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志之乱世红颜》第2/170页


  中年官员怒道:“王福狗官,安敢如此残害百姓,真真是枉披了这张人皮!你等放心,本官定将此贼绳之以法,为你等讨回公道!”
  这时,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儒雅男子和十四五岁的精悍少年驰马赶来,取出一道敕旨,交给中年人,道:“黄门侍郎高公至晋阳宫宣敕,以父亲为安抚使,开仓放赈。副监德峻公(晋阳宫副监郭崇字)已备齐粮食、被服等物,俟诏敕一到,便即发来。”原来这个中年人男子正是上疏奏报朝廷开仓赈灾的楼烦郡守,世袭汤国公段思廉。两个青年,大的是其次子段宇璜,字正严,现任太原县丞;小的是三子段宇飞,字鹏举,暂无任职。
  段思廉看过诏敕,如获至宝,对众人道:“天佑诸位,陛下降敕开仓,赈济你等,粮食不久便到。正严可权掌此处,发放赈灾之物,毋得有误。鹏举率人至县中,拘捕王福,追查其罪。雁门太守刘钰难辞其咎,发安抚使令,命其停职待罪。”
  段宇飞道:“按察使彭公、卫公已奉黜陟使令,分头赶赴郡城及县中,查明郡守刘钰、县令王福渎职之罪,将二人革职锁拿。”
  “天助我也!”段思廉喜道,“三公英明果决,为父代受难百姓敬谢他们!”
  段思廉与二子遍访各家,安抚灾民。访到一处破落的小院子里,顿时被屋里的情景惊呆了。
  一个年方三四岁,瘦骨嶙峋的女孩,哭得双眼红肿,身边的父母横倒在地,表情痛苦,都已经饿死。段宇璜掰了半个馍馍给她,小女孩不理,仍然呜呜哭着,怎么也不肯吃。
  段思廉看着心酸不已,缓步上前,在小女孩面前蹲下,慈祥地握住她枯瘦的小手,问道:“小姑娘,莫要害怕。伯伯是来救你的。来,快喝点水。”接过水囊,亲手喂给小女孩喝。
  小女孩见他慈眉善目,语气温和,才不害怕了,喝了几口,又拿起馍馍啃了几下。
  “告诉伯伯,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薛,爹娘叫我雨儿。”
  段思廉在地上写了个“薛”字,“是这个薛吗?”小女孩点点头。
  “这是你的爹娘吗?”
  雨儿又点了点头,哭着道:“爹……娘……他们都睡着了……我叫爹,娘……他们都不理我……我……我好饿……好害怕……”
  “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雨儿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
  段宇璜道:“父亲,她小小年纪,无依无靠。不若将她带回家中抚养,也好与妹妹个伴。”段思廉点点头,对雨儿道:“小姑娘,你爹娘都到天上去了。你愿意跟伯伯回家吗?”
  雨儿慌了,哭着道:“爹和娘……不要我了吗?”
  “好孩子,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伯伯照顾你。伯伯家还有一个姐姐陪你玩。你喜欢吗?”
  小雨儿似乎对于生离死别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只知道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又问:“那爹和娘还会再回来吗?”
  段思廉一愣,点了点头:“会的,以后会见到他们的。”他不愿骗雨儿,况且说了也不懂,只得好言安抚,心里又道,“伯伯没有骗你,你会再见到他们的。不过是数十年后。”
  知道能再见到父母,雨儿释然了。点了点头,答应了段思廉的提议。
  段思廉心中一块石头放下,又道:“好,那你给爹娘磕个头,祝他们一路走好吧。”
  雨儿乖乖地给父母的遗体磕了个头,段思廉躬身抱起雨儿往外走。两个儿子把薛氏夫妇的遗体抬去找了个好地方,安葬立碑不提。
  一名二十来岁的书生匆匆赶来,向段思廉禀道:“崞县仓曹郑泽慷,奉命押粮百石先行,以解燃眉之急。请使君清点。”
  段思廉喜道:“仓曹一路辛苦。本村灾民甚多,可先救之。本官带来随从三十五人,全力协助。”郑泽慷拜谢。
  段思廉与郑泽慷走访了各家灾民,逐一慰问。又不顾天黑,上马赶赴附近的几个村落察看救济情况。得报雁门郡遭灾的一百二十多个村落救济粮均在两天即可内全部到位,善后工作也全面展开,这才稍稍放心。
  段思廉突然有感而发,对郑泽慷道:“陛下一旦降敕,饥民数日内即得救济。所以饿死人者,是朝廷不愿为之,非不能也。”
  郑泽慷道:“使君所言甚是。朝廷所积仓粮,可支三十年。然民生依旧艰难。取之于民,未尝用之于民。百姓饿殍遍地,官吏中饱私囊,挥霍百姓血汗,当真可恶!若不将此蠹国蛀虫一一拔除,何以谢天下百姓?”
  段思廉叹道:“使官吏皆如玄成(郑泽慷字),勤勉奉公,何愁天下不治!”
  郑泽慷道:“下官只恨人微言轻,未能救民于水火。朝廷遣使黜置,正当其时。望使君多进善言,为民请命!”
  段思廉道:“此吾分内之事耳。必当查察到底,将蠹国群贼一网打尽,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正文 第三章 深情告别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4-9-18 15:57:59 本章字数:3416

  段思廉派段宇飞送了雨儿先回楼烦郡,梳洗安置,与女儿一处安歇。自己仍留在灾区,与相继到来的各级官吏和按察使彭鼎辉、卫孝节一同安排赈灾的后续事宜。经过一个多月的共同努力,雁门的饥荒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灾民的安置和善后工作有序进行,人心逐渐安定,秩序恢复正常。
  赈灾的同时,经黜陟使高辅严密勘问调查,灾荒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半年前,以雁门太守刘钰、崞县县令王福等人为首的地方官吏,借朝廷出师讨伐突厥之机,暗通商贾,大肆囤积粮食,还以征调军粮为名大肆搜刮百姓手中积存的口粮,借战争之机抬高粮价,从中牟取暴利。加上十年不遇的旱灾降临,雁门百姓几近绝收。唯利是图的贪官污吏们不但不帮助农民抗旱救灾,反而变本加厉,利用掌握的水利资源盘剥民脂民膏,终于导致了一百二十多个村庄饿死人的惨剧。高辅对导致灾荒的贪官污吏们进行了严肃的惩处,刘钰、王福等十几名官员依律被判斩,经报刑部、大理寺批准,就地明正典刑。其他推波助澜的官吏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高辅启程回京复命。此时卫孝节已迁涿郡(今北京市)郡守,彭鼎辉迁左骁卫大将军兼雁门郡守,郭崇升任晋阳宫监。郑泽慷助高辅破案赈灾有功,左迁崞县县丞,行县令事。段思廉则因越权上报,功过相抵,留任本职。众人启程之日,段思廉与二子设宴,为四位同僚饯行。
  “季佐(高辅字)兄,匆匆一月,又将分别,不知何日再得相聚?”
  高辅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等志同道合,身虽异处而心同在,何离之有?且公明(段思廉字)兄仁德爱民,合朝钦服,入朝拜相,指日可待,何愁后会无期?”
  段思廉对入朝拜相颇不以为然,微笑道:“季佐兄谬赞,入朝拜相,不敢奢望。但经此一役,我等已成至交,肝胆相照。日后但有差遣求助之事,只管明言。凡思廉力所能及之处,无不效力!”
  高辅大喜道:“公明兄重情仗义,高某佩服。借花献佛,敬公明兄一杯!”
  两人喝完,彭鼎辉对段思廉道:“卑将即日接任雁门太守,助汤公戍守河东。尚望汤公多多提携!”
  段思廉道:“正明(彭鼎辉字)见外矣。思廉与兄平级,何谈提携?兄掌河东军务,重任在身,吾自当竭诚效劳,同心同德,保国安民。”又对卫孝节道,“德操(卫孝节字)公迁任涿郡,可知陛下作何举动?”
  卫孝节道:“孝节愚钝,不敢窥测圣意。”
  高辅猜测道:“莫非陛下又有图高丽之略?”
  郑泽慷道:“陛下欲图高丽,原非自今日始。那高丽趁北朝战乱,侵占辽东四郡(辽东,乐浪,带方,玄茧)故地,自立为王,屡犯天颜。陛下素来自负,最好颜面,岂能容忍?”
  彭鼎辉道:“辽东四郡汉之故土,光复正当其理。但高丽兵强城坚,狡诈多变,取之谈何容易?先帝曾命汉王元谅率师三十万往征,兵败而归。陛下再征,需得摒弃虚荣浮躁之心,慎选将帅,持重渐进,方可成事。”
  郑泽慷道:“恕下官直言,以陛下之自负,大将军恐难如愿。”
  高辅叹道:“不知用兵之害者,不能知用兵之利也。但愿陛下……”
  “爹爹,你们吃饭怎么不叫我呀?”一声清脆动人的娇呼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段思廉八岁的女儿婉曦牵着四岁的小雨儿,正站在门外,睁着两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众人光顾着说话,却没注意到这两个小家伙什么时候溜了过来,把他们的话都听了进去。还好他们只是孩子,要是别有用心之人,捅到皇帝那里,不被治罪才怪。
  “婉妹,不得无礼。”段宇璜见父亲脸色一沉,怕妹妹受责,连忙斥道,“爹爹有要事相商,没空管你。快带着雨儿别处去吃。”
  婉曦不知轻重,小嘴一扁,小跑到父跟前,拉着他的手,嗔道:“爹爹,你看二哥……”
  段思廉板着脸斥道:“你个女孩子家懂得什么!客人在此,如此无礼,还不退下?”
  高辅连忙打圆场道:“汤公何必与孩子置气?二位小姐乖巧伶俐,讨人喜欢。快快上座!”
  段思廉放开女儿,沉着脸嗯了一声,算是默认。段婉曦不爽地瞄了父亲一眼,转头看到郑泽慷,觉得这个少年有趣,几下跑到他身边,拿起他用的箸,就把一块吃了一半的红烧肘子往嘴里塞。郑泽慷急忙叫道:“那是我吃过的……”可惜叫得太晚了,半个肘子早已变成一堆软骨被吐了出来。
  段思廉厉声斥道:“婉儿好不晓事!怎的连别人吃过的也往嘴里塞?”
  段婉曦浑不在乎地撇撇嘴:“又不是让你吃。我愿意。”
  段思廉被女儿这一顶,登时怒道:“在家胡闹还自罢了。贵客在此兀自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郑泽慷急忙道:“小姐年幼,泽慷并不介意,反倒喜欢得紧。还请汤公勿与计较。”又给段婉曦挑了块好肉。婉曦接过箸来,却送到了郑泽慷的嘴边,笑盈盈地说道:“谢谢大哥哥帮我。我吃了你半个肘子,也还你一个。”
  郑泽慷一愣,笑着把肉吞了下去。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大家都笑了。刚才的尴尬场面顿时一扫而空。
  被彭鼎辉就近抱到腿上的小雨儿却是腼腆得很,看着这么多人,都不敢动手吃。也难怪,她一个四岁的孤女,初来乍到,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彭鼎辉看出了小姑娘的腼腆,耐心地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小姑娘吃多了,才渐渐地习惯了,学会自己动手吃,还主动回敬彭鼎辉。
  一边是古灵精怪的诙谐,一边是亲如父女的温馨,两个女孩子为饯别宴增添了许多乐趣。大家胃口大开,一阵风卷残云,把几案上的酒食一扫而空。
  散席后,段思廉带着三个子女,和郭崇一路送出城外。
  郭崇与彭鼎辉闲谈间提到:“雨儿对正明兄甚是依恋。何不收为己女,以全此情?”
  彭鼎辉笑道:“鼎辉膝下无女,自然求之不得。但吾观婉曦小姐与她情同手足,难分难舍,岂忍因一己之私将其拆散?再者军务缠身,内人亡故,恐照料不周,反负汤公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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