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第32/60页


  约翰冷冷地答道:那您就瞧瞧我钱包里装的这些石子吧!
  话音一落,二话没说,就把钱袋往旁边界碑上一倒,那副神气俨如一个赴汤蹈火救国的罗马人.
  真正的上帝呀!弗比斯嘟哝道.这么多盾币.小银币.大银币.每两个一个合图尔币的铜钱.巴黎德尼埃.真正的鹰钱!真叫人眼花缭乱!
  约翰仍然一副神气十足和无动于衷的样子.有几个小钱滚落到泥浆里去了,队长兴冲冲地弯下身去捡,约翰连忙阻止他说:呸,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弗比斯算了算钱,郑重其事地回头对约翰说道:
  您知道吗,约翰,一共是二十三个巴黎索尔!您昨夜到割嘴街抢了谁的钱啦?
  约翰一头鬈曲金发,把脑袋往后一昂,轻蔑地半眯起眼睛,说:因为人家有个当副主教的傻蛋哥哥呗!
  上帝的角呵!弗比斯叫了一声,你这个神气十足的家伙!
  喝酒去吧.约翰说道.
  去哪里?夏娃苹果酒店吗?弗比斯问.
  不,队长,去老科学酒家.老科学-老太婆锯壶把.这是个字谜.我就喜欢这个.
  呸,什么字谜,约翰!夏娃苹果的酒好,门边还有个向阳的葡萄架,每次在那儿我都喝得十分过瘾的.
  那好,就去找夏娃和她的苹果吧!学生说道.然后挽起弗比斯的手臂又说:好了,亲爱的队长,您刚才说到割嘴街,这太难听了,现在人们不那么野蛮了,管它叫割喉街.
  于是两个难兄难弟向夏娃苹果酒家走去.他们先捡起了钱,副主教紧紧地尾随着他俩,这些都是无须交代的.
  副主教跟着他们,神色阴沉而慌乱.自从他上次同格兰古瓦谈话以后,是不是弗比斯这个该死的名字就一直同他全部的思想混杂在一起的缘故?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毕竟是一个弗比斯,单凭这魔术般的名字就足以使副主教悄悄地跟随这一对无牵无挂的伙伴,惶恐不安,全神贯注地偷听他们的谈话,仔细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何况,要听他们所说的一切,真是再容易不过了,因为他们嗓门那么大,叫过往行人一大半听见他们的知心话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感到怎么难堪.他们谈论决斗啦,妓女啦,喝酒啦,放荡啦.
  走到一条街的拐弯处,他们听到从附近岔路口传来一阵巴斯克手鼓的响声.然后堂.克洛德听见军官对学生说:
  天杀的!赶快快走.
  为什么,弗比斯?
  我害怕被那个吉卜赛姑娘看见了.
  哪个吉卜赛姑娘?
  就是牵一只山羊的那个小妞.
  爱斯梅拉达?
  正是,约翰.我老是记不住她那个鬼名字.快走,否则,她会认出我来的,我不想这姑娘在街上跟我搭讪.
  你认识她吗,弗比斯?
  听到这几,副主教看见弗比斯揶揄一笑,欠身贴近约翰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弗比斯哈哈大笑,洋洋得意,摇了摇头.
  此话当真?约翰说.
  以我的灵魂打赌!弗比斯说.
  今晚?
  你有把握她会来吗?
  这还用着问,难道您疯了不成,约翰?这种事儿有值得怀疑的?
  弗比斯队长,您艳福不浅呀!
  这些谈话,副主教全听在耳朵里,把他气得咬牙切齿,浑身直打哆嗦.因此他不得不停了一会,像个醉汉似地靠着一块界石,然后又紧随着那对大活宝.
  等到赶上时,他们已换了话题,只听见他们扯着喉咙,没命地正唱着一支古老歌谣的迭句:菜市场小摊的孩子,生来像小牛被吊死.





  第 七 卷 七 野  僧
  本章字数:5625


  夏娃苹果是一家驰名的酒馆,座落在行会旗手街与大学城环形街的交角处.这是底楼的一间大厅,相当宽敞,却很低矮,正中央有一根漆成黄色的大木柱支撑着拱顶.大厅里摆满了桌子,墙上挂着发亮的锡酒壶.经常座无虚席,坐满酒徒和妓女,临街足有一排玻璃窗,门旁有一排葡萄架,门上方有一块哗啦直响的铁皮,用彩笔画着一只苹果和一个女人,经过日晒雨淋,已经锈迹斑斑,它安插在一根铁扦上,随风转动.这种朝街的风标,就是酒店的招牌.
  夜幕渐渐降临了,街口一片昏暗.酒馆***通明,从远远地方望去,好象黑暗中一家打铁铺子.透过窗上的破玻璃,可以听见酒杯声,咒骂声,吃骂声,吵架声.大厅里热气腾腾,铺面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轻雾,可以看见厅里上百张密密麻麻.模糊不清的面孔,不时发出一阵哄笑声.那些有事在身的行人,从喧闹的玻璃窗前走过去,连瞅都不瞅一眼.唯独不时有个把衣衫褴褛的男娃,踮起脚尖,头伸到窗台上,向着酒馆里面嘲骂,嚷着当时流行的取笑酒鬼的顺口溜:酒鬼,酒鬼,酒鬼,掉进河里做水鬼!
  可是,有个人却怡然自若,在这声音嘈杂的酒馆门前踱来踱去,不停地向里张望,并且一步也不离开,就像一个哨兵不能离开岗哨似的.他披着斗篷,一直遮到鼻子.这件斗篷是他刚刚从夏娃苹果酒家附近的旧衣店买来的,大概为了防御三月晚间的寒气,说不准为了掩饰身上的服装.这个人不时了下来,站在拉着铅丝网的那张模糊不清的玻璃窗前,侧耳倾听,凝目注视,还轻轻跺着脚.
  酒店的门终于开了,他左等右等,似乎就是等这件事.从酒店走出来两个酒徒,快活的脸上映着门里透出的光线,脸色红得发紫.披斗篷的汉子连忙轻轻一闪,躲进街对面的一个门廊里,监视着他俩的动静.
  长角的和天杀的!有个酒徒说道,快敲七点了,我约会的时间到了.
  听我说,这个酒徒的伙伴接着说,舌头有点转僵,我不住在屁话街,住在屁话街的是卑鄙小人;我住在约翰-白面包街.......您要是说谎了,那您就比独角兽还更头上长角喽......人人都知道,只要一次敢骑上大狗熊的人,永远什么都不忙,可是瞧您吃东西挑剔的那副嘴脸,就像主宫医院的圣雅各像.
  约翰好友,您已经喝醉了.另一位说.
  约翰踉踉跄跄,答道:您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弗比斯,反正柏拉图的侧面像只猎犬,是被证实了的.
  读者肯定已经认出卫队长和学生这一对志趣相投的朋友了吧.躲在暗处窥探他俩的那个人,似乎也认出他们来了,于是慢步跟随在他们后面.学生走起路来东扭西歪,曲曲折折,卫队长也跟着东蹭西颠,不过卫队长酒量大,头脑一直十分清醒.披斗篷的人留心细听,从他们津津有味的交谈中听到了下面这些话:
  笨蛋!您走直点好不好,先生!您知道,我该走了.都已经快七点了.我同一个女人有约了.
  那就别管我,您!我看见星星和火苗.你就跟唐马尔丹城堡一样,笑开了花啦!
  凭我***疣子发誓,约翰,您这是起劲过了头,满口胡说八道.......对啦,约翰,您真的没剩一点钱吗?
  校董大人,没错,小屠宰场.
  约翰,我的好人儿约翰!您知道嘛,我约好那个小妞在圣米歇尔桥头幽会,我只能把她带到桥头那个法露黛尔老太婆家里去,得付房钱呐.这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娼妇不肯让我赊账的.约翰,行行好吧!神甫一整钱袋的钱,我们都喝得精光了吗?您连一个小钱也不剩了吗?
  想到曾痛痛快快地花钱,度过了那几个钟头的好时光,那美滋滋的味道,比得上一种真正的喷香的餐桌佐料.
  妈的肚皮和肠子!别放屁了,告诉我,鬼约翰,您是不是还剩点钱?快拿出来,要不,我就要搜身了,哪怕您像约伯害麻疯,像恺撒生疥癣!
  先生,加利亚什街一头通向玻璃坊街,另一头通向织布坊街.
  没错,我的约翰好朋友,我可怜的伙伴,加利亚什街,对,很对.可是,看在老天爷的面上,醒一醒吧,我只要一个巴黎索尔,但就可以消磨七个钟头啦.
  别再老唱轮舞曲了,听我唱这一段:等到老鼠吃猫的时候,国王将成为阿拉斯君主;当辽阔无边的大海,在圣约翰节冻成冰,人们便会看到阿拉斯人,从冰上纷纷离开家园.
  那好,你这大逆不道的学子,让你妈的肠子把你勒死才好呢!弗比斯叫嚷起来,并用劲把醉醺醺的学子一推,学子就势一滑,撞在墙上,浑身软绵绵地倒在菲利浦―奥古斯特的石板大路上了.酒徒们总怀有兄弟般的同情心,弗比斯多少还有一点这种怜悯心,便用脚把他推到一旁,让他靠在穷人的枕头上,那是上帝在巴黎每个街角给穷人准备的,有钱人贬称为垃圾堆.卫队长把约翰的脑袋枕在一堆白菜根的斜面上,约翰立刻呼噜呼噜打起鼾来,好比在哼着一支男低音的美妙曲子.不过,卫队长余怒未消,冲着沉睡的神学院学子说:活该,让魔鬼的大车经过时把你捡走才好咧!一说完,径自走了.
  披斗篷的人一直跟踪着他,这时走过来在酣卧的学子跟前,停了片刻,好像犹豫不决,心烦意乱;随后一声长叹,也走开了,继续跟踪卫队长去了.
  我们也像他们那样,让约翰在美丽星星的和霭目光下酣睡吧,请看官跟我们一道,也去跟踪他们两个人吧.
  弗比斯卫队长走到了拱门圣安德烈街时,发现有人在跟踪他.偶然一回头,看见有个影子在他后面沿墙爬行.他停,影子也停;他走,影子也走.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暗自想道:去***!反正我没有钱.
  到了奥顿学堂门前,他突然歇住.想当初,他就是在这所学堂开始他所谓的修业的.他仍保留昔日淘气学子的捣蛋习惯,每次从这学堂的门前经过,总要把大门右边皮埃尔.贝尔特朗红衣主教的塑像侮辱一番,这种侮辱就像奥拉斯的讽刺诗《从前无花果树砍断了》中普里阿普满腹辛酸所抱怨的那样.他干起这种事劲头十足,结果塑像的题词中高卢人主教几乎被他砸得全看不见了.这一回,他像入学那样又停在塑像跟前,街上此时空无一人.正当他有气无力地迎风再结裤带时,看见那个影子慢慢向他走过来,脚步那样缓慢,卫队长可以看清这个人影披着斗篷,头戴帽子.这人影一挨近他身旁,陡然停住,一动不动,比贝尔特朗红衣主教的塑像还僵直.可是,这个人影的两只眼睛却定定地盯着弗比斯,目光朦胧,俨如夜间猫眼的瞳孔射出来的那种光.
  卫队长生性胆大,又长剑在手,并没有把个小偷放在眼里.然而,看见这尊行走的塑像,这个化成石头般的人,不由心里发怵,手脚冰凉.当时到处流传,说有个野僧夜间在巴黎街头四处游荡,闹得满城风雨,此时此刻,有关野僧的许多莫名其妙的传闻,乱七八糟地全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吓得魂不附体,呆立了片刻.最后打破沉默,勉强地笑了起来.
  先生,您要是像我所想的,是个贼,那就好比鹭鸶啄核桃壳,您白费劲.我是个破落户子弟,亲爱的朋友.到旁边去打主意吧,这所学校的小礼拜堂里倒有真正做木十字架的上等木料,全是镶银的.
  那个人影从斗篷里伸出手来,像鹰爪似地重重一把抓住弗比斯的胳膊,同时开口说: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怎么,活见鬼啦!弗比斯说道.您知道我的名字!

当前:第32/6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