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传》第2/23页


  正华又说:“这位周老师乃今之奇士,名满关中。拜他为师,不是容易,你不要错过机会。”
  岳飞毅然又答:“周老师文武全才,侄儿心中仰慕已非一日。不过侄儿觉着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肯下苦功,终有学成之日。倘若周老师因为没有按照他所指定的日子前去,不肯收归门下,侄儿也决不敢失信于知己!”
  正华笑道:“你小小年纪,居然有此志气,我也不再勉强,只是改期的话,不大好说,暂时作罢,将来再打主意好了。”
  岳飞听正华口气,以后再想拜师,决非容易。心想:“周老师虽然本领高强,如果气量这样狭小,也就不能算是一位真正高明的人了。”
  当下和李氏父女谈了谈别后所读的书,便自别去。到家之后,想超周侗的本领,又舍不得。心里很乱,拿着书也读不下去。可是怎么想也不应失信于人,决计先去赴约,学箭之后,看事而行,方始入睡。
  第二天照旧到七里沟旁山坡之上,对着初升起来的太阳,苦练目力。到时,天还未亮,疏星残月,仍点缀着大片天空,只东方天边微微现出一点红影。跟着,日轮渐渐冒出地面,朝霞散绮,好看已极。
  这正是夏天空气最清新也最凉爽的时候。岳飞照例蹲着一个骑马式,面对朝阳,默数那随风转动的竹圈。开头阳光一点也不刺眼,不消片刻,那轮红日由地平线上渐渐升起,放射出万丈光芒,映得东半天都成了红色。岳飞业己看惯,仍不怎样,那三个竹圈也早数过了三百。数到后来,那伏天的太阳,仿佛亿万银针也似,斜射过来,光芒耀眼,强烈已极。岳飞经过多日苦练,有了经验,知道练时不能勉强,稍微觉着眼睛有些刺痛,便避免和太阳直对,或是合上眼睛一会再数;虽不像以前那样横来,但因百日期近,格外用心。等最后一次数完竹圈以后,觉着当天又有长进,打算少停再试一下。
  无意中把头一偏,先瞥见相隔不远的地面上,现出两个又长又大的人影,正往自己身前移动。抬头一看,由东面野地里走来两人,相隔还有十来丈。因是背着日光对面走来。太阳又刚升起不久,人还未到,人影已先投到了地上。目光到处,首先认出内中一人是李正华,另一人也似见过。揉了揉眼,定睛一看,不禁大喜,原来另一人竟是那日射雁时所遇的老者。忙即站起,待要迎上前去。忽又瞥见左侧人影一闪,一个身穿黄葛布褂的少年已由旁边崖坡上纵落,向来人飞驰而去,又是一个常见的熟人,随听正华高呼:“贤侄快来!”
  等到走近,刚刚行礼,还未开口,正华已先笑说:“这位就是你朝夕盼望想要拜师的周侗老先生!”岳飞这一惊喜真非同小可,忙即跪倒,口称“老师”。周侗一手拉起,连说“孺子可教”,随令和那少年相见。岳飞早认出那是周侗之子周义。连忙行礼,叫了“师兄”!
  周义笑说:“师弟真肯下苦,我奉家父之命,见了你面,故意不理,前后一年多了,真怪不过意的,你千万不要见怪。”岳飞己然明白,非但周侗父子有意磨练他的志气,最近半年,连正华也都参与在内。心中欢喜,感激不尽!急切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周侗对周义笑说,“有话到家再谈,你那些师弟们还都等着跟他见面呢。”说罢,老少四人一同转身,顺崖坡绕过柳林,往周家走去。岳飞同了周义,跟在二老后面,走不几步,忽觉周义暗中拉了一下,刚一停步,想问何事。
  周义低声悄说:“岳师弟,我真爱你极了。当你风雨无阻,连大雪寒天,也必去我家门外听读书的时候,我们真恨不能把你当时接了进去。因家父说,一个能成大事业的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再多受一些磨折苦难,才能有望,这才迟了多半年。他老人家看似中年,实则年已六十五了,所收徒弟并不多,像你这样暗中考查最久才收的还是头一个。莫以为他老人家心肠狠,对一个未成年的幼童全无怜惜;若非格外看重,想把平生所学,连文带武和他所知道的山川险要、关河形势,一齐传授给你,他也不会这样了。去年腊月底,我和杨再兴师兄柳林比枪,回去不多一会,家父便回了家。我们再三代你求说,家父知道你家贫苦,已打算和你见面,就便送些银米。李四叔恰在此时来访,二位老人家一商量,又改了主意。先由李四叔教你读书,随时考查你为人心性,等家父试验出你的恒心毅力,然后收你到门下来。我每天清早,也去那边崖上练功,不过练的方法不同,藏处你看不见罢了。你练得怎么样,我虽看不出来,只见你从来没有丝毫懈怠。有时看出你眼睛疼得厉害,又不便在这时候见面,心真代你着急。回去又向家父说了。他老人家第二天一早便赶了来,一直看到你练完才走。我见他脸上神气很高兴,知道无妨,才放了心。家父教射箭,单是目力就要练习上一年。这一百天只是头段,你居然忍受劳苦,不怕艰难,人还没有进门,就这短短不到一百天的工夫,先把那百步穿杨的目力练好,真叫人佩服极了。”
  岳飞见周侗父子对他那样热情,自是感激非常。老少四人还未走到周家门口,众学生已迎了出来。周侗把手一挥,陪着正华先走进去。到了书房,正华先请周侗坐好,命岳飞正式行礼拜师,并与众同门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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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劲敌当前 只有小心操胜算 忧危虑远 密联豪士备时艰
 
  岳飞见案上已点好香烛,另外还有送给老师的束脩礼物,知道这是应有的礼节,一切已由正华代为备办。想起正华去年雪中送炭。始终爱护经过,不禁感动得流下泪来。
  刚恭恭敬敬向着师位行礼,又拜了正华和同门师兄,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大串鞭炮,吵得人连话也听不出。周侗刚把眉头一皱,跟着走进一人,正是本村富户王明。后面还有两名长工,抬着酒席和四大坛美酒。
  王明人未进门,先就拱手笑说:“昨晚小儿王贵回家,说起老师收了一位好高足,我连夜备办了几样粗菜和四坛水酒,前来道喜。幸亏家中东西现成,否则,凭咱们老弟兄的交情,失了礼,才笑话呢。”
  周侗淡淡地答说:“收一个门人不算什么,连李四弟办的这些过节,我都觉得多余。
  他真心求学,我愿意教他,这是咱们师徒两人的事,将来是否成材,还要看他自己。决没有收人礼物的道理。你又费心怎的?”
  王明赔着笑说:“这不算是送礼。我们弟兄好久没有在一块聚了,你这位高足又是李四弟的世侄,就这机会,咱们喝几杯。因为天气热,大量肥肉太腻人,特意备了八个凉菜、一些鲜果。底下只有六个炒菜、五个大碗,末了是绿豆水饺和馒头,凉面、米饭随便用。我实在看你收了一个好高足,心里喜欢,你好意思给我退回去吗?”转过脸来,又对正华说:“四弟,你也帮我劝一劝,算是我请你,周老师作陪,还不行吗?”
  正华见周侗没再开口,笑答:“借这个机会,畅饮凡杯,让小弟兄聚会聚会也好。”
  王明随问:“是不是就着早凉,到后院凉棚底下,先喝起来?”周侗才答:“都可以吧。”
  岳飞方觉周侗一直都是那么和蔼可亲,对人诚恳,此时正在高兴头上,不知怎会现出厌烦神气?忽听正华要自己向王明拜见,便恭恭敬敬喊了声“王员外”,上前行礼。
  王明一手把岳飞拉起,满面春风地说:“老世侄!你真乖。听说老师对你十分看重,还要把所有本事都传给你呢。你那师兄王贵,虽肯用功,心眼却没有你多!以后一起同学,将来出去求取功名,你要多照应他,才显得弟兄们的义气。”跟着,又问岳飞家境如何,“庄稼人日子都不好过,有个少长短缺的,叫你父亲找我去。可惜他当初不肯佃我的田,否则你父子全家也不会受这几年的苦了。他夫妻老怕承人的情,其实你刚生那年,汤阴发大水,你母子被水冲上岸来,我还帮过忙呢。”
  岳飞以前常随父亲岳和到王家去帮做一些杂事,后来王明要叫岳飞替他放牛,岳和推说家中人手少,没有答应,由此不令登门。今天竟然会这样亲热,心中好生奇怪,正不知如何回答。周侗忽说:“王员外要喝酒,我们就喝吧,回头他们还要练功呢。”
  王明接口笑说:“我看把岳飞的父亲也请了来,更热闹些。”
  正华知道王明最喜沽恩挟惠,一向把岳和当作长工下人看待。岳和因那年水泛汤阴,妻子曾在王家避过水灾,遇上事,不能不去一下、想起这永远承不完的人情,心却难过,不肯佃他的田,也是为此。忍不住插口说:“他父亲地里正忙,昨前天已和老师见过两面,说好了今天不来。和你同坐,更显拘束,莫叫人家老实人受罪了。”
  周侗微笑不语,王明也未再让,便请入席,岳飞到了后面一看,后院地势宽大,三面房舍,都是几净窗明,陈设整齐,比起外面那间书房要好得多。西北角土坡上,还有一座凉亭,可以望远。心想:“老师家中人口不多,这些房多一半空在那里,为什么单在临门一间教读?”心方不解。王明已在让坐,一面唤岳飞过去。
  院中共陈列着两桌开席(每桌六人,空出前面)。上首一桌,坐的是老师、正华、周义。岳飞和王明王贵父于;下首一桌,坐着杨再兴。徐庆,霍锐。汤怀、张显和吉青等师兄弟。
  岳飞正想那日看再兴和周义比武情景,周侗忽命周义到下手一桌,把再兴唤过来,随对岳飞说:“这是我的世侄,去冬由我故乡关中寻访到此,在我这里住了半年。他家传一套六合枪很好,你就这几天光跟他学学。他快走了。”
  岳飞刚起立恭答了一个“是”字,再兴已起立恭答:“侄儿大后日就要起身,所学枪法,火候大差,恐怕来不及。最好和二弟同教岳师弟,老世叔从旁指点吧。”
  周侗笑说:“你当这娃是门外汉么?他在你未来以前,早从你世弟他们那里偷学了去。只你家传的‘乱点桃花’、‘惊龙回首’的绝招不曾见过罢了。”再兴诺诺连声。
  王明不住向周、李二人敬酒敬菜,对岳、杨二人也极殷勤,隔不一会,便命王贵敬酒。
  周侗说:“我们还是自斟自饮,多少随意,比较爽快,你父子这一客套,我和四弟还不怎的,他们就吃不舒服了。”
  王明知周侗不喜俗礼,才停了让。又叫岳飞称他世伯,不许再称员外。这一顿酒饭甚是丰盛,一直吃到中午才罢。长工们又送上许多瓜果。正华想小弟兄们免去拘束,畅畅快快谈一会,便把王明、周侗拉到上房谈天去了。
  三个大人一走,周义忙说:“这时候太阳当顶,凉棚底下还是有些烤人。我们快到房后凉亭里去,可以随便说笑,又凉快。”说完,领头先走。凉亭在一座二亩方圆的土山上,离地只三四丈,周围好些大树,亭内外设有竹制桌椅。小弟兄们坐在那里又说又笑,亲热非常。
  岳飞见当地高柳鸣蝉,清风拂袖,大片浓荫,被风一吹,宛如满地碧云,往来流走。
  那由枝叶空隙中筛下来的日影,被风一吹,银鳞也似,不住闪动。方才暑气,不觉为之一消。笑说:“这凉亭几时盖的、小弟常在门外走动,竟没有看出来。”
  杨再兴接口笑说:“这凉亭地势真好,由这里外望,哪一面都可以看出老远。由外望内,全被树和房子挡住,休说远望,就到院子里头也看不出来。你平日只站门外头,自然就看不见了。”
  岳飞对杨再兴本来就有好感,又知双方只有三日之聚,少时还要向人家学那六合枪,由不得比较亲热一些。王贵、汤怀、张显三人因在周侗门下日久,虽然多少还带着一点富家子弟的习气,对于岳飞却都看重,谈得很投机。
  吉青之父永祥是个贫农,因农村中难以度日,又不愿依靠亲戚,三年前去往江淮一带代人家运米。遇见押运“花石纲”的官差,将他硬抓了去,连受磨折,挨饿野死在外,连尸首也不知下落。去年春天,周侗由外回来,见吉青在田岸上痛哭咒骂。上前一问,才知吉青每日与人家牧牛,受尽饥寒。又因细故,被主人责打,逃了出来。心生怜悯,把他带到那家,问明是个无依靠的孤儿,被田主人眶去,为他牧牛看羊,并未立下什么卖身契约。便说了那主人几句,将吉青带回家去。先想教他读书习武,后见吉青不喜读书,练武却极肯下苦。自来授徒,就是量材器使,因人而施,不拘常格。知他勇猛多力,便传授了他一对狼牙棒。
  徐庆、霍锐都是当地农家之子,平日读书习武,均肯用功,还打得一手好连珠弩。
  杨再兴却是将门之后,父亲杨隆和周侗至好,屡立军功,被奸臣重贯陷害,几乎送命。
  好容易放归田里,不满一年,竟至气死。再兴三日后便要回家,准备前去投军,见岳飞年纪最小,那样聪明好学,也颇看重,只觉着周侗对岳飞爱得过份了些。
  周义聪明机警,文武两门都是家学渊源。因周侗轻易不到柳林中去,有时指点武功要诀,都把学生们喊到里面去传授。平日读书习武,多由周义带头用功,小弟兄们都信服他。众人畅谈了一阵,不觉太阳偏西。
  周义说:“客人此时已走,今天是练武日子,家父还要岳师弟练一回六合枪给大家看呢。”
  王贵笑道:“岳师弟刚头天拜师,还没有得到传授,只在林外偷看了几个月,就能行吗?”
  周义早看出王贵有些妒意,微笑答说:“家父向来没有看错过人,我也不知道他的枪法学会没有,到时再看吧。听说还要叫杨大哥和他比对手呢。”
  王贵没有再开口。众人同到柳林一看,周侗、正华业已先到,上来便叫岳飞把平日所记的枪法先练一回。岳飞自知无师之学,以前连枪法名称都不知道,还有点发慌,脸方一红。
  周侗笑说:“你不要怕,我和山后杨家枪法同一门路,你在背后练时,我暗中看过,你非但把看到的全学了去,还加了一些变化,杨贤侄幼承家学,也许比你强些;周义别的还好,六合枪没用过功,就未必是你的对手了。”随令周义、杨再兴分别和岳飞先对上一趟枪。
  再兴让周义和岳飞先比,周义不肯,笑说:“照我爹爹那样说法,非但我不是岳师弟的对手,就是大哥你也得留点神呢。比别的,我还将就奉陪,这套六合枪,我实在太差,还是大哥和岳师弟对比的好,别叫我献丑了。”
  再兴未及回答,忽听周侗笑说:“二娃子今日居然也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了。”
  再兴和周义世交弟兄,感情最好,闻言有些不服,口答:“我先献丑也好。”随取过两枝没有锋尖的枪,递了一,枝与岳飞。同到周、李二老面前,打了一拱,又朝岳飞说了一声“请”,便往场中心走去。
  岳飞方才已听说起杨家六合枪的威力,认定不是再兴对手,但又不敢违抗师命,只得走向对面,躬身笑说:“小弟实在没有师长教过,又从来没和人对过手,还望杨大哥多多指教,手下留情,若能把这套枪法学会,感谢不尽。”
  再兴见他谦恭和气,彬彬有礼,笑答:“兄弟放心,你只管施展,我不会伤你的。”
  岳飞连声称谢,先在相隔十步之外,双手持枪齐眉,微微一举,往横里走动了两步。
  再兴见他目不转睛,望着自己,迟不进攻,神情又不像是十分紧张,连催动手,均答“不敢”。侧顾周侗正和正华指点岳飞说笑,似在称赞,全不理会自己,心中又添了两分不快,见岳飞右手紧握枪把,左手虚拢着枪杆,枪尖微微下垂,望着自己,往来走动,好像不敢出手神气。
  再兴暗忖:“这小孩虽不会是我的对手,看他脚底这样轻快,身法竟比王贵、徐庆还稳,莫怪周世叔看重,我先逗他一逗试试。”笑说,“兄弟这样谦虚,愚兄只得占先了。”说罢,连上两步,一个“凤凰三点头”,化为“长蛇出洞”的解数,朝岳飞一枪当胸刺去。
  再兴这一枪,本是虚实兼用的招式,先还打算手下留情,虚点一下,然后看事行事,等比过一阵再行施展,稍微占点上风就停。不料事情出人意外,见枪尖离岳飞左肩不过三四尺光景,转眼就非刺中不可;本心不愿伤他,还未来得及把势子收住。就这心念微微一动,瞬息之间,猛瞥见岳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突闪精光,仿佛具有一种威力,自己连人带枪,已在人家目光笼罩之下。
  再兴想起周侗平日所说,忙想收势,一团箩圈大的枪花已迎面飞来!刚暗道一声“不好”,手中一震,啪的一声,手中枪已被岳飞的枪绞碎了二尺来长一段,虎口震得生疼!随听周侗笑说:“这还不算,你们两个重新再比。老二快给他们换枪!”周义忙取了两枝枪,分给岳、杨二人。
  岳飞先未留意,正觉着原枪长短称手,经周义一指,才知再兴的枪虽被绞碎,自己手中枪尽头处也快折断。忙将新枪接过,悄问:“我没想到把枪绞断,杨大哥会怪我么?”周义笑答:“焉有此理?”周侗已把再兴喊到面前说:“你二人力量差不多,枪法还是你的熟练。不过岳飞应战沉着,目光敏锐。你被他全神照住,又不该轻看人家年幼,才吃了亏。这回再比,你却不能大意呢。”
  再兴连声应诺。见岳飞红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神气,忙说:“我们兄弟时常比试,谁胜谁败,都没关系。我没想到你的手劲会那么大。这回再比,恐怕我还是要输呢。”
  岳飞忙答:“小弟如何能比大哥?”话未说完,再兴已纵向对面,横枪相待,连说了两个“请”字;微闻周侗叹了口气,也未理会。因再兴又在喊“请”,刚把手一拱,再兴已举枪刺来,只得一举手中枪,迎上前去。
  这两人一个是家传本领,人又好胜,先前一念轻敌,吃了一点亏,觉着丢人,一心想要挽回颜面;一个是聪明刻苦、肯下工夫,只管无师之学,一招一式都从平日细心体会苦练而来,又认定不是再兴对手,步步留心,枪无虚发,因此占了便宜。
  二次上场,再兴先还在自信心盛;后见岳飞虽是守多攻少,但是变化无数,应付自如;所学明是周侗传授,偏又多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解数,上下进退,使人莫测。微一疏忽,便非败不可;心里一紧,便把全身本领尽量施展。二人打了一个难解难分,连周侗也在旁夸起好来。
  双方打到了半个多时辰。再兴见岳飞越来越勇,自己用尽心力,想占一点上风,竟办不到。一时情急,虚晃一枪,倏地回身,双足一点,往斜刺里飞纵出去。本意这回马枪是家传杀手,敌人只一近身,便非吃大亏不可。哪知人刚纵起,便听脑后风生!斜阳返照中,一条人影已跟着纵将过来,刚暗道一个“好”字,待要回枪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再兴刚将手中枪连身侧转,岳飞的枪业已到了身后,枪头往下一盖,哒的一声,再兴枪头首先着地。如是真正临敌,敌人就势再来一枪,便非受伤不可。
  再兴情知胜败已分,只得红着一张脸,笑说:“我真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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