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第217/290页
受到惊吓的白鸟一个激灵从风雪中爬起来, 四下远望,眼前果然是绵延不绝、环境极度残酷的雪山,稀薄的空气陌生而又熟悉,它仓皇发抖, 用长天原的语言大喊:“明烛!沈明烛!!”
回答它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响。
白鸟惊恐失措,正欲展翅高飞时,忽然发现翅膀边有个木匣压着信封, 它赶忙变成人的模样动手拆开, 才看到掌灯使娟秀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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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儿:
我本不想用这种方式跟你道别, 但你生性倔强、重情重义,绝无其他可能愿意离开我的身边。从前你总是问我, 是不是瞒着你什么,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时隔太久,叙述起来难免与当年的事实稍有差异。
我父亲为大神官、母亲为掌灯使,哥哥又任沈家家主,出生时可谓风光无两,由于父母都有非常纯正的掌灯血脉, 导致我与哥哥常拿着母亲的白鹿灯玩耍,热衷于收集世间种种关关于它的传说。当初哥哥最先用白鹿灯打开天门,将尘世的美好消息传遍长天原的山南水北,父母都以他为傲,而我亦然。
那件特殊的事情发生时,我方才六岁,所以很多记忆都是模糊而不明晰的,只确定那是个温暖的夜晚,大人们都在书房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尘世,我因年幼插不上话而泰国无聊,抱出了母亲的白鹿灯在花园玩耍,不小心被花朵的刺割破了手指,讲血滴进了灯内,原本明亮的光芒顿时消失不见了,黑暗中竟然出现个难以形容的模糊白影在对我说话――虽然那时没有听见声音,但我的神志很清楚的知道它在讲什么:打开异世界的通道就是灾祸之源,长天原终究要毁灭在破碎的天门中……
后来我大病了场,将自己所见所闻告知亲人,大家都说是梦魇罢了。
但我知道不是,或许通过白鹿灯与我讲话的就是传说中的神吧?
这记忆一直藏在我的心里,现在的尸变之危就是最不详的预兆,既然我有此机缘、身在高位,就当尽最大的努力阻止事态的恶化,只不过前路艰险,实在不能再带你一起走了。把你送回家乡,就是希望你能真正开始属于你的生命历程,别再为我与长天原所累,岁月过去,我不过是你的一瞬,而有晟儿陪伴的日子,却是我的一生。
……
很长很长的信,被苏晟以最快的速度读过,当确认沈明烛是真的拿着白鹿灯离开了,一种根本无法描绘的绝望顺时间击中了白鸟单纯的灵魂:无论它再长生、再强大,都没有办法再见到她,那在这里孤独的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木匣子里放着盒火融膏与玉尸内黑胎死时所化的亮晶晶的碎片,是被沈明烛谓之魂尘的东西,可以提供微薄的能量给白鸟果腹。
如此的临别礼物,真是即贴心、又无情。
苏晟紧紧地抱着盒子,卧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根本哪也不想去。
它甚至开始用最没出息的希冀开始欺骗自己:也许诚心诚意的等待,沈明烛就会心软回来的。
可惜她的心不软,命也没剩很久。
打算去毁灭墨家痴心妄想的计划,多半要以身殉之。
苏晟失去继续维持幻型的心气,渐渐在微光中恢复成巨鸟的模样,漆黑纯洁的圆眼睛里积不住的泪水再也盛不住似的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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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分开的日子里沈明烛去做了什么,又是怎样失败的,对于身在另外一个世界的苏晟永远是未解之谜。
饱受打击的它在原处待过好几个月,饿了就吃点魂尘,冷了就缩起来浅睡。
后来实在憋的难受,窜到雪原上翱翔两圈也会赶快落下,生怕错过沈明烛再度出现的奇迹时刻。
事情突变是在某个漫长的黑夜里。
正当苏晟半睡半醒地在梦里沉浮的时候,身边毫无预兆地出现很强大的压迫感。
它立刻张开眸子,因着夜视能力极好而立刻发现了靠拢过来的同类,紧张地缓缓站起,低声叫道:“……是你?”
羽族几近灭绝,数量稀微,对彼此间气味的记忆会相当长久。
飞落在附近的白鸟冷笑:“没想到你还活着啊。”
苏晟记得它是自己的舅舅,也是当初逼死母亲的罪魁祸首,立刻做势准备扑过去厮杀。
谁晓得那白鸟却戏谑地阻止道:“小孩子,我现在不饿,当真没有吃你的兴趣,你确定要自寻死路?”
“滚!”苏晟毫不示弱。
白鸟歪过头好奇:“你在这里很久了,在干着么,这些日子去哪了?”
“等人。”苏晟见他当真并无杀意,才重新握在那里说:“等那个差点烧死你的女人。”
“哦。”白鸟并没有忘记恐怖的火焰:“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她从哪里来,你为何要在这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