:这话您当面和王子丰说去!
  礼部尚书哼了一声,转手就把唐慎的考卷给了左侍郎。
  “理据详尽,文正字秀,放入前十候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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