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血》第1845/1851页
“我不是商人,我不知道,这花一百万买一千万的厂子是对还是错,但……”
话声稍顿,朱铭富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但,我觉得,如果他们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很难把企业朝北边吸引,再说,那些工厂的价值也不是其最初的投资,毕竟,机器设备大都已经老旧,而且企业还要背负一定的负担,即便是中央在出售资源委员会投资的一些厂矿时,也不会按照投资额出售,出售矿山时,也不可能按矿山储量出售,生意人,毕竟是生意人嘛,他们……”
“生意人是生意人不假,他管明棠就是中国第一生意人,他这个算盘算的是精,为了打败日本人,老百姓背负了沉重的税收,多少军人阵亡了,可他们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观北方公司呢?不仅大发战争财,而且又通过战后托管企业使得其资产膨胀数倍,你就不用劝我了,反正,这篇文章我是一定要发的!”
陆铿信誓旦旦的说道,甚至又特意强调道。
“不揭露此人之嘴脸,实难平国民之愤!”
“陆兄,我……”
盯视着陆铿,朱铭富认真的问道。
“您应该知道,制宪会议已经召开,在这个时候,中国不容出任何乱子,要不然……”
一旦报纸上因陆铿的文章,而对管明棠、对北方当局多加指责,会出什么样的乱子?朱铭富不敢去想,甚至就连同在坐的诸人亦不敢去想象。
“制宪?若不除此国蛀,要宪何用?”
终于,一场洗尘宴最终还是不欢而散,而在散场后,坐进车里,朱铭富的眉头紧锁着,作为军统局北平站站长,像这件事,原本他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但现在他却无法忽视这个问题,甚至就连他的脑海中所浮现的也是“淞沪战役”时,他所目睹的惨烈。
周围到处都是尸体,腥红的血在柏油路上流淌着,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踩着尸体前进……想到曾经的战场,想到国家遭受的劫难,朱铭富又一次点着了一根香烟,接连狠吸数口香烟,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似的,他猛的把香烟朝地上一扔,狠狠的踩灭香烟,人便朝着公用电话亭走了过去。
“站长,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在北平站的办公室内,尤克武看着已经接连吸了数根香烟的站长,他的试探换来的是站长的摇头。
“如果有其它的办法,我又岂会弃友于不顾?”
不过只是几个小时,朱铭富整个人就像是一下衰老许多一般,那双通红的眼睛中满是绝望。
“可……南京那边如何交待!”
“交待……”
自嘲一声,朱铭富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丝许无奈。
“有什么交待的呢?大丈夫取之于义,现在……”
在长时间的挣扎之后,朱铭富做出他的决定,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亲信说道。
“到时候,无论如何,你们必须要把他的稿子弄到手,明白吗?”
李富白点点头,他在北平公安局侦缉队工作,到时候有机会搞到那些稿子。
“站长,到时候,只怕您……”
怕什么?
长叹一口气,朱铭富将烟蒂按灭于烟灰缸内,看着自己的亲信说道。
“人这辈子,总要干那么一两件事,我……”
话顿着,朱铭富闭上了眼睛,最后用自嘲的语气说道。
“别人理不理解,我不知道,可,可我知道,现在,这个国家绝不能出乱子!”
是忠,还是愚?
此时朱铭富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了,几个小时后,那位好友就会乘火车返回南京了,长叹口气,朱铭富从衣架上拿起大衣,穿上大衣后他看着桌上的手枪,以取过手枪时,又特意打开弹匣看了下,子弹是威力极大的空尖弹,将枪装进衣袋,朱铭富看着身边的两人,笑了笑。
“以后,北平诸事,就拜托诸位了!”
说罢,他便离开了北平站,驾驶着汽车朝着火车站驶去。
“牺牲自己的生命,绝非是他人可以强加于你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